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7.八百先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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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牛吏!
    景丹完全沒把這支隊伍放在眼裏,別說一千,就是一萬、兩萬,四千幽州突騎也敢直接踏陣。洛陽三萬精兵不就是這樣潰散的麽?
    幽州突騎長年駐守邊郡,抵禦塞外胡人,使其不敢南下牧馬,邊郡安定多承其力。自從追隨劉秀以來,他們轉戰河北,擊破人數十倍的王郎軍隊,橫掃百萬流寇,渡河南下以來,更是打得洛陽二十萬大軍不敢出城,戰績煊赫之極。
    此時的幽州突騎可謂百戰百勝,隱隱有無敵於天下之勢。
    一千敵軍對他們來說,不過是一隻路上的螞蟻。
    “前進,進攻!”景丹拔出刀來,叫道“就用這些弱者的血,染紅幽州突騎榮譽的桂冠吧!”
    四千匹戰馬一起奔騰,發出震天動地的轟隆聲響,馬蹄下煙塵滾滾,四千名騎士仿佛雲天上飛下凡塵的戰神,帶著毀滅一切的氣勢,好像是在宣示一切敢於阻擋者都將被踏為齏粉。
    可是總是有那麽一種人,他們不信邪,不恐懼,敢於挑戰看上去不可能戰勝的敵人。
    就在前麵,幽州突騎的前麵,有一小隊人馬,全是步卒,隻有幾百人,絕對不會超過一千人。這麽一支小隊伍,卻穩穩當當地堵在當道,不是站著,而是蹲著,或者臥著。景丹看不清楚,因為他們每人手持一麵大盾,將其豎在地上,把自己的身體遮得嚴嚴實實,隻露出頭上的發髻以及半邊臉頰。
    一個騎卒大聲道“我操,這是哪兒來的王八兵?是想用王八殼子來硌我的馬蹄嗎?”
    一句話惹得眾人大笑,將原本肅殺的氣氛衝淡了許多。
    一個將領說道“景將軍,這裏麵不會有詐吧?看他們身後兩側,會不會有埋伏?”
    數百敵軍身後,道路兩側,是緩起的山坡,全是一人多高的灌木和雜草,看樣子確實能埋伏人馬。
    景丹道“此處地勢並不開闊,即便有埋伏,也絕對不會超過兩千人,有何懼哉!”
    是啊,當初在邯鄲城下,數萬王郎軍隊還不是被四千突騎一衝而潰,何況區區幾千人?
    那將領十分謹慎,依舊諫道“將軍還是小心為妙,若是對麵有弓弩手,我軍將無處躲避。”
    景丹沒有回答,卻突然將手中長矛一舉,大喝道“全體衝鋒!擅退者斬!”兩腿一夾馬腹,當先向前衝去。
    將令一發,四千匹戰馬齊齊加速,排山蹈海一般壓上前去。
    弓弩手有什麽可怕?兩軍相距不過兩百步遠,騎兵轉瞬即至,即便對麵有強弩,也不過射出一輪弩箭,之後便隻能以血肉之軀承受突騎的長矛與馬蹄。
    衝垮他們,踏碎他們!這必將是幽州突騎的又一場勝利!
    數千匹戰馬奔騰,震天動地,突騎兵們已端起手中的長矛,長長的矛刃在陽光下閃爍著耀眼的光。
    一百五十步,一百二十步,一百步,八十步
    景丹已能見到對麵敵人的臉,那寬闊的額頭露在大盾之上,若是縱馬過去,定會將其踏得粉碎。
    離敵人隻有六七十步遠時,戰馬的速度已到達了極致。
    突然,麵前以盾牌結成的龜殼陣一下子裂開,盾牌下所有的敵人都跳了起來,不斷揚起雙手,拋撒出一個個小布包,那布包雨點一般,砸在突騎們麵前的地上,瞬間破裂,騰起一股股煙塵。
    灰塵迷住雙眼,景丹隻覺眼前一陣模糊,什麽也看不清楚,他努力地睜開雙眼,煙塵中隻見到一條條隱約的身影。
    景丹聽到一陣震耳欲聾的噪音,那是數百人扯著脖子一齊呼喊、敲打盾牌、跺著雙腳的聲響,這聲音猛然爆發出來,讓所有的人都心頭一驚。
    景丹胯下的馬突然高高揚起前蹄,受了驚地嘶聲大叫,景丹一個沒坐穩,差點從馬上掉下來。
    他的耳中又傳來另一種聲音,這聲音如此熟悉,他立即便覺察出來,是強弩!強弩擊發的聲音,弩箭破空的銳響,混合著一聲聲慘叫,戰馬倒地的轟隆和哀鳴。
    景丹眯著眼,雙手挺矛,卻見身邊袍澤一個個倒下,像是被風吹折的小樹,從馬上直直地栽了下去。
    戰馬猛然受驚之下,不肯再向前,踏著蹄子,搖著頭頸,在原地胡亂打轉。
    亂成一團的突騎兵們成了活靶子,在強弩和弓箭的持續打擊下成片地倒下。
    景丹覺得不妙,努力辨別著方向,忽見一條人影在眼前一閃,一柄長矛突刺而至,景丹下意識地一閃,矛尖擦著他的脖頸過去,在脖子上劃出一道血印。
    景丹被嚇得魂飛天外,也顧不得辨別方向,調轉馬身就向後跑。
    他慌不擇路地奔跑,在煙塵中左衝右突。慢慢煙霧散去,景丹發現他的身邊隻剩下十幾人。
    景丹一行人一路向後狂奔,來到河邊。他們剛剛走過的澗橋正擁堵不堪,人馬都擁在那兒,想擠上橋去,逃過對岸。眾人紛紛逃命之下,完全沒有秩序,有的人棄了馬匹步行,卻被同伴的戰馬踩踏在地,再也爬不起來,有的人被直接擠下河去,頭在河麵上沉浮一陣,慢慢沉向水底。
    而在他們身後,數百步卒端著長矛,提著斬馬刀,飛速地追過來。遇到落後的騎兵,上前一矛捅落馬下,屍體甩落馬下,被馬蹄無情地踐踏。
    景丹見狀,哪裏還敢停留,見橋已堵死,便打馬離開,順著河岸胡亂奔跑,尋找出路,可奔來跑去,沒見到一座橋梁。
    澗河在此地不是平直的,而是劃了一條弧線。景丹跑著跑著,忽然發現在他前麵不遠處,十幾個士卒手持長矛,正遙遙地對著他。
    他撥轉馬頭向後,可是在他的身後,七八個士卒提著斬馬刀奔了上來,兩邊的士卒互相打了個招呼,從兩邊分散包抄上來。
    景丹情急之下,縱馬躍下澗河,馬蹄趟著河水,撲通撲通地向河中心奔去,慢慢地水沒過了馬腹,景丹的雙腿已泡在水中。
    可此時戰馬麵對著河中心的漩渦,卻怎麽也不肯再向前,隻噅噅地仰天長嘶,任主人怎麽抽打都無濟於事。
    隨著河水的潮動,景丹一人一馬竟漸漸被衝回河岸,馬似乎急著離開河流,掙紮著要掉頭上岸。
    景丹眼見岸上一個黑大漢,提著長長的斬馬刀站在那兒,遙遙地望著他,好似在欣賞他的窘境,等著他回頭自投羅網。
    被折騰得疲累不堪的景丹忽然勃然大怒,狂吼一聲“大丈夫豈能受被俘之辱乎!”拔出腰間的環刀,兩腳踢打著馬腹,一人一馬向著河岸踏波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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