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奇誌來到了郭府，各家都有各家的規矩，當官的族人都會從府中搬出去居住。

    一來是因為要避嫌，二來是當了官之後，親戚之間的瑣事太多，很多時候都礙於情麵不好推辭。

    不是人人都能像是小王大人那樣自由的。

    國法、家法、情法，在享受權利帶來的好處時，大部分人都在躲避著義務。

    除非是老子和兒子，不然當官之後都要自己找個新宅，然後不斷的積蓄錢財，收納土地，形成一個新的家族，開枝散葉。

    郭巨力的家就是一個大院子，比王蘭陵那八百多平米的宅子小上一些，但卻是一個工工整整的六層樓房。

    除了老郭自家的妻妾兒孫之外，還有雇工和一些當仆人的窮親戚。

    接濟，這個詞語在新社會已經很少見了，但是在古代，大戶人家裏經常有投奔的窮親戚。

    有的是給點吃喝盤纏打發掉，有的就是先住下，幫點忙，安排工作。

    郭奇誌很快就在書房和郭巨力見麵了。

    王蘭陵所認識的郭巨力，一直都是一個混日子的老頭，平時低調的什麽閑事都不管。

    但是在自家裏的郭巨力，穿著排場的錦衣，打扮的一絲不苟，腳下踩著油亮的皮鞋，腰間纏著一百多塊錢的靈犀皮帶。

    他身材強健，一手拿著煙槍，另外一手轉著兩個玉石彈丸，也是黑水縣裏少數留胡子的大官。

    因為黑水縣的居民都是從山崖口那邊的軍事區域遷移過來的，所以大部分人的身高和身材都高大肥胖。

    不是現代人那種健身身材，是那種大肚子，長臂，高個子的厚實身材。

    將軍肚為什麽叫將軍肚，肯定是有原因的。

    黑水縣裏不論是飲食習慣還是習俗，都偏向軍武，所以大多數人的麵貌和身高都和雲水郡裏有著明顯的區別。

    這是一般人，而富貴人家向往高層次的生活，背離了原本的文化和習慣，精神麵貌和真實外貌也發生了明顯的改變。

    王蘭陵這些年青一代，和郭巨力這些老一代，在身材和麵貌上都有著明顯的區別。

    郭巨力的兒子還有柳扶風這些人也都是如此，這是時代的變化，無法單純的用好壞來形容。

    郭奇誌眼中的郭巨力，就是現在這個自家人眼裏的郭巨力。

    王蘭陵眼中的郭巨力，就是外人眼中的郭巨力。

    “那王小兒真的是這麽說的？”郭巨力在了解了王蘭陵的意思後，不確定的詢問了一句。

    別看在外麵的時候和王蘭陵關係很好，像是忘年交，但私下裏郭巨力對王蘭陵並不是那麽友好。

    郭奇誌也不意外，肯定的說道：“千真萬確，我讓人去打聽了一下，我在王家的親戚和我說了，現在王家的人正在開會，王老太爺親自說話選人去勞役。”

    郭巨力也不轉球了，抽了一口煙，臉上滿是慎重的神色。

    “這王小兒是真的要做大事了。”

    郭奇誌迅速說道：“現在王蘭陵勢頭正盛，你和他的關係也不錯，我們何不乘風起？”

    郭巨力吐了口煙氣，憂愁的說道：“你不懂，這個王小兒權利抓得緊，別看他表麵上嘻嘻哈哈，與人為善，但暗地裏獨的狠，他手下的事情誰插的進去手？”

    郭奇誌趕緊說道：“這次他不就是缺人了？我們送些年輕人過去，到時候自然就是一起的了，一些地方也能說得上話。”

    老郭當了知事已經一段時間了，至今沒有插手到幾個含油量較高的部門。

    現在縣裏一超一強一群砂，一是縣令為主的大勢力，以賦稅司、巡城司、縣衙、農桑司、官市司這幾個高油量部門為主，掌管著財政和軍政。

    二就是王蘭陵為主的兩司，環衛司和水務司，一個是上級關注的新興試驗部門，一個是別人接不住的燙手黑鍋。

    三來就是各個閑散部門閉門造車，不礙事，給誰幹活都是幹活，比如工匠司、建造司、驛館。

    老郭想要有錢，除了依靠郭家的獻金之外，必須要找到官場上的盟友！

    一個官是貪不了錢的，規章製度在那裏。

    隻有上下級同心協力，才能齊力斷金！

    老郭缺乏政治上的盟友，幾個含油量高的部門都被縣令把持，另外幾個部門現在都在觀望。

    什麽事情都不管，什麽事情都不做，那就沒有威信，就是一個和麵佬，就是一個泥人。

    大家一起吃吃飯，吹吹牛就算了，指望別人和你站在一個陣營，一起做見不得人的勾當，或者給你辦麻煩事，那就別想了。

    這些當官十幾年、幾十年的人，都是人精。

    老郭缺乏威望，別人不願意投靠他。

    縣令三年後就走，他的產業帶不走，又是外地人。

    所以說是觀望，但縣裏幾個部門的主事人，都是在看著王蘭陵。

    這裏麵形勢鬥爭激烈，敵友難辨，互相之間爾虞我詐，複雜的利益關係稍微處理不慎，就會引起各種反彈。

    老郭雖說是知事，但想要做什麽已經晚了，別人都不認為他是能做大事的人，更不相信這混日子的老頭能給他們提供保護。

    威望！

    混日子成習慣的人，從來都不肯得罪人的人，哪裏來的威望？在家裏嗎？

    軍中的威望是打出來的，官場上的威望，則是從方方麵麵積累出來的。

    最明顯的就是排除異己！

    老郭歎了口氣，“說得上話？你太小看那崽子了！”

    “他哪裏是拉攏我們啊，他這是逼城裏幾家站隊！”

    “自上任以來，這雜碎都是依靠上麵人建立威風，現在縣令不在，他又有了徭役的律令，根腳已經穩了。”

    “今個兒他驅趕水務司那些人就是第一步，城裏哪家不站在他那邊，隻怕是徭役的時候，就被他挖河道一起給挖了去！”

    郭奇誌感覺沒那麽嚴重，“隻是水務司，能有多大的動靜，再說這城中幾家，早就經曆過幾次，大家都門清的狠。”

    郭巨力再次歎息，“那狗娃子實在是狠辣的緊，不聲不響的就把你們都騙了過去，你們可知他這次徭役開的多大？最少一萬！這一萬人哪裏是要挖河啊，他是要把別人家的根都給挖掉！”

    郭奇誌心中一驚，他來到這裏之前，一直都以為這是好事情，認為可以讓自家一些人獲得一官半職。

    但王蘭陵的意思差不多就是那個意思，個中意思卻是有些微妙的不同。

    此時想到此處，不禁後脊發涼，那個看似溫和的少年人，再想起來的時候，卻是有了一種被林中之虎窺視時的感覺。

    “那現在如何是好？我們這人，是出還是不出？”郭奇誌看不透王蘭陵的操作，此時就算是想要投降，都不知道如何去找門路。

    投降是一門技術活，技術差的當天就死，技術好的會被重用，比以前混的更好。

    郭巨力也思考著這個問題，他和王蘭陵之間存在著本質性的利益矛盾，就算是他想要做一個混日子的和事佬，他的家庭和因為升上知事而提升的消費能力，也不答應。

    這種矛盾不可調和，王蘭陵並不是一個會放權的人。

    大糞司本身就是知事一係的管控區域，王蘭陵雖然和郭巨力走得近，但完全不給郭巨力任何占上風的機會，平時和他相處都是當著別人的麵喊他老郭的！就算是一起吃飯，也喊老郭出錢！

    這不是一個稱呼問題，是態度問題！

    這也是別人沒把郭巨力當知事的原因之一，老郭當然是恨這小子了！

    “我來想辦法！”

    郭巨力已經到了必須要爭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