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打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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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宏正和西望抬著呂寧又再回到了之前的那個客棧,身後則是跟著那兩個之前曾看管過他們的守衛。

    客棧掌櫃和小二用極為奇怪的眼神看著張宏正三人,不過看看外麵和他們一起而來的守衛,卻又不知道該問些什麽。

    張宏正卻還直接向櫃台前的掌櫃問道:“我們的房間可都還留著的吧?”

    “自然是留著……”掌櫃的神色還是有些驚疑不定,大概不明白這三個明明殺了人的散修為何還敢大搖大擺地回來。

    “那就好。

    那位方總管可是說了,我們在這裏的用度可都是記在他的帳上的。

    我們還沒走,這自然還是作數的吧?”

    張宏正點頭,然後揮揮手。

    “那就快整治一桌酒菜來,撿著最貴最好的上就是,我們走了一天累得夠嗆,這兩位守衛大哥守夜也幸苦了,正好好好吃喝一頓。”

    “這……好吧。”

    掌櫃看了看那兩個守衛臉上的神情也是躍躍欲試,猶豫了一下還是轉身安排去了。

    一個守衛笑嘻嘻地對張宏正說:“謝了,小兄弟,我們兄弟倆還正好愁今晚去哪吃宵夜呢。”

    “哈哈,哪裏說得上謝字,反正有方管事請客,也是有兩位大哥的麵子才能吃這一桌酒菜啊。”

    張宏正也是笑嘻嘻地。

    反正不用他出半粒靈砂,這種慷世家之慨的事情做多少都是沒關係。

    先和西望一起將呂寧抬回房中安置好,張宏正拉著西望就要走,西望卻搖頭:“我就不去了。

    和那些守衛呆一起就不舒服,我陪著呂大哥就好。”

    張宏正知道西望確實也不是個喜歡和人交往的性子,而且散修天然就對守衛有些戒懼之心,也就點點頭說:“那我讓小二給你和呂大哥把酒菜送來。”

    床上的呂寧也開口說:“小張,請這些守衛吃飯喝酒,順便打聽些消息自然是好的,不過你也要注意不要做得過了,若是那掌櫃的真把什麽金貴的酒菜都弄上來,一桌吃下來幾十個靈石,那方管事知曉了便覺得我們拿他當肥羊亂宰,定然不快。”

    張宏正一笑:“我知道輕重,呂大哥盡管放心。”

    重新來到樓下的飯廳,已經有酒菜不斷地送上來,集市最好最貴的客棧果然不是虛言,廚房十二個時辰都備得有酒菜和人手。

    兩個守衛也不等他,已經開了一壇好酒開始吃了起來。

    “曾大哥,李大哥,不好意思,來遲一步,自罰三杯。”

    張宏正也不客氣,上去抓起酒壇就給自己先倒了一碗,咕咚咕咚地喝了。

    “好小子,夠爽快!再來!”

    姓曾的守衛見狀一拍桌子,又給張宏正倒上一碗,張宏正立刻端起又是咕咚咕咚地喝了。

    他自小和各色人等打交道,這種交際可比木訥的西望和呂寧熟練得多了。

    “先吃點菜再喝。”

    另一個姓李的守衛還主動給張宏正夾了一個蹄髈,張宏正幾口就吞下了肚,然後再給這兩個守衛敬酒,幾碗喝下去,三人間的氣氛很快就熟絡起來。

    進城之後,白玲虎和吳子健將一部分村民安置進了客棧。

    不過當然不會是張宏正他們現在的這間客棧,這可是集市邊最好的客棧之一,價格也是最貴。

    村民們自然隻能在城邊上最便宜的客棧中包了幾個大通鋪,即便這樣也還不夠安置所有的人,最後還是吳子健帶著一些村民去找了幾家南宮領附近來的商隊,憑著濟世教的麵子暫時讓那些村民寄居在商隊的駐地中。

    除了南宮領之外,其他家族大城中一般都不會允許乞丐流民這種東西,外來者想要在城中落腳,除了商隊這種臨時性比較特殊的存在之外,客棧就是唯一的選擇。

    但那自然也是便宜不到哪裏去的,別看張宏正和白玲虎拿出來的四十靈石對這些村民來說已是前所未見的巨大財富,但真要讓他們一直在客棧中住著,就算是最便宜的大通鋪那也堅持不了多少天。

    終於甩開了那些對他們三人頗有怨氣的村民,張宏正就讓白玲虎去衛戊所把當初看守他們的兩個守衛找來,讓他們送自己三人去之前的客棧,一是顧忌客棧掌櫃不接待,二則是想趁機拉拉關係,打聽些消息。

    很快地一輪酒喝下來,關於這湖東城中的各種事情張宏正總算從這兩個守衛口中打聽出了不少。

    這種底層的地頭蛇所知曉的各種陰私鬼祟的東西極多,比起中層的執事管事們都要清楚,對於上麵的風向也是敏銳得很,可說是上聞天聽,下接地氣。

    張宏正從他們那裏得來了這許多消息,可說比之前的兩眼一抹黑強上了無數倍。

    而這兩個守衛從張宏正那裏聽說之前的事情居然是陰邪鬼修在背後搞鬼,還操控上百活屍去漁村追殺他們,也是驚訝不已。

    張宏正指手畫腳口沫橫飛,將昨晚的驚險一戰說得跌宕起伏,那活屍和組合而成的屍怪是如何地詭異恐怖形容得活靈活現,聽得兩個守衛也是頗為入神。

    “想不到還有這種家夥潛伏在我湖東城附近.我說這些人腦袋裏在想什麽呢?

    明明一身修為,隨便投靠哪個世家都能得重用,享用不盡的美酒美食美女,還有靈石靈晶,偏偏要去修煉什麽陰邪鬼道,擺弄些臭氣熏天的屍首來弄得人不人妖不妖的”“管得那許多,反正這些妖人也不敢到湖東城來生事。

    外麵那些窮鬼野人死再多,也用不著我們來操心。”

    不過這事對這兩個守衛來說,也就是個怪異些的熱鬧罷了。

    那陰邪鬼道弄出的屍體怪物再恐怖,和虛空獸隙中掉出來的妖獸也不能比,而鄉野中聚居的村民死多少,隻要城主不發話去處理,那就和他們沒什麽太大關係。

    如何保證領地中人口的多寡那是城主,甚至世家要考慮的問題,他們哪裏會去操那個心。

    張宏正問:“那妖人搜羅那麽多的屍體,總應該是有跡可循,不知道兩位大哥在城中有沒有聽說過這類消息?”

    兩個守衛對視一眼,俱都搖頭:“沒有聽說過。

    我們唐家領民一般都是火化,然後存放在三神廟中祭祀。”

    “哦?

    這倒和南宮領的習俗有些不同”張宏正愣了愣,南宮家講究入土為安,基本上都是以棺木土葬。

    “那妖人是去哪裏弄的屍體?”

    “應該是那些鄉野之人的吧。

    反正不可能是在我們湖東城中。”

    兩個守衛都笑了起來。

    “湖東城有護城法陣,有無忌城主坐鎮,城主府中有還有那麽多高手,這妖人還敢在這城裏呆著,豈不是自尋死路麽?”

    “這個.嗬嗬”張宏正一笑,卻不多說。

    “這些事情就讓濟世教那些人去操心好了。”

    姓曾的守衛喝了一大口酒,噴著酒氣說。

    “張小兄弟,我看你是個有前途的,年紀輕輕就敢出來闖蕩跑這麽遠,也懂做人,異日說不定就能投入哪位大人門下,得個差事聽用。

    我在這裏便奉勸你一句,少和濟世教那姓白的女道士走得太近。”

    “這是為何?”

    張宏正一愣。

    “嘿嘿,那是我們城主無忌大人預備的姬妾,你走得太近,萬一被無忌大人知曉了,礙了他的眼,豈不是自找麻煩?”

    “姬妾?

    這個不會吧?”

    這消息倒真的是讓張宏正震驚失色,臉上都有些維持不住笑容。

    “白姑娘可是濟世教的道長,如何能當城主的姬妾?”

    “她又還隻是一介流羽,又不是真正的道人,如何不可以了?

    如果不能,那濟世教的祭酒和那個什麽姓吳的光世行者為何還巴巴地將她送到無忌大人麵前?”

    曾守衛輕輕鬆鬆將一塊蝦肉吞下肚去,口氣比吃這蝦肉更輕鬆。

    “無忌大人最喜歡調教各色美人,城主府中那些姬妾有出身世家的,有出身平民的,還有出身散修的,這來個濟世教的道士美人又是一番新口味。

    而如果能用一介小小的流羽就能換來無忌大人允許在城中開辟一間濟世廟,這又有什麽不可以?”

    另一個李守衛也立刻點頭:“正是。

    好像至今為止我們唐家城池中都還沒有一間濟世廟呢。

    如果弄成了這第一樁,那不就等於是和去蠻荒之地為家裏開疆辟土一樣,那可是天大的功勞。

    縱然是隻有一絲的機會,那祭酒也絕不能放過的。”

    張宏正想了想,還是搖頭:“這個.應該不會吧?

    濟世教中人做事不會如此功利的。

    我記得教中的戒律就有絕不能和世家勾連.”“終究是南宮家來的年輕人,還是太天真啊。”

    曾守衛拍了拍張宏正的肩膀,露出耳提麵命自家小輩的親切笑容來。

    “人都是有所求的,那濟世教的人雖然腦子有病,不求美酒美食美人,好像連靈石靈晶都不怎麽求,但他求傳教,求仙尊仙靈不是一樣的求?

    隻要有所求,那做事就和普通人求靈石靈晶沒什麽區別。

    我老曾要是有機會替唐家去開辟出一塊新領地來,老婆兒女一並賣了都願意,你說那祭酒賣一個無親無故的手下流羽算得了什麽?

    那戒律是死的,人可是活的,他這隻是將手下女道士送到湖東城來聽從差遣,也沒和我們唐家勾連什麽啊。”

    李守衛立刻說:“你怎麽能說賣這麽難聽。

    跟著無忌城主吃喝用度不愁,總比當那什麽威儀道士,到處去鄉野亂跑風餐露宿,替那些村民野人打發妖獸的好,不知道哪天就死在妖獸口中了,好端端地一個漂亮姑娘最後就成了一坨臭氣熏天的妖獸糞便。

    無忌大人這是做天大的善事呢,也不知道唐家領地中有多少人削尖了腦袋都想要把自家女兒送給無忌城主呢。”

    曾守衛連連點頭:“是是,是我說錯了,那可是天大的好處。

    說起來老李你可不知道吧,上次馬舍的吳大頭知曉無忌城主要來衛戊所巡視,巴巴地給負責監察的夏大師送了一份大禮,讓幾個符獸的監察影像多落在他侄女身上,就是希望讓無忌城主看上他那侄女。”

    “哦?

    當真?

    這事我還不知道呢。

    但是之後好像沒聽說無忌大人新收什麽姬妾啊,是沒看上他那侄女麽?”

    “哈哈,這事你就不知道了吧。

    那一百零八隻監察符獸裏麵至少有七八十隻是早就年久失修,完全沒用了的擺設,就剩下二三十隻用來裝裝樣子,你看夏大師十天半個月才來一趟,其他時候都隨便派兩個徒弟來看看就可以了。

    無忌大人來的時候,那些監察影像全都是夏大師早安排好了的,而吳大頭那侄女還專門打扮一番,在菜市口和人爭執,暴打一個外地來賣假貨的散修,卻不知道無忌大人壓根就沒看見。”

    “哦?

    原來還有這事?

    不過上麵知道無忌大人要來巡視,居然也不將符獸給修好?”

    “不,上麵也知道這些符獸多半都有問題,用來維護修繕的靈石是發下來了的,隻是被監察司和擅工司的人分了。

    反正幾十年都沒人敢在湖東城滋事,花那麽多精神去監察個什麽勁?

    夏大師那幾個徒弟就算來了,不是自己修煉就是喝酒廝混,偶爾左右著符獸看兩眼就算。

    難道無忌大人蒞臨巡視,還會真的仔仔細細去看那些什麽符獸?”

    “嘿嘿,看來吳大頭這回純粹是自作多情了,那夏大師也是,收了禮也不提醒他一聲。”

    “如何提醒?

    難道要告訴他這些符獸全都是擺設?

    那修繕的靈石夏大師可是拿了不小的一份,總不成要讓他吐出來自己去修繕那些符獸?

    不過吳大頭那侄女確實有幾分姿色,打扮出來倒也不輸那白道士幾分,大概是吳大頭家裏人覺得無忌大人如今就好白道士那樣的一口味道,便讓那女子也裝出一副仗義執言好打不平的樣子來,那挨打的散修多半是他們去雇來專門演戲的。”

    “啊?

    哈哈,這可真是枉費心機了……不過他們就沒想想其他辦法麽?

    比如走大總管的那條路子?”

    “我呸。

    吳大頭一個小小的馬舍執事,拿得出多少靈石來去走大總管的路子?

    我看他不如將那侄女送給林統領更實際些……”兩個守衛的酒是越喝越多,話也越來越多,盡說些這湖東城中的背後瑣事,而張宏正則開始有些神不守舍,也不大說話了,隻是一邊聽著兩個守衛的吹牛打屁一邊喝著悶酒吃著肉。

    陪兩個守衛將那一桌酒吃完,已經是醜時一刻,張宏正送走他們,打著哈欠回到自己的房間正打算睡覺,忽然聽見房門吱呀一聲打開,轉頭看去,卻是肥貓銜著一隻足有臉盆大小的東西走了進來,貓身上還在滴著水。

    “嘿,你這家夥,當真是我們剛落腳就找了過來啊。”

    張宏正也是不以為意。

    “又去找了什麽吃食來了?”

    肥貓走到他麵前把嘴裏銜著的東西丟下,渾身一陣亂抖水花四處飛濺,把張宏正也濺得一身都是。

    張宏正剛要開口喝罵,卻注意到了地上的那團東西居然是一整塊貝類,貝殼呈現一片閃爍的銀白,上麵有隱約的花紋在浮現。

    “這是.靈貝?”

    張宏正頓時瞪大了眼睛,嚇得連酒都醒了,一個跳步衝上去把門給關上,然後蹲下來細細查看那貝殼。

    仔細地翻來覆去看了一陣子,張宏正肯定這就是唐家在這通天湖中飼養的特產靈貝。

    他雖然其實也是第一次看見完整的實體,不過集市上有靈貝肉和一些破損的靈貝殼售賣,因此他要辨認出來也不難。

    “你你這家夥怎麽把這個東西弄來的?

    你想要害死我啊?”

    張宏正滿頭冷汗,隻是瞪著肥貓。

    這可是唐家的私產,不管這通天湖裏長著幾百幾千萬隻,任何人膽敢私下去采掘出一隻來那都是在偷唐家的東西,像他這樣的散修,一旦被抓住私偷靈貝那就是直接處死,都沒有任何可商量的餘地。

    而且像湖東城這樣的大城當中地下埋有護城法陣,還有先天境界的鬼仙修士利用這個護城法陣以種種手段監察城中動向。

    所以來往湖東城的外人和散修並不少,卻從來沒有一個敢把主意打到唐家的靈貝場上去的。

    但顯然肥貓並不知道這些,更不在乎,這家夥也不管張宏正的滿臉驚懼,還用爪子將靈貝朝他撥了撥,什麽意思不言而喻。

    深吸一口氣,張宏正抹了把額頭上的冷汗,勉強定下神來。

    這靈貝銜都銜來了,再要拿出去丟掉反而更加危險。

    這已經半夜,肥貓銜著靈貝一路跑來被人看見的可能性並不大,就算被看見,目擊者也多半不會想到貓會下水去捕撈靈貝,而以為是銜著的是其他什麽東西,反而現在自己要再拿出去悄悄丟掉可就要顯眼多了。

    而且之前那兩個守衛聊天的時候正好也說到了那衛戊所裏監察的事情,似乎是早就廢弛了許久了,也沒什麽人上心這個。

    這樣說來,肥貓偷偷銜來這個東西應該不會被發現才是。

    驚恐之心漸去,再看向地上那靈貝,張宏正又隱隱覺得有幾分竊喜。

    靈貝的價值當然不會是肥貓想著要吃的那個貝肉,這東西可是唐家花了數百年心思才培育出來,專門用來生成靈石的變異妖獸。

    薅一把世家的羊毛,這可是許多散修足夠拿來吹一輩子的事跡。

    張宏正拿出隨身攜帶專門用來肢解和剝製妖獸屍體的解腕小刀,切入貝殼中間的縫隙微微撬開,然後雙手扳住猛然發力朝兩邊一拉。

    噗的一聲,一股水箭從打開的靈貝中激射而出,張宏正總算是有些提防,將頭一偏,險險地閃過一這道水箭。

    水箭奪的一聲打在屋頂上,一大片木板眼看著就朽爛掉落下來。

    “我去……”張宏正也是嚇得一頭冷汗。

    這靈貝縱然經過唐家數百年的挑選培育,總歸還是妖獸,依然還是有著相當的危險性。

    他現在總算知道當初在集市上那個賣貝肉的小販為何是那樣一張爛臉了。

    不過射出水箭之後,貝殼中的貝肉一陣顫抖,然後就徹底癱軟了下來。

    張宏正用小刀去撥了撥,從貝肉下找出兩粒靈石出來。

    正是缺靈石的時候,張宏正當然老實不客氣地將靈石撿了起來。

    正在這時房門呼的一下被推開,白玲虎走了進來。

    她一看見地上正在拿取靈石的張宏正和那隻靈貝,頓時臉色大變,厲聲喝到:“大膽!你居然敢偷盜靈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