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爭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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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門幫有些的沒有住處的幫眾在莊內有一間小屋,督捕司入駐後很多人離開了,也有不少人覺得無所謂,不願走的。丘引、張桂二人告辭先走了,馬義長本想讓他們留在這裏,孫廣義卻說他們在這裏也沒什麽用。
兩個捕役出去了,不多時陸續來了不少幫眾。有兩個稱從未見過這四人,有一個說這幾人麵熟。還有一人說出了其中一人的姓名。
孫廣義一直盯著來認人的幫眾看,想從神色中發現些蛛絲馬跡,但很難看出來什麽。要麽神情緊張,要麽故作鎮定,都是常人在看到人頭後的正常反應。
“孫統領,看來天門幫無論如何也脫不了幹係了。”馬義長道。
“何以見得?隻是有的人見過但不確定,見過的也都說是五年前。五年,人的麵貌肯定有變化,加之這些是死人,所以他們的話未必可信。”
“嗬嗬,孫統領,若這些幫眾全都說沒見過,還有可能說的不是實話。現在有人說見過,你居然反倒不信?”
“倒不是說不信,隻是”
“孫統領!”馬義長打斷孫廣義,“這麽多人證物證,你視而不見,說要抓到賊寇才可定論現在人頭在此,又有天門幫自己的人證實,你還是不信。那麽敢問孫統領,咱們此來,是否必須人贓並獲才能將天門幫入罪?孫統領此舉,是否有包庇天門幫之嫌?”
馬義長當著眾人說話絲毫不留情麵,孫廣義一時錯愕。
“馬大人,此案非同小可,涉及寧國數以千計的武人,怎能憑幾個來曆不明的人頭和幾個人語焉不詳的證詞就定案?即便這幾個死者的確曾是天門幫人,那也不過是五年前隨天門三寇出走的反賊,怎麽證明跟天門幫有關係?馬大人是否太過立功心切?”
“是啊,馬大人,須得慎之又慎,以免落人口實。”
“馬大人,孫統領言之有理。”
“咳,二位,”令向飛咳嗽一聲,“二位都且息怒。什麽包庇啊立功心切啊這種翻臉的話,嗬嗬,能不說還是不說吧。這麽說吧馬大人,隻要你們能交給我一個活的劫匪,令某人保證真相大白水落石出。在我手裏,活人和死人一樣老實。馬大人,你要是信我錦衣衛的手段,就稍安勿躁,靜候佳音。天門寨那麽多人,還能全部飛天遁地不成!”
令向飛官銜不高,且就是個來幫忙的,言語中對馬義長沒有一絲恭敬。馬義長看都不看他一眼,對孫廣義一拍桌子:“一派胡言!”
令向飛自以為是說了幾句和,沒想到馬義長跟誰都翻臉,慍道:“好好好,我胡言,我倒要聽聽馬大人有何高論!”
馬義長冷笑一聲:“令百戶,我不是說你。孫統領,五年前天門三寇及其餘黨被定為賊盜罪,但皇上口諭,隻究首惡,不問脅從,是以通緝榜上隻有天門三寇三人!意即從眾仍屬天門幫!五年前是天門幫幫眾,現在亦是!孫統領,你若如此為天門幫開脫你想清楚了沒有?”
孫廣義的手哆嗦了一下,戟指馬義長:“馬義長,你!”此時孫廣義手下隨從亦對馬義長怒目而視!
一個年紀稍大點的捕役趕緊上前道:“馬大人,你喝多了,喝多了”
“行了!”孫廣義一聲暴喝,“再去找幾個人來問問!別在這礙事!”
那個捕役看了孫廣義一眼,又看看周圍幾人,都是孫廣義心腹,搖搖頭,歎口氣走了。
令向飛在這氣氛下極不自在,笑了笑道:“你們督捕司的家事,我一個外人,還是回避吧。”走到孫廣義身邊,拍拍孫廣義的肩膀:“老孫,吵嘴沒好話,別往心裏去。”
“哦,令百戶,對不住了,你早點回去歇息吧。”孫廣義道。
令向飛出門後,馬義長找了個靠牆的椅子坐下,道:“都是自家人了。孫統領,怎麽說?”
馬義長這一個“自家人”有示好的意思,但孫廣義毫不領情。
“大人在幫派十幾年,督捕司的事務不太熟,這不怪大人。老孫在洪武年就處置過類似事件,還不止一起,比大人要輕車熟路。”言下之意,你狗屁不懂,就別來指手劃腳。
“那依孫統領之見,該當如何?”
“依計行事。”
“我以為不妥。”
孫廣義本就壓著火才心平氣和說了幾句,馬義長這麽一說,火爆脾氣又上來了:“妥不妥,我這麽多年都是這麽辦的,從沒出什麽差錯!我們這些人放著陽關道不走,為何非要跟你從獨木橋?此案辦成是大功,否則是大過,你要玩什麽花樣,恕卑職們不奉陪!”
“隻要聽我的,不會出半分差池。”
“唉!老孫就跟你打開天窗說亮話,馬義長,你從下麵上來的,急著想抓權,這我老孫懂,但你是不是抓錯地方了?大家這就是臨時湊一塊辦個案,完事之後井水不犯河水,老死不相往來也由得你,你抓這個權有什麽用?這件事是你領頭,辦好了你是頭功,辦不好責任也不在我老孫,大人,你還是三思吧!”
馬義長不說話了。
孫廣義說出心裏話後,氣消了一些,見馬義長不吭聲了,又道:“大把的人證物證,都說明此事與天門幫有關,但僅憑這個還辦不成鐵案。退一步說,一個劫匪都沒抓住,就憑幾個人頭,跟官府那邊又如何交待?既然終歸是要抓人,為何不穩妥行事把人先抓到再說,而要貪功冒進?”
“話雖如此,但目前一封聯絡書信都沒找到,也沒有天門寨的半點蹤跡。就怕夜長夢多。”
“大人多慮了。開國都四十年了,這些幫派的人有家有口,不大可能四處流亡。我們辦天門幫,靠的是王法,靠的是大明律,有罪的伏法,無罪的繼續過安生日子。看看今天,喊冤叫屈的多,攜家帶口逃跑沒有。”
“未必沒有。”
“絕對沒有。我安排了眼線。普通幫眾,想著反正到最後不關他們的事,跑了幹嘛?”
馬義長歎了口氣道:“孫統領說的不無道理,但我也有一言。”
“大人請講。”
“萬一天門幫棄卒保車,令天門寨遠遁他鄉呢?因為隻要他們不被抓,那麽天門幫則可無虞。寧國南部與徽州毗鄰,萬一讓他們進了黃山,孫統領,黃山可不是我們督捕司說了算的地方。如果我們當機立斷,抓了天門幫首腦,那夥賊黨必然冒死來救,咱們便可守株待兔一打盡。”
孫廣義還真沒想到這一條,一愣道:“不會吧?這麽傻?”
馬義長長歎一聲:“孫統領,你辦案多年,我也在府幫呆了多年,論對這幫武人的了解,你不及我。明知前麵是刀山火海,明知此去是飛蛾撲火,有些人仍是義不容辭。這就叫做義!畢竟,天門三寇帶這一撥,都是勤過不,都是去過南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