第兩百一十章 改變(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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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從何時起,江湖上的那些人給了他這麽一個他極不喜歡的外號:白袍客。

    事實上,不僅僅是不喜歡,他甚至覺得這個外號實在是有夠土到爆炸的,像江湖人之間互相通報名號的時候,別人動不動什麽倚天刀,屠龍拳之類霸氣的外號著實是讓他羨慕的很。

    每次聽到那幹癟癟的白袍客三個字,他都覺得當時流傳出這個外號的人一定是與自己有隙,不然的話幹嘛要給自己這個一號絲毫不威風,說出去一點威懾力的外號。

    若不是闖蕩江湖時間長了,對於這些事情不再像最開始那般看重了,他一定要找到當初給自己起這個外號的人,與他好好談一談人生,談一談理想,當然,是用手中的刀來跟他們好好談一談。

    當然,如果有人願意給他起一個更霸氣一些的外號,想來他也是不會拒絕的,誰會拒絕一個狂霸炫酷的江湖名號呢,就像混江龍這一類的外號,哪個不是一扔出去,就是響當當的。

    江流對於自己的外號總是抱著一份難以言喻的成見,白袍客這三個字,著實不太符合一個“高大上”的刀客形象。

    特別是對於江流來說,他怎麽聽怎麽覺著這個外號更像是敷衍似得,他隻是喜歡穿白衣而已,誰知道怎地竟冒出了這麽一個外號。

    而更加讓他難受的是,隨著他實力的增加,這個外號反而更加有名了起來。當苦練春秋刀法後,漸漸發白的頭發隱約讓他有了一些不好的預感。

    按照這個樣子下去,江流的下一個外號,很有可能變成白發客這一類奇奇怪怪的名號。這是他無論如何也接受不了的,他就想不通了,自己究竟是造了什麽孽……

    不過很可惜的是,沒有什麽對幫他換一個外號有什麽興趣,大多數人聽到他的名號那一刻,總是會遠遠的逃開,若是逃的慢些的,還會用著一副驚恐的樣子看著他。

    這讓江流很不滿,他自認也是一個有名有姓的正派人物,從不做那等偷雞摸狗的苟且之事,但是這些人的表現讓他,很是失望啊。

    所以那些慌張逃開的人,都會被他狠狠的嚇唬一般,比如當場演練一下,或者比劃一下武技之類,總之不把哪些人嚇昏,他總覺的會缺點什麽。

    當然,偶爾也會遇到不僅不害怕,還會一臉興奮的圍上來的,但是首先這種人很少,其次,大多數的這種人,在衝上來的時候,都會大喊著:“賊子休走,今日我們便要替天行道,鎮壓了你!”

    這種標準的官腔式發言,義正言辭的嗓門,讓江流很是羨慕過一陣子,他也想在給人來一刀之前喊上這麽一段,隻是,羨慕歸羨慕,真讓他喊的話,他就又慫下去了。

    沒辦法,他這人就是這樣,臉皮薄,真要讓他麵不改色,義正言辭的喊完這麽一段,估計他的臉能比猴屁股還紅。

    所以他拔刀之前基本不會多話,畢竟說多了不利於保持高手形象,而且讓別人知道了他臉皮這麽薄,那以後在江湖上還怎麽混!

    到時候別說響亮的名號了,恐怕白袍客的威力都會被消個精光,畢竟,你見過哪個大俠喊上一段口號,還沒等別人說話,自己先臉紅起來的。

    也正是因為這樣,他向來信奉的是手底下見真章,有什麽想說的大道理,先打完,打完了想說什麽都隨意,隻要能砍過他受傷的這柄刀,想說什麽道理說什麽道理。

    隻是,一直到現在,江流都對這些人很不滿意,因為不僅僅是名號,還有態度,他覺得這些人似乎把自己這個正道刀客的頂尖人物,當做什麽勞什子摸頭在對待了。

    這著實讓他很是不滿,比那個名號更讓他充滿了憤懣之請,像他這種真誠,說今天砍你,絕不會拖到明天砍你的實誠人,這麽真誠的一位刀客,居然享受的魔頭的待遇,這就讓他很不開心了。

    他倒是從沒想過,那些死在他手下的刀客,究竟是個什麽感受了。

    不過這件事倒是真的怪不得他,霸刀門好死不死非要追殺他,把他逼急了,現在見到個帶刀的靠的近了些,第一反應就是一刀先砍過去再說其他的事。

    本來,江流就是一個實誠的人,他不喜歡那些彎彎繞,而且他喜歡活的簡單一些,或者說不要活的那麽累,想太多太多的東西。

    他的喜惡是非常容易從他平日裏的表現判斷出來的,隻是,他這個所謂的白袍客,或者說可以稱之為刀客的殺星了的行徑,著實是有些讓那些不明白其中究竟的菜鳥們將他認作是一大魔頭。

    他並不知道,自己的惡名,就是在這麽一次次“簡單”的對練裏,慢慢傳了出去。即使他並沒有想著對著這些剛出江湖沒多久的人下殺手,可是,那些人的描述裏,他早已與魔頭無異,或者說,在這個江湖裏,他這般的人,本來就該是魔頭才是

    不過所幸,這麽多年,他依然是那個簡單的江流,練著自己的刀,砍自己想砍的人,除了外號不好聽以外,倒是沒有什麽其他讓他比較煩惱的事情了。

    所以即使是偶爾有什麽麻煩,他也不會太在意,隻是拔刀處理了便是。

    隻是,這一次隨意闖入了這個叫襄城的地方,就讓他隱隱有些難受了。上一次,讓他產生了這種感覺的時候,還是在九華參加那一場比武的時候,說起來有些可惜,若是拿到第一,說不得他的名號就能換成“xx第一”這種一聽就很有氣勢的外號了。

    這是一座陌生的城池,而在這裏,他最大的弊端便被暴露出來了,闖蕩江湖這麽多年,其實,他的官話一直不太好。

    而在這裏,說不好一口地道的本地官話,是很難被人正常對待的。心思雖然簡單,但是直覺敏銳的他,感受著那些人有意無意表現出來的那種鄙視,就十分的心煩。

    更讓他討厭的是,這裏有一個霸刀門的分會點,而在他進程的第三日,這些霸刀門的人就像幽靈一般又纏上了他。

    如果不碰他,他本來也沒準備惹事,這都大冬天的,好好的窩在房間裏,偶爾趁著不那麽冷的時候,出來吃一吃以前沒有機會吃到的美食,看一看那些從未見過的新奇玩意,多好。

    雖然本地人隱隱表露出來的看不起,讓他有些不開心,但是在他的銀子攻勢下,那些人轉變過來的討好態度,倒是讓他稍稍能接受了些那些人的態度。

    但是霸刀門的這群人,好死不死的,非要挑他吃飯的時候,給他來上這麽一段“除魔衛道”的笑話。

    這事叔叔可以忍,姨娘都不能忍。

    你想想啊,這麽冷的天,你高高興興的喝著小酒,吃著飯,一口酒下肚,美滋滋的砸吧砸吧嘴,再吃上一些特色美食,若是配上一些有名的湯鍋,那正是再好不過了。

    而就在你享受這難得的時刻的時候,幾個人拿著刀就要把你給當魔除了,這擱誰身上誰也受不了啊。

    況且,是江流這麽一個單線程,思考十分簡單的人。

    他是誰,當年他被霸刀門逼急了,差點發下狠心,要屠盡天下用刀之人來平複內心的怨氣,雖然後來轉練春秋刀法,心裏的怨氣淡了許多,對於那些屠盡之類的話,自己也就當自己放了一個屁了。他就是這麽一個簡單的,不會思考太多的直性子刀客。

    然而,現在,他還沒惹事,事就已經挑到他頭上了。而且,是在這麽難得的時候,連頓飯都不能讓他好好的吃完。

    這麽多日,慢慢積累的怒意瞬間找到了一個發泄的閘門,霸刀門的人既然不願意讓他好好吃飯,他就讓這群人永遠都沒有再來搗亂的能力。

    畢竟,他可不是什麽被別人打了左臉,還要把又臉湊過去讓人打一次的好好先生。對於這種事,他一向隻會選擇拿劍說話。

    隻是,這一次,他所做的,雖然讓他爽了一次,發泄了這些日子的不順,但是,也等於大聲告訴了這裏的人,他,江流,已經來到了這座雄城。

    事實上,這段日子,他就沒怎麽清閑過,天知道這些人是怎麽找到自己的,他可是好好的講那一頭顯眼的白發都給遮住了。

    而且,這還是不是最關鍵的,最最關鍵的是,好像還有人衝著自己的腦袋來了,這段時日,關於白發的懸賞令,他可是見著了不少了。

    雖然並不能對他造成什麽真真切切的傷害,但是這些人像牛皮鮮一般,一次接著一次粘著他,著實讓他有些接受不了了。

    沒辦法,實在是太煩了。這些時日,光是為了應付這些人,他都有些覺得喘不過氣了。

    而當那個男人站在自己對麵的時候,看著中年男子熟悉的麵孔,即使是他,眼中也不禁多帶上了幾分警惕之色。

    雖然,真算起來,兩個人還是有些聯係的。但是,這所謂的聯係,最多也就是見麵能認出來而已,而特別是現在看著這個男子的眼神,江流雖然麵上沒有表露出什麽,心底已經隱隱有些叫苦了。

    他倒不是懼怕了這個有武魔之稱的男人,畢竟他對自己的實力,還是有些自信的。他頭疼的是,這個人看這個樣子,隻怕,今天與自己又要做過一場。

    打一場不是什麽大問題,但問題得看是什麽時候,若是被他拖得久了,萬一最後拚個兩敗俱傷什麽的,他的人頭可還在那些見不得光的地方明碼標價的掛著呢。

    在涉及這種真正關鍵的事情的時候,他可從不糊塗。隻是,他向來不會說服人,他說服人的工具,也隻有長刀一柄罷了。

    雖然不喜麻煩,但是,他,江流,不是一個會這麽簡單就縮下去的男人。在武魔出手之前,劍已然,出鞘。

    沒有多餘的話語,或者說,江流不願意多說,他不想說多了暴露些什麽,而武魔,對於這種對手自然是求之不得,心裏的興奮感早就將他說些什麽的欲望給按死在了角落中。

    兩人瞬間戰做一團,沒有任何猶豫,沒有任何遲疑,出手速度越來越快。

    雖然武魔不知道白袍客與這裏究竟是什麽關係,但是好不容易見到了,不管有沒有關係,總要先打過了再說。

    他也知道白袍客不是那些追求臉麵的表麵君子,若是不攔下來,隻怕下次再想見到,就不是什麽容易的事情了。

    況且,就算什麽關係沒有,他與這位打上一場,對他的武道,向來也是有所裨益的,怎麽算,這都是穩賺不虧的買賣。

    當然,受傷乃至死亡這些後果,從來都不是他所會考慮的事情。他是武魔,即使說一千,道一萬,他依然是那個被整個江湖稱之為武魔的男人。

    至於對手會想什麽,他並不在意,現在,先打,後談。

    江流倒是不知道武魔心裏到底轉過了幾圈心思,說起來兩人倒是思維方式上並沒有太大的區別,麵對事情,他們都會不約而同的選擇,最快的那條解決辦法:用手中的武器來解決。

    轉眼間,兩人已是交手了數十回合,武器碰撞的聲音,響遍了整條街道,讓本來還饒有興趣看著這邊的本地潑皮,瞬間躲得遠遠的了。

    他們別的不行,至少,在什麽能惹,什麽人要躲上麵,還是有些心得的。

    正在兩人交戰不休的時候,二小仍是在那座戈壁裏沒有目標的前行著,本來若有若無的酷熱已經慢慢淡了下去,他倒不知道是有大夫給他施了針。

    隻是,這個單調、漫長而讓人心生厭倦的夢境,已經讓他有些惱了,他不知道自己究竟還要在這裏待上多久,他也不知道自己的身體究竟在經曆著怎樣一種危險的狀態,他隻是,不喜歡這裏。

    看著麵前灰與黑組成的世界,看著自己不知時日的漫步中,沒有任何變化的世界,一股不知從何處生起的怒意瞬間充盈了他的心頭。

    ……給我,開!!!”12917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