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豈有此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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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宗正把頭仰躺在寬大的老板椅上,閉著眼睛思考了半晌。

    研究人事問題的會議尚在準備階段,是誰膽大包天提前給達豐城通風報信,以致他親自打電話來給自己施壓?能夠給達豐城傳遞這個消息的人,不是與達豐城走地親近關係密切的人,那就是與此事有厲害關係的人,而且還是能夠提前接觸到本次人事會議議題的人。

    究竟這人是誰?

    達豐城在電話裏表達的意思顯而易見,他不同意曹海旺把程自強調進生產科。那這究竟是為什麽呢?是他對曹海旺有成見,還是對程自強有看法?

    現在的人,在工作崗位上偷奸耍滑的多了去了。對曹海旺這個礦班子裏的實幹家搭檔,李宗正在內心裏可是極為欣賞。曹海旺的最大特點就是敢想敢幹,親力親為。但凡遇到急難險重的生產任務,他這人從未推諉扯皮,而是主動承接下來想盡一切辦法解決和完成。

    這樣的助手,可不是一把手最為得力的幹將嗎?對這種人工作上遇到的困難,或者申請需要解決的問題,一把手怎麽能夠不大力支持呢?

    現在作為頂頭上司的達豐城,給自己親自打來電話表示反對,那這件事兒我該怎麽處理呢?

    對於程自強這位精神抖擻、年輕帥氣的小夥子,李宗正也頗具好感。

    他在危急時刻能夠出手救人,彰顯的可不就是一種舍己救人的高貴品質嘛。他大學畢業,文化水平高,專業能力強,應該是礦黨政組織重點培養的對象嘛。再說他還掌握著一手光麵爆破的絕活,說明他的技術水平和能力,完全勝任生產科的工作嘛!

    曹海旺想把程自強調進生產科工作,也完全是出於工作方麵的考慮,怎麽能夠隨便說他隻是為了報恩呢?

    達書記你怎麽能夠不做調查偏聽偏信,還打電話來幹預這點小事兒呢?再說程自強隻不過是剛參加工作的年輕人,他根本就沒機會招你的不是吧?你這個做法,與你位高權重的身份,我覺著不大相符嘛!

    官大一級壓死人!

    李宗澤心知,他在這件事情上若是支持了曹海旺,那無疑會讓達豐城很不高興。達豐城一旦對自己有了壞想法,那也無疑給自己的政治前途,提前找了個虎視眈眈的攔路人。

    不怕被賊偷,就怕被賊惦記著。

    達豐城若在關鍵時候跟自己過不去,那我追求進步的事情,差不多也就完了。老曹,這次兄弟我就對不住你了。你的這份請調報告,還是收回去吧!

    想到這裏,李宗正這才拿起桌上的電話,剛撥了幾個曹海旺辦公室的電話號碼,他又趕快把電話摁下了。這事兒在電話裏跟曹海旺說,依著他的那個瘋勁兒,還不得跟自己要頂牛?

    算了,還是我去他辦公室找他當麵談。

    這事兒我雖說被逼無奈,但讓你曹瘋子收回成命,也有點兒不大地道。可我作為一把手,低姿態地到你那裏溝通思想,你曹瘋子該會明白禮賢下士的道理吧?這份麵子,你多少要給點吧?那牛啥的,你就別跟我頂了。

    我這回也是老鼠鑽進風箱裏,兩頭受氣嘛!

    李宗正起身出門。

    為礦長做好各方麵的服務工作,是礦辦公室主任牛一峰的主要職責。牛一峰的辦公室,就在李宗正辦公室的隔壁。

    聽到李宗正地腳步聲,牛一峰趕緊走出辦公室,他看著李宗正恭敬地問道:“李礦長,您是要外出還是?要不要安排車輛呢?”

    對牛一峰平日的工作,李宗正十分滿意,倆人已經建立了十分融洽的上下級關係。

    李宗正超牛一峰擺擺手,說道:“你忙你的,我去曹礦長辦公室談點事兒。”

    牛一峰聽李宗正並不外出,點點頭目送著李宗正走下樓梯,這才回到辦公室繼續辦公。

    李宗正推開曹海旺的辦公室門,就見曹海旺一個人站在茶幾前,正叉著雙手弓著腰一眼不眨地看圖紙。估計他過於投入,根本就沒發現李宗正推門而入。

    “曹礦長,你正忙呐?”李宗正率先打著招呼問道。

    “哎呦,李礦長?”聽到聲音,曹海旺便看見了李宗正。他張嘴喊了一聲,趕忙站直身子,說道:“快請進吧!有事你招呼一聲嘛,咋親自來了?有事找我嗎?”

    “嗬嗬,沒事我就不能到你辦公室轉轉啊?檢查檢查你的工作,你應該沒意見吧?”李宗正開了句玩笑,順手閉了門,然後走到茶幾前的三人沙發上坐了。

    “嘿嘿嘿,誰說不能呢!歡迎礦長大人檢查指導工作。”曹海旺也開起玩笑,他快速地疊了圖紙,又從茶幾下麵擰出一袋一次性紙杯和一罐茶葉,給李宗正泡了一杯茶水,“礦長大人,先喝口茶。”

    李宗正業務能力很強,善於和班子成員溝通,為人又很正派,曹海旺對他這個人打心眼裏佩服。

    倆人不但在工作上互相支持,私下裏相處地也很和諧,在感情上也就相對貼切。在倆人單獨相處的時候,曹海旺可以開玩笑地稱呼李宗正為“礦長大人”,李宗正能夠毫不在乎。

    “嗯,好的。你也坐吧!”李宗正點點頭,寒暄道:“最近身體恢複地怎麽樣?有祁大姐在家裏操心你的夥食,應該沒事兒了吧?”

    “嗬嗬嗬,你祁大姐就是我的專職保姆嘛!她不操心好我的夥食,我遲早還不把她休了?”曹海旺開了句玩笑,說著坐到茶幾對麵的單人沙發上,又道:“感謝李礦長關心,我身體早就沒事兒了,挺好。不過你光臨寒舍,該不會是隻關心我身體來的吧?”

    李宗正笑了笑,說道:“老曹啊,我看你就是個幹工作的命嘛!那我就言歸正傳,說說工作方麵的事情。二采區清淤工作基本完成,馬上要正常施工,下一步曹礦長你又要多多操心了。”

    原來李宗正是為這事而來。

    曹海旺想了想說道:“我這幾天,心裏也操心著這事。這場透水事故,影響了二十多天,我也著急啊。我想呢,岩巷和煤巷兩個掘進隊在勞動組織方麵,需要進一步優化。在施工技術方麵,要大力推行和應用程自強同誌所熟悉和掌握的光麵爆破快速掘進技術,爭取短期之內把損失的進度給奪回來。”

    “對對對,老曹你這個想法很好。我大力支持。”李宗正表態道。

    倆人圍繞著礦上安全生產方麵的事情,談了大概有半個多小時。倆人談地十分融洽,達成了許多一致意見。

    “老曹,還有件事兒我要同你商量一下,你聽了別跟成頂牛呀!”李宗正預先打了個埋伏。

    “嘿嘿嘿,李礦長,啥事讓你這麽鄭重其事呀?”曹海旺猛然預感到這個話題,才是李宗正來辦公室找他的目的,他略微吃驚地問道。

    “嗯,是這樣,老曹。”李宗正頓了頓,組織了一下措詞,“你不是想把程自強調生產科工作嘛!這事兒,你看能不能緩一緩?”

    “哦?李礦長,難道你對程自強同誌的專業技術水平有懷疑?”

    “那倒不是!”李宗正立即表態否認,他用手指頭指了指天花板,說道:“也不知是哪個龜孫子,走漏了你想調他到生產科工作的風聲,上麵有人給我施壓,我頂不住呐。”

    “竟然有這事?”曹海旺也大為吃驚,“是誰弄的?為什麽?”

    李宗正反問道:“你說呢?”

    “李礦長,你應該清楚,我把小程調到生產科,那是為了工作!不是為他救過我的命!”曹海旺嗓門子高了八度,人也站了起來。

    “老曹,你先別激動,小程是個好小夥子,這我知道。”

    “你知道就好。這事兒,八成是那占著茅坑不拉屎的張大偉弄出的幺蛾子。程自強要進生產科,最急的人是他!但他怎麽知道我要調程自強的事呢?我說礦長大人,你這次人事會議的保密工作,不咋地嘛!”

    “老曹你批評地對,我接受。那會是誰給張大偉透露這事呢?”

    “還有誰?你李礦長心裏還能不清楚?不就是整天跟你笑眯眯地講思想道德理論的老康嘛!”

    李宗正咋能不知道康端宇與達豐城的關係呢?隻是前麵他隻想到了曹海旺和程自強,而忽略了此事中涉及切身利益的另一個人物——張大偉。

    一語驚醒夢中人。曹海旺這麽一說,李宗正立即明白過來。嗨,這人!為抱達豐城的大腿,真是什麽事都能做出來呀!不過,老曹呀,即便知道是康端宇在跑風漏氣,畢竟胳膊扭不過大腿呐!

    “聽我說老曹,算是你幫我個忙,好嗎?程自強同誌調動的事情,這次先不要列入黨政聯係會人事事項的議題,行不?當然,我會記著這事兒,以後從長計議。”

    曹海旺聽李宗正說地懇切,沉思了一會,才道:“李礦啊,你太讓著他了!好吧,我就再支持你一把,省地你左右為難。我聽說老康這次想把鮮靜靜提拔為女工主任,有這事兒吧?”

    聽曹海旺答應了自己,李宗正剛要鬆口氣,又聽他問起鮮靜靜的事,李宗正忙說:“嗯,有這事。怎麽突然問起這事兒呢?”

    “嘿嘿,我的礦長大人,你就一點都沒聽人說過,老康與這鮮靜靜的關係?”

    康端宇利用職務便利睡了鮮靜靜的事情,早就被礦工們傳地沸沸揚揚。李宗正豈能沒聽過呢?可這種事兒,若是周瑜打黃蓋——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別說是他李宗正個人,就是上級組織,也不好幹涉嘛!

    李宗正擺擺手說道:“老曹,捕風捉影的事兒,咱倆都別說了,省地授人以柄。我是礦長,管行政;他是書記,管黨群。大家分工負責,各負其責。甭管他倆什麽關係。鮮靜靜是工會幹部,歸老康管,老康他有提名的權利。能不能提拔,會議上咱們表決嘛!”

    “那我先給你表個態,我堅決反對!康端宇他搞陰謀,我把事弄在桌麵上。”曹海旺神情嚴肅地說道。

    李宗正默了一會。

    隻要曹海旺不提調動程自強的事情,他這回己經能夠給達豐城交差了。

    至於在鮮靜靜提拔這件事情上,曹海旺或者其他班子成員如何表態,那是他們的權利。若大部分人不同意,我也不同意!他康端宇孤掌難鳴,提拔鮮靜靜的事便弄不成。

    “老曹,你表什麽態,我都沒意見。不過我可提醒你,注意方式方法,千萬別提倆人睡覺的事。誰都沒見他倆睡在一個被窩裏,是吧?大家都在一個鍋裏麵攪飯,你和他太僵了不好。”

    “是,我知道。多謝李礦長提醒。”

    “我不是擔心你那牛脾氣犯嘛!好了,不多說了。我上去就讓牛主任把你那份簽名報告送過來,你權當就沒有過這事兒。”

    “好吧。”

    ——

    程自強從平洲坐車趕到康州一礦後,他先是回到他的單身宿舍裏,脫了裝扮富二代的一身盛裝,穿上他去時穿的那身衣服。

    擺“闊”,可不能擺到曹礦長和祁大姐眼前。

    合同拿到手了,程自強的心情依然很興奮,他想與曹哥和祁姐分享一下自己的快樂。在樓下的煙酒店裏,他買了兩斤康州大曲,擰在手裏去曹海旺家吃飯。

    前天中午,程自強曾給祁月蓮打過電話說他今天下午要來。

    祁月蓮早做了一桌子好菜等他。見了程自強手中的酒瓶子,祁月蓮又是好一番埋怨。曹海旺卻不客氣,主動讓程自強打開一斤,說要與他喝幾盅。

    這個氛圍讓程自強很是親切,也十分感動。他在心裏己把這個家,當成了自己的家,早己無原先的那種拘謹和生澀。

    三個人一邊吃飯,一邊聊了一些程自強和女朋友的情況。吃過飯,祁月蓮收拾了碗筷去廚房洗刷,程自強則陪著曹海旺在客廳裏喝酒。

    “兄弟,調你到生產科的事情,出了點叉子。”曹海旺有點難為情地說道。

    什麽?程自強心裏一怔:“曹哥,為什麽呢?”

    “嗨,還是我心軟呐!沒有堅持住。隻好先委屈你了。”說完這句話,曹海旺把李宗正與他的一番談話,詳細地給程自強說了一遍。

    想不到我程自強調個小小的工作,竟然牽扯了這麽多人的神經,甚至驚動了礦務局的某個高層人物出麵幹涉和反對!

    你們太把我這人當顆蒜了吧?你們也太把自己,不當顆蒜了吧!

    我調不調動,於我有什麽利害關係呢?我目前隻不過是個小小的實習生而己!你們竟然讓混日子的人繼續留在生產科工作,這不是太不把事兒當事兒嗎?

    再說了,這世上還真有人恬不知恥地利用權力之便,把睡過的女人提拔上去的事嗎?若果真如此,那不是胡作非為嗎?

    哼哼!豈有此理!我一定要想個什麽辦法,搞亂你們這個如意算盤!

    程自強低頭沉思起來。良久,才對曹海旺耳語一番,聽地曹海旺喜笑顏開,連連稱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