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清河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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遙遙看見刻著“清河鎮”三個字的斑駁石牌樓時,已經日近黃昏。
漫無邊際的雲層沉沉地壓在天上,遮蓋得其後的太陽昏昏沉沉,像隨時要掉下來的黃玉,看起來一場大雨迫在眉睫了。
終於看見了村鎮,這讓張宏正兩人總算鬆了口氣。
這就已經是呂寧所說過那個過路散修偶爾會去歇腳的小鎮,從地圖上的標識來看,這應該是田家的領地,田家是隸屬於唐家的一個小家族。
不過再怎麽小,這終究也是世家的地盤,代表了秩序和穩定的力量。
野生的妖獸也好,喝人血的散修也好,總不至於肆虐到這個地方來。
這個時候又起了風,他們身後的茂密林子嘩啦啦地響,像隨時會有妖獸或者之前那個老怪物躥出來。
張宏正緊了緊樹藤,把昏睡在他背上呂寧往上提了提,和西望繼續朝前走去,肥貓在路邊的草叢裏踱著方步,時隱時現地跟著。
再走得進了些,就看到遠處一片矮坡後麵的清河鎮鎮牆。
雖然依舊高大足有數丈,但牆有多處破損,牆頭還長著荒草。
要是在夏天或許有勃勃生機,但眼下入了秋,又許多天沒下雨,那草就蔫頭耷腦泛著黃,懨懨的沒生氣。
這顯然是已經不知道多久沒有了修繕,而且這鎮口還並沒見到守衛,如果不是鎮子中隱隱傳來人聲,簡直就像座沒有人煙的荒村。
三人走進鎮口,可以看到這整個鎮子都散發著和外牆一樣的頹喪氣息。
黃土鋪成的街上滿是雜物垃圾,街邊的屋前各家洗幹淨的破衣爛衫原本晾了一大片,像敗退之後的戰場上殘破的旗子。
這時候見天要下雨,家家戶戶都出來收衣服,左鄰右舍相熟的也就打個招呼,拉拉家常,說話的聲音也是和這鎮子一樣有氣無力。
隻有不知從哪裏傳來的鐺鐺打鐵聲帶著些力氣,還有那些光著身子玩得滿頭滿臉都是泥灰的小孩子在跑來跑去,嘻嘻哈哈的笑聲中回蕩有生機。
但一見他們三個人走在街上,街道兩邊的人也立即不做聲了,都是瞪大眼睛滿心警惕地將他們盯著,仿佛看見什麽妖怪一樣。
有孩子還在亂跑的,當娘的立即攔腰給捉了回來,護在身後。
張宏正笑了笑:“看來這裏很少來外人的樣子。
連守衛都沒有。”
西望沒接話,手扶著腰間的短刀,另一隻手摸在腰上,邊走邊警醒地注視街邊那些還沒縮回去的人。
再走了一段路,兩人都能感覺到這鎮子中居民的排斥和敵意越來越重,街邊蹲著站著的幾個男人看向他們的眼神已經不止戒備,更是凶狠。
尤其是在前麵的一個小巷子口一株大榕樹底下坐著的一個人。
這人看著三四十歲,同鎮上所有人一樣皮膚黑黃,個子有點矮,但很壯,正在坐在樹下一塊摩挲得圓滑的大石上用小刀剖一隻看不出是什麽的野獸,手法極熟練,三下五除二就剝了皮。
這該是個獵戶,隻是剝皮時並不看那獵物,而盯著張宏正三人。
這時候風越來越大,穿過街邊棚屋之間的罅隙,嗚嗚地響。
黃土路上因此飛沙走石,在外的鎮民都縮回家去了,於是街上的人愈少,最終隻剩下六個精瘦的黑漢子。
有四個在他們身後,原本在屋簷下底下蹲著,這會兒站起身不緊不慢地走到當中——把後路給攔住了。
另一個原本蹲在那獵戶身後。
這時候也起了身,走到他們前頭站住。
張宏正停了步子,解開綁住呂寧的樹藤,西望會意,一言不發地將呂寧接過來。
然後張宏正抱拳作了個揖,眯著眼睛在風裏喊:“幾位大哥,我們三人路經寶地,若有打攪之處還望見諒。”
獵戶用小刀在剝了皮的野獸身上片了一片肉,放進嘴裏嚼起來。
而後目不轉睛地盯著張宏正,慢慢走到他們身前兩三步停下,忽然噗的一聲把嘴裏的血肉沫子呸出來。
張宏正早有防備,不動聲色地一側身躲開了,從腰間一摸撚了一顆靈石遞到獵戶麵前:“我們來到貴寶地絕不惹事,這點小小意思請諸位喝杯酒。”
獵戶抱著胳膊看看張宏正,又看看西望與昏睡中的呂寧,最終目光在靈石上一掃,並不接過,緩緩開口,聲音嘶啞,嗓子像被碳燙過,叫人聽著耳朵發酸:“我們這裏不喜歡你們這些跑江湖的散修,看你年紀還小,我們也不動手了,你們自己滾。”
“嗬嗬,這位大哥,若不是情非得已,我們也不願來這裏打攪。”
張宏正還是笑眯眯的。
“隻是我們有要事要求見田家大人,莫非諸位還要攔著不讓田家鎮守見我們不成?”
除了獵戶之外,其他五人之前還惡狠狠的神色都略有鬆動,有些畏縮之意。
作為田家領民,他們當然沒這個攔人的權力,甚至如果真是耽擱了田家的公事,田家的鎮長發怒起來要他們的命也不算過分。
田家是唐家的附屬,而唐家的行事風格和向來寬宏仁厚的南宮家可是截然不同的。
隻有獵戶的臉還是陰沉如故,伸舌頭舔了舔嘴邊的絲絲血跡,想了想終於點頭說:“聽好了,辦完事最好馬上走。
我們會盯著你們,如果想要搞什麽鬼”說到這裏,獵戶就抬手在張宏正的腕上一拍——盡管風聲已經越來越大,但仍能聽到悶悶的一聲響。
兩人手腕相交,可張宏正的手臂就像是鐵鑄的,動都沒動,而指尖那靈石也安安穩穩地待著,像嵌在他手指上了。
一抹訝色自獵戶眼中一閃而過。
張宏正嘿嘿一笑,一翻手,將靈石放在他掌心,說:“請幾位大哥喝酒。
還麻煩幾位大哥給我們指指路。”
“前麵那座最大的宅院就是田家大宅。
鎮守大人就住那裏麵。”
獵戶再將張宏正打量一番,又看看西望與呂寧,最後還是收起靈石轉身喝道:“我們走!”
獵戶帶著那五個人走到路口的老榕樹下坐下,遠遠地盯著三人不動了。
張宏正轉身和西望朝著他們指的方向頂著狂風走出幾十步去,再回過頭來看了看,發現獵戶和身邊的幾個人仍盯著他們,似乎非得瞧見他們進了前麵的宅子才放心。
“這裏的人怎麽了?”
西望這時候才悶頭悶腦地問。
“不知道。”
張宏正撓撓頭,他雖然也算四處闖蕩,但活動軌跡基本上也就是限於南宮領之內。
“聽說唐家領的人行事和我們南宮領的人是有些不同,但是這些人的脾氣也太古怪了可能是以前路過這裏的散修和他們起過什麽衝突吧”“是啊,這麽破爛的鎮子,連守衛也看不見.還有這田家鎮守的大門緊閉的就像在防賊”西望難得地說這麽多話。
這裏的一切確實看起來都透著古怪,至少和他們所習慣的南宮領中的所有村鎮都不一樣。
大風中的秋雨劈頭蓋臉地落了下來,張宏正和西望不再多說,快步走到了大宅之前,抬手抓住鎮所黑木門上的門環,啪啪啪敲了三下,略等一會兒,又敲三下。
隔一會,側門開了一條縫,探出一張白麵無須的臉。
看著是個不到三十歲的男子,高鼻梁,吊梢眼,束著頭發。
將三人上下一打量,皺眉:“幹什麽的?”
張宏正一拱手:“勞駕,我們有要事想要拜會這鎮守清河鎮的田家大人。”
“什麽事?
你們是誰?
西風城的走商嗎?”
白麵男子的戒心看來並不比那獵戶小。
“怎麽全是生麵孔?
田大人這兩日有事”“我們是來自南宮領的旅客,途經貴地,突然遇上了一些極為要緊的事情,我們覺得有必要匯報給田家大人知曉。”
男子先一愣,隨即冷笑:“旅客?
你們是跑私貨的散修吧?
想靠著危言聳聽來騙吃騙喝?
再往東,拐過那條街,有個空馬棚,去那兒歇著去吧!記著,千萬莫要惹事,我們唐家的規矩可不像南宮那麽寬鬆。”
說了話就要關門。
張宏正抬手抓住門邊,那男子嘿了一聲,再發力,卻覺得門像是石雕的了一樣紋絲不動。
男子雙眼一瞪立刻就要發作。
“我們的確有事要見田家大人。”
張宏正連忙壓低了聲音。
“我們無意間在附近發現了一處尚未開采的靈石礦,隻是被一個散修妖人所占據。”
“什麽?
靈石礦?
真的?”
男子的眼睛瞬間就瞪大了好幾倍,剛才的火氣立刻不知道哪裏去了。
“確實如此。”
張宏正又摸出一顆靈石放在男子手中,然後再拿出了自己的身符鐵牌。
“我們不敢隱瞞此事,還受那妖人追殺,因此前來稟報田家大人。
這是我的身符鐵牌。”
男子接過張宏正的鐵牌看了看,這是證明散修身份的東西,上麵蓋有單寧城城主府的印記,然後除了張宏正的身高年齡等記錄之外,還有一副刻在上麵的頭像。
這是由南宮家的鬼仙專門製作的,極難被仿製,在外遊蕩的散修必須持有,否則就有可能被守衛捉拿審問下獄。
這東西製作不易,隻是去城主府製作便要花費十個靈石,但有了這東西,身份便算是有了南宮家來作保。
一邊看著鐵牌,一邊手腕輕輕一抖將靈石收入囊中,男子的臉色放鬆,終於把門拉開了大半,露出整個身體來,人也和善親切了許多,說道:“在下周慶,清河鎮鎮守田霽大人的親隨。
原來居然是這等重要的消息,失禮失禮,還請兩位,哦,是三位義士入內,我這就立刻去稟告田大人。”
張宏正暗地裏撇撇嘴。
和人打交道隻要用靈石開路就無往不利,這一點可不管是哪裏都通用的,不過這人枉還是一鎮鎮守的親隨,居然一塊靈石就毫不費力地收買了下來,看來這處鎮子實在是窮得太厲害。
那處靈石礦原本就不算大,他們已經撈了不少好處,也根本沒有悄悄獨占下來的想法。
這世上本也沒有屬於散修的靈石礦,每片土地都是有主的,土地下的靈石自然也是。
散修如果能發掘出新的靈石礦,那一定會受到世家的賞賜獎勵,但若是膽敢偷偷地隱瞞下來想要悶聲發大財,那就是在世家的口袋裏偷錢,連向來寬厚的南宮領對此都是絕不容忍。
那靈石礦裏的開采痕跡是瞞不過人的,不過有那喝人血的老怪物可以背鍋,張宏正他們就老實不客氣地挖取了幾百顆藏在別處,然後再過來告訴田家,一來可以再光明正大地拿一筆獎賞,二來也確實有必要借助田家來對付那不知道逃遁去了哪裏的古怪老頭。
正要跟著那個周慶進門,張宏正和西望忽然聽見了後麵隱隱地傳來喧鬧聲。
他們回過頭去,看到正是那顆大榕樹下獵戶帶領的那幾名男子那裏發出的。
先是從那條巷子裏急匆匆跑出來一個衣衫襤褸的黑瘦婦女,和那幾個男人說了幾句什麽,而後那些男人就聒噪起來,獵戶霍然起身猛地往他們這邊看過來。
風越來越大了,黃豆大的雨點開始不斷朝下砸,獵戶帶著身邊那五個人往這裏大步走了過來。
邊走還邊抬手往這邊指,像是在大聲呼喝。
但風聲雨聲中,即便張宏正的耳力也聽不清。
“來吧,兩位,朝裏麵請。”
前麵的周慶在催促。
肥貓從張宏正背後冒出來率先一頭溜了進去。
周慶嘿了一聲,看看張宏正,張宏正點點頭示意這是他們的貓。
“對了,他們是不是有什麽事?”
張宏正指著後麵追來的獵戶幾個人。
“幾個刁民,因為以前被流浪過來的散修殺了親人,所以對外人排斥得很。
我去打發他們。”
周慶邊說邊喚了守在門內的一個穿著破舊製服的守衛,指了指宅院深處。
“帶他們去客房,不要亂走。”
守衛有氣無力地答應了一聲,立即引張宏正和西望繞過照壁往後走。
等走出了十幾步,張宏正在漸大起來的風雨中隱約聽到砸門聲和怒吼聲。
“周慶你開門~!這些散修又來害人了~!”
“薛老三你不要命了,敢來砸大人的門?”
“周慶你聽我說,莫要被那[筆趣閣 www.biqugeso.vip]些散修蠱惑了”正要仔細聽,忽然唉的一聲,被西望抱著的呂寧呻吟了一聲,醒了過來。
“呂大哥~!”
西望是喜出望外。
“到到鎮上了?”
呂寧吃力地扭動脖子,左右看了看。
“到了,我們正通報了田家大人。”
“那就好放我下來。”
呂寧掙紮著下地來,西望在旁給他扶住,呂寧又對張宏正抱拳。
“這一路都有勞小張了。”
“呂大哥不必客氣。”
張宏正笑笑,從恍惚中驚醒過來。
不知為什麽,自從他走進這大宅子開始,心中就有種不妥的感覺,似乎有什麽極為重要的東西被忽略了。
或者說,其實從走進這個鎮子開始就有這種古怪的感覺,而到了這田家大宅中這感覺才變得越來越濃重,他努力想要去想個明白,但是這越來越大的風雨聲,外麵的砸門聲,還有呂寧的蘇醒都交織在一起,讓他腦袋裏不得空閑。
天上的炸雷一旦開始,就是一聲接一聲地不停歇。
沒等張宏正把腦袋裏的念頭理清楚,引路的守衛就進了一個小院,又帶他們進了這小院中的房舍中。
這種小鎮的鎮守府邸基本就囊括了一切行政居所,既有鎮守大人的居所,也有守衛駐紮在其中,連安排客人留宿的地方也是混在一起。
守衛剛剛離去,之前離開的周慶手裏提著一盞靈石燈走了進來,然後又在桌上點亮一盞靈石座燈。
他身後則是一個撐著傘的中年男人。
看著約莫四十來歲,蓄五縷長髯。
四方臉,濃眉、細眼。
頭頂戴冠,身上穿黑綢的長袍,那長袍左胸以金線秀了唐家的家徽。
這身衣服可不是普通人能穿的,也不用介紹,三人就知道這位就是鎮守清河鎮的田家人。
呂寧率先勉強站起來施禮,張宏正和西望也跟著抱拳行禮,然後將三人的身符鐵牌都拿出來奉上。
這位鎮守自己收了傘,隨手放在門邊。
他走進來的時候臉上沒什麽表情,不怒自威,等將屋子裏三個人借周慶點亮的燈光打量一番,再接過身符鐵牌掃了一眼,這才慢慢點頭:“這三位便是南宮領的義士了,本人田霽,乃是田家鎮守。
聽聞三位在我田家領地上發現了一處被散修占據的靈石礦,可是真的麽?”
“自然不敢有半句虛言,我們一行人原本是.”呂寧連忙回答,隻是沒說幾句他就站立不穩,上氣不接下氣,旁邊的西望連忙扶住他。
“我大哥受傷不輕,請大人見諒,還是我來說吧。”
張宏正上連忙前一步,和西望一起把呂寧給扶著坐下,然後站到了兩人之前。
“.事情是這樣的,昨晚我們行至北邊樹林中”張宏正的口才遠比受傷的呂寧和木訥的西望強多了,簡單扼要地把昨天晚上發生的事都說了個清楚,那莫名其妙冒出來的老怪物,那逃亡途中遇見的靈石洞窟,他們設伏擊退了那追擊而來的老怪物等等事情都無一遺漏。
不隻沒有遺漏,還多了一點出來。
“.我們之前還有一位同伴平小誌在左近遊蕩探路,在我們逼退那老怪物走出洞穴之後和我們匯合,我們讓他速速趕回單寧城去報訊,而我們則因為呂大哥的傷勢,前來清河鎮求援,以及向鎮守大人稟報此事。”
西望和呂寧對視了一眼。
平小誌是單寧城散修圈子裏的一個人麵頗廣的年輕人,和他們都算熟識,但這次並沒跟著他們一起來,讓他回去報訊什麽的更無從說起。
但他們兩人也是警醒,知道張宏正這樣說自然有他的道理,微微吃驚之外也並不多說。
“嗯”田霽手拂長須,眉頭緊皺,麵露憤然之色。
“想不到我田家領地之內居然有這樣的妖邪散修,暗中霸占我田家的靈石礦不說,還斬殺路人為食,難怪我們清河鎮這些年來常常有人失蹤不見。
這事我馬上就轉回去上報族長,讓族裏派人前來應對。
三位義士請在此好好休息養傷幾日,等我們處理完了之後定然有重酬贈予三位。”
說完之後,這位鎮守隨意抬了抬手,轉身拿起雨傘就走了,周慶提著燈緊跟在後麵。
不一會,兩人就消失在了雨幕中。
沉默了一會,確定周圍隻剩下了風雨聲和雷聲,呂寧才低聲開口問:“小張,可是有什麽不妥之處麽?”
剛才張宏正所說的還有一個同伴返回去了南宮領,這是跑江湖的散修們麵對大勢力時常用的一個防備被滅口的措施,或者借口。
呂寧隻是仁厚,並不是笨,張宏正這樣一說,他就大概明白有什麽問題了。
張宏正一時間沒說話,隻是怔怔地看著窗外,偶爾的閃電劃破已經漆黑的夜空,半晌之後他才回過頭來,看著呂寧問:“呂大哥,你覺得那老怪物像是個和我們一樣跑江湖的散修嗎?”
“不是散修,還能是什麽人?”
呂寧一愣。
“.這個不大好說。”
張宏正皺眉撓頭。
按照常理來判斷,那胡亂殺人的老怪物除了是一個偶然間發現了那處靈石礦便想要獨占起來,因此把所有靠近那裏的人都殺了的散修之外,好像確實沒有其他的可能。
“我一直覺得有些奇怪,他修為明明那麽高,但和人實戰的經驗好像卻不是那麽足,連續兩次都中了我們的圈套,真不像是刀口舔血混江湖飯吃的老手”“這個.確實有些不像”呂寧想了想,也點頭。
若真是一個在江湖上曆練數十年,屍山血海裏殺出來的化境武道高手,那心性必定是如嗜血野獸一樣的凶狠謹慎,絕不會給他們留那麽大的機會,也不會那麽輕易地踩中他們的陷阱。
“但總不可能是哪個世家中人吧”呂寧吞吞吐吐,一臉的難以置信。
張宏正默然。
一般道理來說這確實也絕無可能,呂寧西望,甚至張宏正自己都下意識地不會朝那個方向去想。
世家的修行者和他們散修的地位之別宛如天上地下,錦衣玉食什麽的不用說了,世家修行者一般都不會為靈石發愁,就算偶爾有沒落的家族,也是曆經數代再沒有一個能在修行上有上好的資質,那才會開始漸漸衰敗,那老怪物一身修為就算在世家層麵來說也應該是頗有地位的才是。
這種人隻需坐在家裏就有領地中的靈石源源不絕地送上來供他修煉,隻有真的瘋了才會跑到荒郊野外去胡亂殺人。
這不是給自己找麻煩,更是給家族找麻煩,世家大族仗勢欺人是常事,但殺人也必須要有個由頭,把人當雞鴨一樣地胡亂宰殺還要喝血吃肉,這簡直是瘋子一般的行徑。
南宮領知曉後必定追究不用說,這應該也是犯了三神門所定下的人道金律,那可是連最頂級的世家都不敢有所違逆的禁忌之律。
“.還有他為什麽又要花費心思力氣,專門在靈石礦裏用人的殘肢來喂養一隻螣蛇獸?
以他的實力真要斬殺那螣蛇獸,早就可以動手了。
為什麽要將其封閉在那裏,他在等什麽呢?”
呂寧皺眉苦苦思索,這些疑問他自然也是無法回答。
“還有最重要的一個就是.”張宏正打開門去看了看,再關上門回來湊到呂寧跟前,再一步壓低了聲音,讓他的話在風雨聲中隻是依稀可聞。
“剛才那位田霽大人,為什麽對靈石礦好像不大關心的樣子?
這田家看起來並不富裕,而且我們說的那位置大概是在和南宮領的交界附近,他不著急確定靈石礦到底是不是歸屬於他們田家麽?”
“你的意思是說.”呂寧陡然睜大了眼睛,背後一片寒意。
吱呀一聲,剛剛被張宏正關上的門忽然微微打開了,正有些杯弓蛇影的三人嚇得幾乎要原地跳起,幸好馬上又看清了從門縫裏鑽進來的肥貓。
“嘿,你這家夥,是要嚇死人啊。”
張宏正沒好氣地上去擰了一把貓身上的肥肉。
肥貓委屈地朝旁邊退開兩步,吐出銜在嘴裏的東西然後去舔腳上的雨水。
張宏正皺眉,這肥貓銜回來的東西黑黑的一團,在靈石燈幽幽的光芒之下也不大看得清楚,他伸手想要把這疑似死老鼠的東西給扔出去,但是觸手的感覺完全不對。
張宏正站起,把那東西拿到離燈光近了些的地方,這才看清楚那赫然是一隻人手,一隻已經幹枯得如同枯枝一樣的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