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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嬸,你別說了,我是不會嫁的。”張潔蕾扭頭對王權說道:“王鎮長,你能在我最艱難的時候,帶王堅來幫我,侄女心裏很感激,隻是我跟王堅不合適,我不愛他,勉強走到一起,是不會幸福的。”
一聽張潔蕾這樣說,一直沉默寡言的王堅,焦急地扯了扯王權的衣服。
王權心裏暴怒,張潔蕾敢退王家的親事,純粹是打他的臉,說道:“侄女,這麽說,你是要退婚了?”
“胡鬧,蕾蕾,趕快給你王叔叔認錯。”張潔蕾的二叔張大友一拍椅子,暴喝道,一臉諂媚地望著王權,訕笑道:“王鎮長,真不好意思,我這侄女性子烈,您別介意。”
“我兒子就是喜歡他這股子勁,沒關係。”王權一皺眉,看了一眼圍在院子裏的人,對張村的書記張福說道:“張書記,你們村的閑人很多啊,看樂子的習慣真好。”
張福是個禿頂的胖子,穿著灰色長袖,肚子很圓,把衣服脹起多高,一聽王權這樣說,忙賠笑:“我馬上去攆人。”
張福的威信還不錯,雖說有幾個媳婦不鳥他,卻也不情不願地離開,帶著我跟溫斐走了進來,說道:“蕾丫頭,他們說是你的同學。”
張潔蕾臉上掛著淚痕,一看溫斐走進來,立刻站起身,跟她擁抱一下,又看了我一眼,扭頭對王權等人說道:“他就是我的男朋友,我們準備畢業就結婚。”
這個消息無疑是一個晴天霹靂,就連溫斐也目瞪口呆,她可知道張潔蕾早想跟我分手了。
“蕾蕾,你來真的?”我驚喜地問道。
張潔蕾沒看我,溫斐也低聲問了一句,我沒聽清。
王權臉陰沉更加厲害,拉著王堅,氣呼呼地走出房門。
“蕾蕾,我改天來看你。”
路過張潔蕾身邊,王堅說了一句,很是敵意地看了我一眼,跟著他老子走了。
“你呀你呀……”
張福指了指張潔蕾,搖了搖頭,臨走之時,還順便瞪了一眼張大友,說道:“為了你家的事,連我都得罪了王鎮長,你家很好啊。盡快把地契和田契送到村委會。”
接連得罪了兩個大人物,張大友頭皮都炸了,張家人本來就少,本想攀上王家的大靠山,這可倒好,還得罪了,說道:“我沒你這個侄女,一家人都是短命鬼。”
二嫂一見沒油水撈了,冷道:“張潔蕾,我不管你嫁給什麽人,別怪二嬸沒提醒你,你得罪了村書記和鎮長,那就是得罪我們。你拍拍屁股走人了,可我們還在村上生活。早知道,就不管你家的破事。都是你,張大友,我跟你沒完。還有,把你二叔借給你的五千塊錢,送到我家。”
張大友跟自家婆娘離開了屋子,一路上,不停地討好老婆。
這就是親情,一見沒好處了,立馬翻了臉。
張潔蕾隻當沒看見張大友夫婦的冷臉,如果不是送母親的骨灰跟父親合葬,她永遠不會回小小的張村,再說,上大學那一年,她就把戶口轉到了學校,以後跟這個冷漠的地方再也沒關係。
“孫言,請你離開,我跟你再也沒有任何關係,我也不喜歡你。”張潔蕾冷冷地對我說道。
一個天上一個地下,這落差也太大了。
“為什麽?”
我不滿的情緒,寫滿了整張臉。
“蕾蕾,孫言是陪我來看你的,你別這樣對他。”溫斐替我說好話。
“你走不走。”
看張潔蕾瞪圓了眼睛,我還是有些害怕,說道:“我走,我走還不行。溫斐,你在這陪著她。”
等我走後,溫斐不解地問道:“蕾蕾,你不是挺喜歡他得嗎?”
張潔蕾頹廢地坐在破舊的椅子上,說道:“他那個初戀快結婚了,我知道他一直沒有忘記那個女孩。”
“你怎麽知道?”
“他喝醉了,我聽他說的。”
酒後吐真言,這話說得沒錯。
“你真要跟他分手?”
溫斐於心不忍,說實在話,在她眼裏,我確實是個挺不錯的男人。
“在我媽這件事上,讓我明白自己想要什麽樣的生活。我不想有一天,自己因為沒有錢,眼睜睜地看著親人死在你麵前。”
張潔蕾鼻子酸酸的,目光卻十分堅定。
“孫言真可憐。”溫斐給我下了定義,張潔蕾笑道:“你跟向文清怎麽樣了?”
溫斐接過張潔蕾遞過來的茶杯,苦澀地說道:“他想跟我分手。”
“你懷孕了,他知道嗎?”
“不知道。”
在qq上聊天,溫斐早就把懷孕的事,告訴了張潔蕾。
閨蜜之間,無話不談。
“為什麽不告訴他?”
“我害怕結果。”
張潔蕾看著驚慌失措的溫斐,歎道:“我早就告訴過你,向文清很自私。我能聊到他聽到這個消息後,是什麽反應?”
“什麽反應?”
“會第一時間帶你去醫院做流產,然後甩了你。”
“他不會這麽絕情吧?”溫斐睜大了眼睛,她可是陪向文清睡了很長時間。
“有件事,我沒告訴你。向文清糾纏過我,我沒答應。他才轉而追求你。”
“什麽,你怎麽不早告訴我?”一聽向文清還追過張潔蕾,溫斐跳了起來。
“我提醒過你,你當時已經聽不進去。”
溫斐略微一想,張潔蕾還真得勸過她。
見溫斐臉色不好,張潔蕾說道:“走吧,陪我去鎮上,把二叔家的錢還了。”
放下手裏的茶杯,溫斐搖搖晃晃地跟著張潔蕾出了門,一路上,二人被村上嘮嗑的閑女人指指點點,張潔蕾隻當沒看見。
出了村口,張潔蕾見我站在村外的小河邊,眉頭一皺。
我也看到她了,沒說話,扭頭走了。
張潔蕾張了張嘴,卻沒喊我。
溫斐頭一直低著,不知道想什麽。
忽然,溫斐抬起頭,說道:“蕾蕾,我決定了,不管向文清是什麽態度,我絕不流產。女人懷第一胎,孩子都會很聰慧。我要把他生下來,你支持我嗎?”
張潔蕾沒想到溫斐竟然這樣說,歎道:“我真不知道該怎麽勸你,我並不支持你。天啊,你知道這樣做,後果多嚴重嗎?這個孩子會毀了你一生。”
“我知道,讓我再想想。”這可是天塌地陷的消息,如果讓溫家人知道了,殺人的心都有了。
離開王家鋪鎮,我坐車去了章鎮。
下午四點,才回到簡莊。
父親沒在家,住在另一個院子的爺爺孫尤深正在門前編籃子,旁邊放了高高一摞柳條。
說實在話,爺爺既窩囊又膽小怕事,偏偏脾氣暴得跟火藥桶一般,性子執擰,父親弟兄四個,除了二叔,全都不喜歡他,因為孫尤深沒給自己兒女留下一丁點好處。
這年月,沒錢,連長輩應有的待遇,也消失得一幹二淨。
爺爺聾了,我說話很大聲。
“爺,我爸呢?”
“啥?”
孫尤深耳朵越來越聾,見我回來,笑道:“孫言回來了,我給你去做飯。”
“我爸呢?”還是別提他做的飯了,能不糊,就很不錯了,我才不喜歡他吃的飯。
這次,孫尤深聽明白了。
“你爸一早去地了,應該快回來。”
我決定去地找他,母親沒回家,估計還待在平城的拘留所。
路過張仲子家,大門緊閉,我狠狠地看了一眼大門口的狼狗。
狼狗綠油油的眼睛盯著我,跟我直視。
“連一條畜生也敢跟我對視。”氣得我拎起地上的磚頭,狠狠地丟了過去,正好砸在狼狗的肚子上,疼得它衝我瘋狂咆哮。
這麽大聲,也沒見張仲子家有人出來。
我又拿了一塊磚,想把這條狗砸死。
狼狗可能怕了我的氣焰,把頭縮在尾巴下,偷偷地觀察我。
我丟掉磚頭,犯不著跟一條狗生氣。
見我走了,這條狗似乎覺得我怕了,大聲吠叫。
我沒回頭,心想:“等著吧,總有一天,我把你宰了,吃掉。”
吃仇人的狗肉,也能解恨。
地裏,我站在低頭,遠遠看到父親背著噴霧器,正在給小麥打農藥,應該是除草劑的一種。
我走過去,老實巴交的孫金喜看了我一眼,臉上滿滿的愁雲,說道:“你回來了?”
孫晉喜的性格跟孫尤深很像,老實,怕事,沒有主見,性子柔弱,跟我媽吵架時,脾氣倒是很臭,算是個老好人,從沒跟外人紅過臉,我一看他隻知道在地裏忙活,連去救我媽都不敢去,恐怕又是我二叔孫晉昌挑頭去了。
這一刻,我很憤怒,難道你就不能也去救自己的老婆嗎?
“爸,你怎麽沒去平城?”
“你二叔去了。”
我無言,看著父親的窩囊樣,我恨不得抽他一大嘴巴,當然,我不敢。
我來時,父親已經快撒完了。
回到家中,大約六點。
父親說:“我給你蒸點紅薯包,昨天去集市買了點紅薯。”
我氣呼呼地走到南邊的楊樹林,是二叔孫晉昌的地,全都種了楊樹。
看著像一條銀白色圍巾的青河,從腳下的河道蜿蜒東流。
每當心情不好,我總會站在青河邊,聞著略帶腥氣的河水,花花的流水聲,總能平靜下來。
既然他要蒸饅頭,我就去燒火,總不能幹吃飯吧。
孫晉喜陰沉著臉,一直在嘮叨,無非是埋怨二叔讓母親一塊去了平城。
我心說:“是啊,是人家讓你去的,可腿卻長在你自己身上,你要不是想撈點錢,人家就是打死你,你也不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