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有著記憶中的印象，林小北這第一次看到自己家的時候，心裏還是極為百味雜陳的。

    長岸村老一輩的都是靠海吃飯，但是越來越多的年輕人出去念書之後，基本都留在外地打工創業，很少回來繼承父輩們的漁民生活。

    但可以說，長岸村並不是特別貧困的那種村落。

    除了海裏打漁，這裏的水產養殖業也非常發達，海帶紫菜鮑魚海參黃瓜魚這些養殖產業，都成為發家致富的好手段。

    如果林小北家不是因為母親早逝，父親帶兩個孩子負擔比較大，後來又是出事，原來要翻蓋房子的錢，都統統被意外消耗掉了。

    那段時間，林小北非常自閉，而妹妹林小南更是由於精神恍惚，從未設欄杆的二樓摔了下來，大腿嚴重骨折，導致雪上加霜。

    林小北站在自己家的對麵，看著自己那一層半光禿禿的石頭房，夾在一排裝修得非常闊氣華麗的房子中間，顯得那樣突兀，格格不入。

    房子的左右兩個鄰居，那都是林家的親戚，左邊的是林小北的大伯家，右邊是小叔叔家。

    林小北的父親林名堂一共有六位兄弟姐妹，目前就這兩兄弟還留在長岸村，其他的幾個在鎮上或者縣城買了房子，搬走了。

    對於初次見到妹妹的忐忑，讓林小北在門口駐足了很久。

    “哥！你怎麽傻呆呆站在那？我都看你很久了，嘻嘻。”一樓房間靠路邊的玻璃窗戶被推開一半，一個小小的笑臉露了出來。

    林小南，這以後就是他的妹妹了。

    因為坐著輪椅的關係，林小南就隻能露出小半個腦袋。

    “誒，來了！”

    放下心中所有的胡思亂想和壓力，林小北提著桶進了這間石頭屋。

    林小南的輪椅也從房間裏移了出來，很好奇地看著他手裏的桶：“有貨賣不掉嗎？”

    為了生活上的方便，林小南剪去了披肩的長發，留著一個男生一樣的寸頭，還訓練成能夠生活自理的堅強，平常煮飯煮菜，讓林小北都覺得不可思議。

    任何不適在親人麵前，頓時都化為煙消雲散，特別是聽到小南的這句話，令他心酸中又帶著小得意：“以後將不再是賣不掉的才帶回來給你吃了，我的妹妹！”

    “今天爆桶了，連英姐都不敢收了，所以今天晚上，咱們好好吃一頓，你看，這幾隻石九公還活著，還有這些石頭蟹，噔噔噔噔，兩隻小章魚，你最愛吃的了。”

    林小北炫寶一樣，將桶裏的東西一隻一隻拿出來給妹妹看。

    “啊，這麽多呀，我們兩個也吃不完吧！”雖然這麽說著，但是女孩的臉上是無比幸福的笑。

    十五歲的女孩，已經什麽都懂，如果不是家庭變故，她將是快樂的中學生，現在腿這樣，還得再修養幾個月，因為村裏沒有中學，隻有到鎮上，於是上學什麽的，現在根本沒有辦法。

    林小北去洗澡，這些海鮮交給妹妹來處理，不是他不幫忙，而是必須尊重小女生最後的堅強，而且林小南煮出來的東西，真好吃。

    等到林小北收拾完畢換了一身幹淨的衣服出來，已經可以端菜打飯準備開吃。

    原本林小南就已經炒了一個青菜和一碟即食海帶結，現在多了石九公魚湯，加上螃蟹章魚，也算是非常豐盛了。

    這讓林小北都有一種喝上一杯的衝動。

    “多吃點，明天還會有的，我找到了一個地方，那裏海貨很多。”

    “嗯，我不會客氣的。”

    大口吃飯，大口吃菜，有時候就是簡單的幸福。

    看著妹妹的模樣，林小北想起前幾天老師有來過家裏就問道：“徐老師想讓你住到他家裏去，這樣就可以去讀書了，你怎麽不答應？”

    小南的書肯定是要繼續讀下去的，不同於自己，不管是前世還是現在，不再去念書這已經是個定局。

    “等我的腿好利索了，能走了再說吧，不然還要麻煩別人，再說，如果我走了，誰給你做飯，到時候哥哥你肯定跟村裏那些人瞎混了。”

    “學還是要上的，咱家的大學生可是要靠你來實現的，另外，放心吧，你哥我是不會瞎混的。”

    林小北知道最大的原因還是後麵這句，沒人煮飯，家裏沒人收拾。

    農村就是這樣，除了忙著養殖業的一些工作，但更多的時候必定都是遊手好閑，賭的賭玩樂的玩樂，精神生活的環境並不好。

    小南的決定，林小北這個做哥哥的一點辦法都沒有，隻能等自己這邊多賺點錢，然後一項一項來吧。

    家裏這個房子，有條件的話肯定是要重新搞一下的。

    然後最大的希望，還是小南的腿趕緊好起來。

    為此，林小北還專門問了下係統，有沒有神醫外掛之類的，被係統鄙視了，說行業跨度太大，暫時不可能有。

    嗬，特麽的，什麽叫暫時不可能有，係統就是這樣，既沒給什麽令人滿意的回答，又不完全讓人死心。

    不過隻要有更多的錢，可以安排妹妹做進一步的手術矯正，那樣也行吧。

    “今天這個章魚真好吃！”

    望著滿嘴黑墨的林小南，做哥哥的抽了一張紙巾遞過去。

    正吃飯間，大門外進來一個女的。

    “小北你們正吃飯呢，我來看看今天有什麽好菜，哇，這麽多螃蟹……”

    兄妹倆隻聞其聲便知來者是誰，這是住在左邊的小叔叔家的，小嬸嬸趙芙蓉。

    在林小北的記憶當中，這位小嬸嬸經常會來串門，但可能是做人比較摳一點，所以妹妹不太喜歡她。

    不過今天可能是有這麽多海鮮吃，高興了，林小南還叫嬸嬸坐下來一起吃。

    這位趙芙蓉也是不客氣，拉過凳子就坐了，伸手在盆裏捏來捏去的，然後挑了一隻到自己前麵，掰開啃了起來。

    林小北的上周目裏，一個人孤零零的，有親戚但都是那種沒有來往的，所以對於現在的這位親戚小嬸嬸，沒啥感覺，隻保持表麵上的禮節。

    所謂人心隔肚皮，現在這一生，也隻有這個“撿來”的妹妹值得自己去嗬護去努力。

    “小北，上次你小叔有沒有跟你說去他廠裏上班的事？”

    啃著螃蟹肉的趙芙蓉一邊問著。

    “有的。”林小北記起來，確實有這麽一個事，小叔叔也就是趙芙蓉的老公林名祿剛辦了一個海帶加工廠，一直希望他去幫忙，不過感覺工資太低了，而且根本不夠解決困境，之前的他沒答應。

    肯定不能答應啊，加工廠給別人的工錢都是按時間來算的，大部分的人一個月都能賺三五千塊的，但是小叔叔當時給他說的隻是一個月兩千塊，這不是坑自己人嘛。

    “那你怎麽不去，你現在趕海也賺不了多少錢，倒不如去正經上班，比較穩定，每天撿一點小魚小蝦的，隻夠自己吃掉。”趙芙蓉很快吃完了最大的那隻石頭蟹，將目光又盯向盆裏。

    林小北見狀，出手了，將盆裏的另外一隻肥的送到了小南的麵前，這個妹妹吃東西就是慢。

    “嬸，過段時間我會想辦法的，目前暫時就先這樣。”林小北不置與否。

    他又想起來了，當時妹妹出事，等著錢做手術，幾家親戚或多或少是都有拿了一些錢過來，別家有的一萬，有的兩萬。這位小嬸嬸家就拿了兩千塊，還說是借，後麵還經常話裏話外都有催還的意思。

    以前林小北十八歲的年齡，哪裏聽得懂，現在想想，心裏明白了許多。

    慫恿自己去廠裏上班，肯定也是要先把這錢扣回去的吧，雖然不能把人想得太陰暗了，但這位，絕對是的。

    嗬嗬，欠錢的是大爺，林小北瞬間決定，小嬸嬸家的這兩千塊錢，絕對要最後一個才還。

    還錢什麽的，哪有給妹妹繼續治腿來的重要，上次就是因為沒錢做更進一步的手術，才導致小南的腿沒法修複，需要十幾萬呢，說是要安幾個小螺釘，進口的才有。

    林小北想到今天小試牛刀的收入，些許的不快一掃而空，隻要明天帶個大桶，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