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8章 九千歲白月光(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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般弱隻想當個快樂有錢的普通人,並不想當變態的佐料,於是她義正辭嚴譴責了他。
不可以!
這是侮辱婦女意誌!
請你反省!
狂徒張六很是遺憾,“既然肉肉不肯,那便算了,等日後有機會再說。”
般弱:“……?!”
什麽玩意兒,你再說一遍?
般弱經過一番周旋,終於送走了狂徒張六,隻是對方偶然回頭,那詭異渴望的眼神兒,般弱看得心驚膽跳。
她關上門,轉頭就囑咐宮婢們,“以後我的洗澡水你們一定要倒個幹淨,能親眼盯著就親眼盯著,千萬不要被奇奇怪怪的人要走知道嗎!”養你們那麽久,現在就是你們捍衛我的洗澡水的時候了!
宮婢們:“?”
不過就是洗澡水,怎麽貴人緊張兮兮的?
難不成還有人喝洗澡水的嗎?
宮婢們沒有多想,齊聲應下。
般弱略微放鬆,心道這麽多隻眼睛看著,也不怕那個死變態偷她的洗澡水,不然傳出去東廠督主喝一個妃子的洗身水,他還要不要臉子的呀?
對此狂徒張六表示,那玩意兒半點價值都沒有,咱家還真不需要。
四更天,宮牆安寂,緊靠著河邊直房的內府卻顯得忙碌,隻因他們掌印大人一身血衣,方從東廠緩步回來。
新人們靜如鵪鶉。
能調到掌印身邊當差的,是有幾分本事的,也算見識了一些場麵,但他們每次都還是會被這血流成河的場景所震懾。
那究竟是濺了多少的鮮血,才會這麽沉暗?
貴春眼都不眨,上前服侍,脫下了那一層凝固、微微發硬的血衣。
他恭敬道,“洗澡水已經備好了,您現在要沐浴嗎?您可以趁這會兒歇口氣。”
再過不久就是五更天了,聖人又要開早朝,不過貴春知道,聖人也就是走個過場,真正的朝野政事是要等掌印定奪的,這一天掌印都沒辦法上榻安眠了。
或許是掌印放棄了貴妃,原本安分的內閣收到了風聲,又有一點小想法,煽動他們的家族宮妃,試圖來影響皇庭的決策,搞得雞飛狗跳的。
東廠裏犯人也越來越多。
貴春臉色發沉,那些個君子,口口聲聲說什麽天下正義,三綱五常,還提出了後宮不得幹政,可真觸及了自己利益,還不是一個個殷勤往宮裏遞著消息?
還不如他們太監,籌碼都是擺在桌上的,你要就給你,不要我就找下個買家。
關鍵是內閣大學士他們又不懂,隻顧著奪權,實事辦得一團糟,最後要掌印來收拾爛攤子。
當然,他們是不會感激一個臭名遠揚的權閹,反而還會一廂情願認為這是他們的功勞,要不是他們鬧起來,結果會這麽好嗎?
貴春有時候都被這些君子的無恥嘴臉氣得臉紅,他不禁跟掌印說,“老祖宗,要不咱們別管了,且讓他們鬧去!”
他們進宮不就是為了榮華富貴的嗎?罵名那麽多,也不在乎多背一個。
掌印的眼下泛著一層釉青灰,精神卻比往日要好,他笑看了一眼貴春,“又在說什麽孩子氣話呢?讓他們亂來,白費了咱家的心血,該收拾還得收拾,日後多敲打罷。”
他顯然對另一件事更感興趣,“怎麽弄來的?”
雖然話題轉得很快,貴春迅速領會,壓著聲說,“我讓朝露她們去要的,朝露是椒鹽的老鄉,椒鹽心軟,求一求,掉幾滴淚,就沒什麽不肯的。”
張夙生滿意頷首,“讓朝露費點心跟那群偏殿小宮女搞好關係,再給她提一提份例,她年紀也快到了,找了人家沒有?”
“老祖宗您還記著這件事啊?”
貴春說著,露出一絲羨慕,“不過您不用操心,朝露有個竹馬哥哥,攢著錢,蓋了屋子,等了她許多年,就等著她放出宮後成親呢。”不像他們這些閹人,隻能一輩子掙紮在宮裏了。
張夙生一怔,又很快笑道,“能圓滿很好。”
誰不想圓滿呢?
但自從他走上這條路之後,似乎就沒資格擁有圓滿了。
他這麽想,絲絲縷縷的發絲拂開,落在五枝湯裏,也許是原主人洗浴過一次,他覺得無處不香,依稀還能感覺到她身上那一股淡淡的香味。
張六又記給五花肉洗浴的那一次。
她到萬歲爺麵前自薦枕席,他得知這個消息後,五髒六腑落了熾火,哪裏還記著要好好待她,他恨不得拆她的骨,吃她的血,下手就沒了顧忌,連帕子棉巾都沒準備,就把她揉進自己蟒袍裏擦,用那條蟒凶狠咬遍她全身上下。
五枝湯氤氳起一層霧氣,張六的麵頰也泛起了桃花般的紅潤,他在心頭爭了片刻,抵不過那一縷泛紅的欲望,沒入湯裏,對待殘缺的劍匣,激蕩得水花四濺。
從白冷到猩紅,尖著嗓子,顫抖著喊出,本不應該存在他唇齒裏的,禁忌名字。
“……妹妹!”
他吃著力,斷斷續續地喊著,許久之後,風浪歸於平靜。
張夙生抬腳跨出浴桶,緩緩擦拭著身體,除了還露出來的臉跟脖子,其他地方都被他撓得血肉模糊。
太監行事總比正常男人要困難,想要宣泄出來也很不容易,這就會讓部分太監產生瘋狂殘忍的念頭,那些落入他們手裏的對食,往往下場都比較慘烈。
有那麽一瞬間,在最陰暗的巢穴裏,他想抓著她的腳拖進來,沒有任何顧忌與她歡愉。察覺到這個危險念頭,他立即用匕首,抵著自己的小臂,用疼痛割裂了他的陰惡的想法。
他可以當天子眼裏的狗,百官眼裏的狼犬。
但在她麵前,在心上人麵前,他卻愈發渴望,自己是個普通的、正常的、僅有欲念有些過重的男人。
“不可以,張澗月,你不可以。”
他反反複複告誡自己。
你不可以這麽做。
五花肉那麽怕疼,會哭的,會恐懼的,會永遠逃離你的。
又有聲音蠱惑他,她都入了宮,就在你的眼皮底下,能怎麽逃呢?你一個司禮監掌印,天天給萬歲辦差,對方纖塵不染坐在廟堂上,享受著萬民的朝拜與供奉,自己卻是雙手染血,惹得一身腥,這麽勞苦功高,睡他個妃子怎麽了?
他臉色逐漸變得冷淡,又將匕首深入一分,粘稠的鮮血順著肘臂滑落下來。
似一道道血線。
張夙生找回了自己的理智,換上新的蟒服之前,他多塗了一層濃烈的香粉,掩蓋身上的血味。
金絲綠的墜腳輕柔打在袖襟上,張夙生從容鎮定踏出房門。
冷月灑在腳底,又是那個權傾朝野的寵臣。
誰能想到這張豔厲的麵容前不久還泛著歡情的紅,在那個霧氣彌漫的昏暗房間裏,他竟然大逆不道玷汙了萬歲的小宮妃。
“聖人,您提拔我,信任我,對我有恩。”張夙生輕聲呢喃,“可是呢,平王與大伴雖為罪魁禍首,但最終,是您下旨屠了我張家滿族,我不要您的命,隻要您的權力,和您的一個女人,這總不過分罷?”
根本不過分對不對?
張夙生眼底積著冷白的月霜,又被湧進的血絲取代,他忽然低首,用力吮著手指的一點溫熱,咬得出了血,反而教他愈發興奮。
他舔幹淨指頭的鮮血,又吃吃笑了起來。
他自言自語道,“今年的養器丸又要出了,得截留一批,新鮮的用著才好呢。”
畢竟他那小祖宗,是個嬌氣的主兒,不肯吃隔夜的飯菜,能新鮮的都要新鮮的,他在潛移默化之下,竟也覺得這沒什麽不好,吃的講究些,就不會莫名其妙生病。他雖想弄哭她,吃她的淚珠,卻也不願用這種生病的方式。
掌印有些遺憾,五花肉不常哭的,早知道他就多帶幾個瓶子過去,把她的眼淚收集起來,慢慢品著喝。
嗯,下次記得帶瓶子,要是最精致最好看的。
五更天,早朝的氣氛略微凝重,掌印坐鎮在天子的旁側。
這本是最不該出現的事情,代表著皇權旁落,可它偏偏荒謬發生了。
張夙生在前朝與後宮,聲勢與人脈都達到一個恐怖的地步。
因而在眼下,當陰厲俊美的蟒衣內相斜著身腰,露出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樣,閣臣們都有點不寒而栗,紛紛猜想,是不是自己漏了把柄給人家東廠抓住了?於是愈發謹言慎行,嘴巴閉得緊緊的,不肯露出一點口風。
萬歲朱解厄度過了一個非常平靜的早朝,他連腳步都輕快起來。
要是天天能這樣,他做夢會笑醒。
下朝走了幾步,朱解厄又想起那帶勁兒的小美人,蒼白的嘴唇不由得舔了舔,露出點急色樣子,“夙生,那,那萬貴人怎麽樣了?”
內相麵容平靜,不見絲毫怒氣,“都怪奴下腳太重,把萬貴人踹得內傷了,如今她正在修養,大約需要兩三個月。”
“啊,還有那麽久啊。”
萬歲失望極了。
張夙生慣會拿捏人心,他徐徐道,“倒是貴妃娘娘,近日養得粉臉紅唇,容光煥發,想必身器已然大好。”
萬歲又喜笑顏開,“好好好,就那個騷浪蹄子,咳,朕是說,今晚就宣貴妃好了。”
因掌印一句話,昭華宮又恢複了往日的榮寵,連帶著般弱的待遇都豪華了起來。
很快就到了七月,萬歲的生辰,也是萬歲的及冠之年。
由於張夙生氣勢正烈,二十四衙門搶了禮部的活兒,半年前就為這場及冠宴籌備起來,辦得空前華奢,前所未有。
白晝裏,宣了大赦天下的詔令,天子一身華服,淹沒在萬歲萬萬歲的狂熱歡呼中,仿佛神祇一般偉岸。而到了夜晚,京城更是繁華,車如流水,馬似遊龍,人們沉浸在盛會裏,由衷希望及冠天子成長起來,壓倒宦官的氣焰,還天下一個海清河晏萬世升平。
甚至有人偷偷寫了詛咒紙條,燒在夜燈裏,希望那個姓張的權閹早日坐船淹死、出門摔死。
平日規謹的禁庭裏,難得放肆一回,擺了兩千桌的宴席,從主殿一直延到承安門,宮燈亦燃了兩萬盞,赴宴的官員都被二十四衙門這一手震得回不過神,他們愈發篤定,這群太監肯定中飽私囊了不少!
鄙夷歸鄙夷,真正到了內相麵前,他們也得拱手嗬腰,恭順無比。
這便是權,這便是勢。
張夙生冷眼看著,起了一絲乏味。
重頭戲在後半夜。
二十四衙門準備了別開生麵的架子煙花,在雲梯上建築起了亭台樓閣,當火線點燃,聲如雷鳴,天花般爭先恐後地綻開,文雅的,要論仙人捧月、玉兔搗藥、佳人采蓮,活潑的,也有大梨花、竹節青,白牡丹、紫葡萄,群臣們跟宮妃們都看得目不轉睛。
待煙花完了,眾人興致還很高,紛紛誇讚二十四衙門,當然功臣首推司禮監。
張夙生隻是笑笑,“都是聖人的新奇主意,咱家隻是個跑腿的。”
天子被奉承得紅光滿麵,又賜了張夙生一件飛魚服,這次是蟒身魚尾的,真正的飛魚,而非不倫不類的蛇尾。
預示著他真正走進了天子的心裏,成為他最信賴的伴。
張夙生俯首跪地接過,暗處裏,那唇角諷刺彎起。
深夜,他返回內府,忽然眼前炸開一團亮光,那竟然一隻隻活躍的地老鼠,繞著地麵不斷亂竄。
“六哥,生辰歡喜!”
他的小宮妃披著玄狐鬥篷,笑嘻嘻朝他跑過來,往他冰冷的手心硬是塞了一隻地老鼠。
那麽廉價,又那麽光亮。
他跟天子同歲,甚至還是同一日生辰,但在待遇方麵卻是不同的,人們都有意忘記他。
也是,他所有的一切都是天子給予的,人們都在想,張夙生,一隻搖尾乞憐的狗罷了,腦子聰明又怎樣,骨頭再硬又怎樣,反正它隨時都會被主人舍棄。
但他們都不知道,他真正的主人是誰。
或者說,他從前沒有主人,現在有了,在他二十歲的第一日。
六哥嘴角噙笑,抽了小老鼠,故意扔到般弱的腳底。
啊,臭太監,不講武德!
她嚇得一跳,氣憤踹他一腳,竟被他捉住腳踝,圈到懷裏,胸膛也被她的臉頰,一點點煨燙。
“主人,今晚別回去了,好嗎?”
他舔著她的手指,眼尾妖異發紅,似笑,似哭,更有深重的渴求。
“您的狗,想被您玩弄,手也好,腳也好。”
他已經四年,都不知道生辰的滋味了。
權勢滔天的六哥罕見流露出一絲脆弱情態,問得又輕又卑微。
“今晚陪我,好嗎?”
在他無法回頭的二十歲,想要一份世上最好的生辰禮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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