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同曆829年11月19日，當晚8點30分。

    101連隊的127名陸戰隊大猩猩加一個警備隊雜魚，已經抵達了阿爾奇高地附近。他們趴在陡峭的山峰之中，隔著一條百多米寬的山溝，暗中觀察著對麵的預定目標。

    一切都非常順利，順利得讓溫特上尉和101連隊的軍官們都有點驚訝。相比起來，早猜到會是什麽情況的餘連，大概是最淡定的一個了。

    “您看，上尉，我就說沒有關係吧。我們既然已經摸到了這裏，就勝利一半了。”

    溫特上尉表示同意，但看向餘連的目光卻又多了幾分吃驚：“你從最開始就猜到了？”

    這一路上，餘連的表現他都看在了眼裏，就連他這個身經百戰的老兵都有些緊張，但對方這個“學生兵”卻輕鬆得甚至都有點沒心沒肺，一直都掛著仿佛要去郊遊的輕鬆表情，就差吃點火鍋唱首歌了。

    “是的，敵人發現我們的幾率非常小。我幾乎可以卻確定這一點。就算是有一些意外，也在我們的處理範圍內。”

    見溫特上尉和101的一眾兄貴們都有些疑惑，餘連覺得還是分析一下的好，免得真被大家當成神經病。

    “沙民是憑著赫森大長老的自身威望聚集起來的，本身還是“蠻族”，根本就建立不起來可靠的斥候和監視網絡。各大部族之間連語言都不通，不少甚至還有世仇，一不小心鬧騰起來就是相當大的動靜，也會客觀上掩蓋我們的行動。”

    實際上，不僅僅是鬧騰。有兩個數百人部族甚至還打起來了，引來的各路圍觀者更是二十倍以上。那真叫一個熱鬧喧囂啊，幾乎能比得上去年的天球銀河杯決賽現場了。逼得大長老不得不派人去彈壓，到現在都還沒處理幹淨呢。

    另外，不僅僅是這些麻木的，愚昧的，沒心沒肺的，學醫卻一定喚不醒的圍觀群眾，便是那些沙民精英的坦克手們，也客觀上給大家製造了便利。

    是的，坦克手們都讀了一點點書，多少有點民族使命感和榮譽感，昨日的慘敗自然會被他們視作奇恥大辱。沙民坦克手們清楚，這很大程度上是己方手藝不精的原因這也是沒辦法的，這群沙民戰車手大多都隻是學了點基礎教程隨便開了幾個小時就硬生生地被趕上了戰場，手藝不精也是可以理解的。

    可是，手藝差沒關係，就怕連起碼的羞恥感都沒有。好在這些沙民精英們都是好樣的，幹脆在龐大的營壘中劃出了了好幾片空地，連夜練習戰車駕駛。於是，便之間營壘中時時傳來坦克的轟鳴聲和年輕沙民們的呼喝聲，好一副熱火朝天的大練兵盛景。

    “這種動靜，哪怕是希裏卡那邊的黑豹車和坦克不慎暴露，都有可能被誤解成自己人吧。可我們所有的機甲都有光學迷彩和消音裝置，最大限度地做到了隱蔽。敵人的數量眾多，卻又各不統屬。戰車手和炮手們看不起城邦領主，城邦領主將遊牧可汗視為賊寇日夜提防，他們缺乏協調和配合。部落與部落，城邦和城邦之間的軍隊壁壘分明，之間的空缺地帶都被他們下意識都當做了緩衝點，根本不會派人監視。反而容易被我們鑽空子。”

    “所以，您方才帶我們走的行軍路線，便正好是從敵人各部營壘之間的縫隙穿過的。”溫特上尉歎服地點了點頭：“真是手術刀一般地行軍啊！”

    呃，這是你們原本的行軍路線啊。

    “您在山上觀察了那麽多天，就是為了這些吧？”上尉又道。

    所以說到底是為哪些啊？我這幾天在山上就是為了等你們到來順便看戲哦。最多是認真找了找赫森的大營所在，到時候好去挽救學姐在醫院裏躺了半年的悲慘命運。餘連想。

    這麽多天的仔細偵查，他應該是把對方所有營地的劃分，巡邏路線，以及可以鑽的空子都記在了腦子裏，然後分析出了一條最完美的潛行路線了吧？上尉卻是這麽想的。

    想到這裏，溫特上尉雖然沒有倒吸一口涼氣，卻也不得不對這一位的評價再次提高。

    此子真是恐怖如斯啊！難不成，“月球人”便都是這樣的？

    他隨即又在心裏否認了。他在外環艦隊也服役過相當長時間了，各路出生名門的軍官不知道見過了多少，太清楚那群“精英官僚”的水準，每天耀武揚威地像隻孔雀，但說白了也就是一群裹著羽毛毯子用銀刀叉吃飯的土拔鼠罷了。所謂的“月球人”雖然稀少，卻也不是沒見過的，本質上也就是比別的土拔鼠的毯子更華麗，刀叉更精致罷了。

    “準尉，畢業以後，有想過到外環艦隊服役嗎？”上尉冷不丁地道。

    呃，這算是什麽？拉攏？餘連有一點點懵。

    “哦，不過聽說您是戰略研究係的，就算是真到了外環艦隊也應該會直接到司令部吧。派裏斯上將是熱情誠實的長官，一定會很欣賞您的。”

    餘連有點想笑卻又有點感動，可是，對於未來他現在還沒有完全拿定主意，便隻能道：“下官非常感激您的信任和賞識。隻不過，將來前路如何，我還沒有考慮好。另外，作為軍人，畢竟還是得優先服從國防委員會的調遣呢。”

    “也是，軍校畢業也不見得就必須要在軍隊服役。你這麽優秀，在哪裏都有大好前途，來當兵也確實可惜了。”

    就連溫特上尉這樣優秀的基層軍官都是這個想法，目前整個共同體，乃至於整個銀河文明社會的風氣就可想而知了。未來會是那樣的結局，也就不難理解了。

    這個話題就此為止，大家又小聲地閑聊了幾句，開始等待總攻時間的開始。

    餘連看了看時間，估算著伊娜那邊的戰鬥應該打響了，但一直沒聽到什麽動靜，也不知道算是好事還是壞事……

    就在餘連琢磨要不要呼叫對方的時候，頭盔內置的通訊儀終於傳來了伊娜的聲音：“長官，一切順利。”

    “……一切順利是指你們潛伏順利還是攻擊順利啊？”

    “我們已經拿下敵人的陣地了。正在按照您的事先安排，搭建火力陣地！”

    這比我想象中的還要快啊！

    “……那家夥還配合吧？”

    “斯特因先生幫到了大忙，非常配合也非常勇敢。他似乎能展開某種類似於領域的東西，掩蓋我們的蹤跡。抵達目的地後，也是由他率先發動了攻擊，這才可以如此順利。”

    那是當然了，旅者可是少數在初期就能給群體提供buff的靈能者，而且還有相當不錯的潛行能力。這也正是自己上輩子會選擇這條路徑的原因了。

    “另外，這裏確實架設有兩門四聯裝的高射炮，卡爾大叔正在全力改裝。”

    “好的，不要著急，按照原計劃，在9點之間完成預設火力陣地就可以了。”

    “火力陣地基本完成，大多數人已經就位了。嗯，我現在都可以看到您了，長官。”

    餘連聞言看向了伊娜所在陣地的方向，夜幕之下自然是什麽都分辨不出來。

    “阻擊敵人的時候，務必要看好大家，不要冒然衝鋒。能用炮火消滅敵人就盡量使用炮火，我們現在火力管夠！歸根結底，不要浪！明白了嗎？”

    “……明白。”伊娜用不是太堅定的口吻答應了。當然了，以這姑娘的性子，既然答應就一定會同意的。

    餘連關閉了通訊，卻發現溫特上尉正在用怪異的目光打量著自己。

    “總參謀部中有一個‘步兵無用論’的提法，準尉，您是讚同他們的嗎？”

    “長官，那隻是一群認為可以用機器人加‘靈能者’徹底替代陸戰隊和衝鋒隊的智障。長官，我並不是反對肉搏和衝鋒，更不是反對機動步兵的存在，但我們的陸軍戰術確實存在問題，至少時機的選擇是存在問題的。如果能用火力消滅敵人，為什麽要讓大家冒險拉近和敵人的距離呢？火力，更多的火力，更多更猛烈的火力，更多更猛烈而且還更精準的火力，這才是戰爭的本質啊！”

    溫特上尉有所觸動，但還是問道。“何以見得呢？”

    “十年戰爭的時期，死於軌道轟炸的人死是陸地戰的三倍以上。而在地麵戰的範疇中，死於遠程炮擊和低空轟炸的又是槍械的三倍以上；最後，死於槍械的更是達到了死於刀劍斧錘等近戰傷害的四倍！”

    餘連這話其實稍微偷換了一點點概念。他忽略了太空上的跳幫戰，也忽略星界騎士對遊擊士這樣的近距離“高手對決”。要知道，高位靈能者即便是死了，在傷亡數字上也就加個1，但對整個戰局乃至士氣的打擊可不亞於被全殲一個軍團或被擊沉一艘無畏艦。

    雖然如此，餘連依然堅信自己是對的。

    若是換成一個理論知識深厚的主兒，這時候大約會和餘連辯上幾個來回吧，譬如他那些後世也大名鼎鼎的同學們。隻不過，溫特上尉畢竟隻是個基層軍官，想要反駁卻又不知道說什麽，甚至還覺得餘連說得有道理，思考了一下，最終歎息了一聲：“這不就是說明步兵是無用的嗎？”

    “我沒那麽說過。軌道鎮壓、跳幫奪船、據點占領，以及掃蕩殘敵，全部都需要優秀的機動步兵。更重要的是，做著最危險工作的機動步兵的存在，方才是整個軍隊的勇氣之源，是國家和民族戰爭意誌最後的底線。長官，這才是我會提出火力論的原因。衝鋒隊，陸戰隊，你們的職責是時刻身處最危險的戰場，那我們……或者說我未來的職責，就是盡量給你們創造一個相對沒那麽危險的戰場了。”

    溫特上尉，以及周圍已經聽得入迷了的其餘官兵們良久都沒有說話。這樣的沉默又持續了幾分鍾，一直到上尉的定時器在他的頭盔中發出了提醒。那是總攻的時間了。

    他深吸了一口氣，又檢查了一下手中的槍械，身側的火神炮和背後的鏈鋸劍，一邊忍不住又問了一句：“準尉，您真的不考慮到外環艦隊服役嗎？”

    “呃……”

    “嗬嗬，開玩笑的啦。那麽，請和我們一起來吧，共同去證明我們存在的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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