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2章 蠻荒獸哥白月光(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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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年鍾聲響起的時候,音樂廳外飄起了簌簌細雪。
    這一晚,般弱站在世界輝煌之地,被繁花與掌聲淹沒。
    典雅輝煌的音樂廳,那少女就如神明一樣,雪白的、蝴蝶樣式的發帶墜在烏黑的發間,她低著頭演奏著小提琴,抹胸小黑裙讓美貌愈發張揚,宛如一頭離群的清冷黑天鵝,睫毛被鍍上了湖水般粼粼閃爍的碎金。
    般弱還沒離開音樂廳,她的“神祭少女”、“少女祭司”、“神之侍”之名不脛而走,取代了原先的“世界美少女小提琴家”評價。
    人們一致認為,她的曲調特別清靈活潑,彌漫著一種天真的、神性的浪漫,美好得像是獻給神明的頌歌。
    還有人說,她演奏出了一種時空交錯的易碎的美感。
    般弱:謝邀,穿越令綠茶頭禿。
    在璀璨的燈火中,般弱跟著首席指揮,朝著聽眾席致謝。
    淩晨,演出結束,般弱收工回酒店,是程允川來接她。
    這個大男生擺脫了蠻荒獸世在逃難民的形象,難得一身正式筆挺的西服,抵在車窗前,手指不安擺弄著領結,雪落了滿身,整個人折著一種淡淡的銀光,看起來更加俊秀可口了。
    般弱腳步輕盈,繞到車的另一邊,狠狠拍了下他的肩頭。
    程允川冷不防遭遇“陌生襲擊”,他身體還殘留著穿越遠古的應激反應,毫不猶豫扭住她的手腕。
    般弱挑了下眉,順勢見招拆招,嘭的一聲,將人撂倒在地。
    大男生懷中的深藍色荔枝菊也沾了雪沫,折斷了一枝形狀最美麗的。
    “霧草,你是不是有——”
    程允川怒火中燒,然而倒垂下來的,除了烏溜溜的秀發,還有一張笑盈盈的少女麵孔。
    雪夜裏,這少女神明正笑著、望著他。
    他啞聲了。
    程允川一直知道這個妹妹骨相很絕,好像從少女時期起,她的美貌就沒變過,然而當時少年叛逆,最不服管教,更不愛這種功課全優的乖乖女,羅蔓那種灑脫的、開得起黃腔的、會抽煙喝酒的成熟禦姐才是少年的夢中情人。
    直到他們共同穿越,他才意識到自己的少年時候,錯過了一個億。
    要較真起來,他們是有過家長口頭許諾的娃娃親的。
    程允川倒在地上,把手舉得高高的,遞給她一束深藍色荔枝菊。
    “祝賀妹妹又一次征服世界!”
    她有著神明般的清純麵孔,性子卻很惡劣,“怎麽著,我征服世界,你征服我呀?”
    程允川的心跳沒出息地回應她的話。
    他鬼使神差地問,“那你願意嗎?”
    她捧著荔枝菊,從中挑出那一枝折斷的,淘氣紮在他的耳邊,程允川感覺渾身血液加速流動,麵皮沁出滾燙的熱氣,他按捺不住雀躍的心思。
    “那你是——”
    “嘻嘻老牛吃嫩草做夢去吧哥哥!”
    般弱衝他扮了一個鬼臉。
    程允川從雪地裏爬起來,連白沫都沒來得及拍走,急急地說,“怎麽就老牛吃嫩草了?在這麽多哥哥裏麵,我,我的年紀跟你是最近的,我也就比你大三歲!現在不都流行,那什麽,年齡差嘛!再說,再說……”
    他有些不好意思,“咱們當年還是娃娃親呢。”
    對於這群大院哥哥們來說,他們對般弱的感情是相當複雜,在絕境之中,她就像是天降,渾身閃閃發亮來拯救他們。
    他們總算明白了,為什麽美人相救,無以回報,隻能以身相許。他們也想對般弱這個小美人以身相許,奈何人數有點多,愛的號碼牌不夠用,大家都在暗地使勁。
    般弱經曆過一次海王慘烈翻車實錄後,後勁有點上頭,實在不想應付這群哥哥了,就把他們打發出去繼承家業。
    首先,先賺幾個億的聘禮。
    現在這群男生正鉚足勁兒擴展事業,一個個都成了卷王,淩晨五點還跟她展望未來投資市場。般弱就算想跟年上哥哥戀愛,也被他們一口一個複利、股利、跳空給弄萎了,什麽旖旎念頭都消失得幹幹淨淨。
    她隻想養豬,遠離卷王。
    程允川也卷,但他比其他人要多幾分小心思,時不時就到般弱麵前晃悠,刷著存在感。
    “啊,你說娃娃親?”
    她歪著頭笑了。
    “你不是說不作數嗎?”
    程允川其實是雇主情竇初開的對象,這個哥哥活潑開朗,總是在她情緒低穀的時候帶她去兜風。
    日落時分,黃昏大道,少年紮著發帶,臉龐棱角讓少女看著入了迷。
    後來羅蔓一來,她的位置直線下降,再也沒有曾經的特殊待遇。
    沒有血緣的妹妹哪有未來女友重要?
    那天在少女的生日會上,少年精心準備了禮物,金童玉女,分外登對,那一樁流傳在大院裏的娃娃親再次被提及,少女還沒來得及掩飾自己的臉紅,少年就緊張看了一眼她的閨蜜,大聲地說,“都什麽年代了,還娃娃親,那都是封建思想,最惡心的,不作數的!”
    在般弱的提示下,程允川恍惚想起那一件塵封在記憶匣子的小事。
    他局促不安擺動手指,聲音低不可聞,“我,我那不是,不懂事麽……”
    妹妹輕飄飄遞來一眼。
    “是不懂事,還學著別人鬧早戀呢。”
    程允川:“……”
    完了,這舊賬越翻越多。
    妹妹戴著一頂白色羊絨帽子,臉頰、鼻頭被冷氣凍得微紅,一粒雪落在她的眉心,像一尊白雪瓷娃娃,程允川的心頭也被捏得軟了,他手指頭勾了一下她的圍巾,軟軟哀求,“我知道錯了,我已經得到教訓了,這輩子,嗯,隻迷你一個,行不行?”
    雪下得很安靜,偶爾投來一兩束車的燈光。
    她眨著眼睛,倏忽靠近他。
    那凍紅的鼻尖掃過耳廓。
    程允川身體發軟。
    “為什麽不早說呢?”
    她嘴唇嗬出一段白霧,嘴角彎得很輕。
    “喜歡你的那個妹妹,死了呀,我親手殺死的。”
    男生的臉龐瞬間慘白。
    般弱正要離開,他攥住她的指尖,緊緊的,發了汗,他嗓子啞澀,“什、什麽意思?你說清楚,你、你也喜歡我?”
    死了又是意思?是不喜歡他了嗎?
    說得太嚇人了!
    般弱輕笑,她手指慢慢爬動,從他的手背爬到手肘,又越過肩膀,交扣在男生的頸後,深夜裏她的瞳孔微藍,如同沉溺的海,“怎麽,我變化這麽大,你還沒發現嗎?喜歡你的主人格,死了呀。”
    她往他耳邊吹氣,“我是她的副人格,冷血心腸的副人格。怎麽樣,你要不要再背叛一次主人格,跟我談戀愛呀?”
    程允川冷汗直流,猛地推開她。
    他喘息困難,俊臉憋得通紅,夾著一絲痛苦的神色。
    般弱的小皮靴踢開了雪堆,笑得眉眼彎彎。
    “謝謝哥哥來接我,但你現在的情況,可能不是很適合開車呢,我就先走啦。”
    她向前跑著,踢著舞步,那一束盛開的荔枝菊,被她旋轉著,高舉著,短款針織衫隨著主人的舉動,露出一小段細細的腰,比白雪還要晶瑩無瑕。她倏忽回頭,雪夜裏綻開一個漂亮得令人難忘的笑容。
    “還有,謝謝你的花,我很喜歡!”
    程允川並沒有說話。
    他真卑鄙。
    他愛上的,竟是殺死主人格的副人格。
    一月份,般弱的世界巡演結束,並以此為跳板,進入了權重更高的名流圈子。
    般弱最喜歡的,當然跟交響樂團的小夥伴一起玩。
    玩樂器的,又玩到天花板境界的,普遍有點傲,但在般弱麵前,那都是毛毛雨!
    她哄熊都哄出一百套的心得來,低端局上分那就更不用說,沒幾天就哄得人家寶貝寶貝地喊她。跟雇主的社恐性格不一樣,般弱身負社交牛牛症,連善於傾聽的首席指揮都受不住她的密集話癆程度,拉進了黑名單,可她不在的一天,指揮又在“想她想她還是想她”中來回循環。
    首席指揮裝作不經意問著助理,“那隻華夏的小天鵝認識到自己錯誤了嗎?沒哭鼻子吧?”
    助理:“先生,三天前她就偷了您家的大提琴手、鋼琴手、小號手、長號手等,現在他們正在華夏的天路上兜風唱歌曬太陽,可能沒空理您。”
    指揮:“!!!”
    般弱的確是偷了一波塔。
    本來呢,事情的起因很簡單,有個金發碧眼的大提琴家美妞,她失戀了,要來華夏散散心,般弱拍拍胸脯,說要帶她去西藏兜風,見識一下神秘的華夏力量,讓她桃花遍地開。
    結果般弱牛皮剛吹出來,一傳十,十傳百,等般弱去機場接機,浩浩蕩蕩一家十幾口,全是世界級養眼的俊男美女。
    當天差點沒把機場弄得癱瘓。
    般弱隻得老老實實當起小導遊,安排起了西藏之行。
    他們出發的時間是在二月份,這並不是一個合適的旅遊時間,因為此時的西藏氣候寒冷,白雪皚皚,都能凍死狗的。
    但大家都躍躍欲試的,為了以防萬一,他們還請了個醫生隨行。
    冬季,西藏,天路一望無際,雪域高原寂靜又神秘,如同一尊雪白清冷、不欲被紅塵玷汙的佛。
    般弱的心跳得有點快。
    她捏了捏耳垂,也是滾燙的。
    般弱不禁納悶,她很確定自己沒有生病,這突如其來的心跳是怎麽回事?般弱隻能將它歸咎於高原反應。
    數日之後,他們驅車來到一座寺廟。
    這廟很小,冷白、紅褐、漆黑的院牆,那五彩的風馬旗在風中翻飛,有一種肅穆神性的豔麗。經曆風霜的牆麵上鑲嵌著金色轉經筒,仿佛還述說著,某段佛不可得相思的心事。當然,最令外國友人興奮的,這裏麵竟有一座西藏棕熊標本!
    這可是絕無僅有的!
    那西藏棕熊伏著身軀,還是栩栩如生的模樣,有人征得了同意,要上前去摸一摸。
    熊的眼睛正望著她。
    冷的。
    令人毛骨悚然的。
    這一刻般弱的心跳驟然劇烈,念頭如雪花飛散,幾乎聽不清任何的聲音。
    “……別碰!”
    她剛拍開對方的手,指尖掠過了一絲熊毛。
    渾身如觸電般戰栗。
    “……您該……”
    低沉冷澀的男聲在她耳邊呼喚。
    佛塔的雪落下來。
    “回來了……”
    轉經廊的天光雲影逐漸被黑暗吞噬。
    她看見了時空倒退的黑白。
    文明又一次演變。
    她看見了四季氣候的光影。
    冰川又一次凝結。
    從白晝到黑夜,從神山寺廟到萬獸祭祀,她又一次回到了那個原始、蒙昧、血腥的時代。
    年輕的獸族王者戴著一副黃金四目麵具,他古銅色的身軀被火光映得更為偉岸。他拿起一把彎刀,毫不猶豫在胸前的月牙白斑劃下一刀,取出一滴殷紅的心頭血,與杯中的萬獸血融為一體,以血為祭,敬獻獸神。
    他聲音沉而有力。
    “我的命運,您該在,萬年之前,在我的蠻荒文明裏。”
    當這冬雪融化。
    我的命運,您該歸來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