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夜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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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呂寧西望兩人的樣子,張宏正也是心中欣慰,雖然他這幾年四處闖蕩中認識的人不少,但呂寧西望這樣秉性敦厚仁義的也是不多,能因為自己的原因讓他們有這樣一番滿是光明的未來這確實讓人心中暢快。
“那張兄弟也是和我們一起回南宮領去麽?”
呂寧看向張宏正。
“嗯,這個就算了……”張宏正搖頭:“我還想順便再去其他地方看看,開開眼界,比如慕容家李家那些地方,可惜出海的話太費時間也太麻煩,否則我還想去看看那墨家是個什麽模樣,可能等以後從長城守軍退役之後再去吧。”
“你要去參加長城守軍?”
白玲虎這時候也湊了過來,她似乎並沒在那肥貓那裏領悟出什麽玄機,隻能跑過來吃飯,這時候聽到他們的對話也很是意外。
“聽說那可是極為危險的地方,你為何會有去長城當守軍這樣的想法?”
“這有什麽好奇怪的,南宮領長城附近的居民,誰人小時候沒有去參加長城守軍的念頭?”
張宏正淡淡笑了笑。
“我小時候的村子就是被建木森林裏蔓延過來的妖獸給毀了的,從小給我衣食住宿的諸位爺爺奶奶,叔叔大嬸,還有和我一起玩耍的兄弟姐妹,全都是在我眼前給妖獸活活地吞吃,你說我為什麽要去參加長城守軍?”
張宏正的話語聲音並不激烈,臉上都還帶著微笑,隻是如平常說話一樣的淡淡道來,但其中隱含的情緒卻讓白玲虎默然,無言以對。
“張兄弟是建木獸災之下的孤兒,難免有此誌向。”
呂寧長歎一口氣。
張宏正這樣的出身在南宮領中也並不算罕見,而這些人一旦修煉有成,確實也有極大多數會去參加長城守軍。
何況長城守軍傷亡雖然頗高,但待遇卻也不差,因傷退役之後不少還能入南宮家製禦之下得個差事,即便對於一些膽大的散修來說也是頗有吸引力。
“……但聽說守軍中的規矩約束甚多,我覺得張兄弟你性格跳脫不拘一格,可能不大習慣那守軍中製度……”愣了一會的白玲虎忽然說道。
濟世教自然也是在長城下設得有廟宇的,不少濟世教中的道人,特別是光世行者也都在守軍中幫忙,所以她就算沒去過長城,但對守軍的情況並不陌生。
張宏正挑了挑眉毛,看了白玲虎一眼,倒沒想到性子憨直的她居然也能看出這一點來,點頭承認:“我從小就接觸那些守軍,自然知道他們的規矩多。
所以我打算去出任遊林校尉。”
長城守軍算是獨立於世家製禦的另一個體係,南宮家在其中出力固然最多,卻也並非獨立支撐,按照和建木森林的遠近其他毗鄰南宮家的家族也會指派出人力物力來給予支援,像是唐家李家這種也並不例外,各家利益製衡之下便讓守軍的製度相對於世家製禦來說更為獨立自由。
守軍中固然有那些必須按照指令行事的士兵,也有一些相對自由的成員,其中專職於進入建木森林偵查和巡視的遊林校尉就是其中之一。
“……但巡林校尉也是最為危險的吧?”
白玲虎似乎有些擔心。
“哪裏又有不危險的?
散修跑江湖一樣的危險。”
張宏正翻翻白眼。
遊林校尉要深入建木森林,說起來確實要比純粹的長城守軍危險,但也有機會主動獵殺妖獸摘采森林中的各種特產藥草,油水也遠比普通守軍高,關鍵是自由而少受約束,更有些像是接受守軍雇傭的散修,對於要帶著肥貓的他來說實在是最合適的,所以這是從一開始就定下來了的想法。
白玲虎端著粥碗,愣愣地看著篝火發了會呆,似乎在構築言辭,一會之後才說:“但你再是殺多少妖獸,那些死去的鄉親父老們也是活不過來了。
他們若是還在世,定然也是希望你好好地活著,所以你也應該量力而行,不應該讓恨意遮蔽了心境……”“我自然會量力而行。”
張宏正有些奇怪地看她。
“我也沒想著真要給鄉親報仇,那些妖獸說起來都是森林深處那一株建木衍化誕生出來的,總不成我還能去把那東西給拔了不成?
南宮家三神門幾千年都做不到的事,我也沒想過自己能做到。
我隻是想著能替我那些死去的鄉親盡一份心意,讓長城後麵那些同樣的村子能少受一些類似的獸災。
說不定哪天我殺夠了妖獸不想再當守軍了,也就轉頭離開去其他地方了。”
白玲虎看著篝火想了想,又點頭:“嗯,那我也隻把你送到長城去好了。”
“……那就多謝了。”
張宏正打量了白玲虎兩眼,覺得她今天似乎有些異樣。
“你是不是有些不舒服?”
“沒有,我很好啊,為什麽這麽問?”
白玲虎反而一臉奇怪地看著他。
張宏正聳聳肩,也不再多說:“那等會你守上半夜,我先練會功去。”
吃完東西,呂寧和西望依然是入屋睡覺,張宏正就走到遠處去練功。
他先是擺出靈石陣來練了一個時辰的正氣拳,淬煉筋骨鞏固氣血,然後再拿出刀來演練刀法。
也不知道肥貓用的法子太過神異,還是他這段時間日日揣摩的緣故,即便是隔了這兩個月,當晚肥貓用那一道閃電打入他腦海中的景象依然是清晰如新,這一套天雷九擊前兩式他差不多已經完全摸透,將之完全轉化成了刀法。
但隻是知曉如何運用卻是沒用的,還是要靠著日積月累的繁複磨練,讓暗勁內力還有雷法的運轉流動都和肢體動作,和每一寸骨骼筋肉的搏動合而為一,這才算得上是徹底練成,也至此邁上武道化勁的境界。
他站定持刀,十丈之外麵對的是一堵荒村中殘留下的石牆,牆上爬滿了各式各樣的藤蔓和雜草,甚至還有那種隨處可見的堅韌矮樹。
張宏正抬腳踢出地上的一粒小石子,小石子打在牆上的矮樹枝幹上,有兩片樹葉被震得落了下來。
眼看著石子彈起,樹葉落下,張宏正的身形猛地一動,整個人幾乎化作一條虛影閃出,手中長刀帶著絲絲雷光斬出。
電光閃爍,兩片樹葉,那一顆彈起的石子,還有那一堵石牆都無聲無息地一分為二。
這樹葉的飄忽不著力,石子的彈動無序,石牆的堅實渾厚,在這一刀之下都是一視同仁,毫無區別。
即便拋卻這柄靈刃的加成,這樣精準無間,不帶絲毫煙火氣卻又擋者披靡的一刀,已經不下於任何一位化勁大成的武道高手了。
而且張宏正這一衝刺和出手斬擊的速度,都遠比他之前的全力出手快上至少四五成,這是渾身筋骨之力和暗勁內力都在功法招數之下被擰成了一股的效果。
“隻是這樣死練好像還不夠……”但是張宏正卻是撓撓頭,對這樣的效果不大滿意。
這套天雷九擊畢竟是戰法招數,這樣對著死物再怎麽練始終是不如實戰對抗中的磨礪更容易體悟其中的運轉奧妙,當然也不會是全然無用,至少可以提升招數的熟練,讓暗勁雷法逐漸磨礪筋骨氣血,隻是對於實際運用來說還是有所欠缺。
而且若是長時間地習慣了砍劈死物,真正對戰的時候說不定反而會有些呆滯。
難道是要去找白玲虎來對練?
但要怎麽解釋這一套一看就來曆不凡的招數?
難道還要朝那位不知名的神秘老人身上推?
也許忽悠白玲虎不是問題,但可能會讓呂寧生疑,畢竟自己之前生死之間也沒見過用這種招數。
張宏正撓撓頭,有些左右為難。
也許推在李自豪身上是個辦法……不過想想好像又不是太急於一時,反正用不了多久把那貨物送去之後就和呂寧他們分手了。
張宏正定下心來,再練了一會刀法之後就朝回走去。
篝火還在熊熊燃燒,呂寧和西望應該已經早在屋中熟睡了,但是張宏正卻好像聽見了有人在說話,他立刻放輕了腳步悄悄地靠攏過來。
稍微走近一些,就能聽出應該是白玲虎的聲音,隔著樹叢看去,她正站在一叢矮樹前對著上麵的肥貓念念有詞。
張宏正差點沒笑出聲來。
自從那晚被肥貓大仙作弄之後,這憨憨的女道士好像就還真信了自己那些隨口的忽悠,不時就要仔細去觀摩肥貓,體悟那一身肥肉卻能如此靈活的奧妙,希望能從上麵獲得什麽修行上的領悟突破,還不時很認真地和他說些什麽,卻不知道現在這肥貓早不是當晚那位神秘莫測的存在,真的就隻是隻傻肥貓而已。
好奇心起,張宏正悄悄地繞了一圈,摸到了靠近白玲虎的一處矮牆下,從一片蕨類的陰影裏探出頭去,想聽聽她到底在和肥貓說什麽傻話。
“師兄要我看著他們如何處置那東西,但是他們現在隻是把那東西丟給其他人了,這要我如何是好呢?”
“……張兄弟要去四處闖蕩,我該如何去跟著他呢……他想要去當長城守軍,我聽了心中好是難受,這是怎麽回事呢?”
肥貓在樹枝上抱著一從枝椏在那裏啃咬著,完全無視在幾步外認真對著他說話的白玲虎。
這些樹枝看起來似乎極為堅韌,肥貓啃吃一些妖獸的小骨頭的時候輕鬆得就像是吃脆麻花一樣,現在卻是啃得呲牙咧嘴。
“……我知道他心中有憤恨有執念,也有責任也有道義,乃是他的道之所在,但是我總是擔心。
聽說那長城上的守軍,隻有一小半的人能活著退役,還大都是落下了終生殘疾……胖貓啊胖貓,你難道也要跟著一起去嗎?”
肥貓終於將一隻嫩枝給完全啃了下來,摟在懷中就像人吃一些有蜜汁的植物一樣在嘴中咀嚼著。
“……不行,這樣對你們也不好……你說我該想個什麽法子才好,讓張兄弟能放下心中這個念頭呢?
我反複勸說他加入聖教他也不願意……我當真是好希望能一直和張兄弟一起行走江湖,傳播聖教光輝,他就算實在不願意加入聖教,但做個巡夜遊俠也是好的,我和他一起,還有胖貓你,大家一路上定然會很高興很開心……”肥貓好不容易嚼碎了口中的嫩枝,卻好像又被碎掉的碎屑卡在了牙縫間,張開嘴用爪子剔牙。
“胖貓啊胖貓,我現在心中好是為難,好是困惑……是不是因為這個原因,師兄讓我參悟的破軍籙印真意才老是參悟不出來呢?
哎……但是這些話我又找不到其他人可說,也不能說給張兄弟聽,隻能說給你聽了。
張兄弟說你是能聽明白的,那你聽明白了嗎?”
肥貓麵無表情地看著白玲虎,不停地吐著舌頭,將口中嚼碎了的枝葉殘渣給吐出來。
矮牆後,張宏正盤膝坐著,皺眉撓頭。
他沒想到會聽到這些話,也不知道該如何反應,心中感覺怪怪的,似乎有些高興,有些尷尬又有些不知所措。
忽然間白玲虎的聲音響起:“誰?
張兄弟麽?
你練功練完了麽?”
矮牆後的張宏正一愣,他早已經縮回了探出去的頭,坐在這裏也沒絲毫發出絲毫的響動,卻沒想到不知怎的居然還是被發現了。
不過旋即他就發現了是其他地方正在發出聲音,那是另一邊的矮樹從下,似乎是有人在用腳猛力摩擦地麵,發出吱吱沙沙的奇怪聲音。
很快地這個聲音就蔓延開來,好幾處都在發出同樣的響動,而有一處在火光照耀的空地中可以看到地麵的泥土正在不斷地隆起,似乎有什麽東西正要破土而出。
“呂大哥!張兄弟!有妖獸!”
白玲虎拔出鐵尺在手,厲聲高喊。
張宏正在發現異動的時候並沒有第一時間跳出來,而是快速地悄悄往後撤出一段距離,這時候才裝作剛剛朝這裏跑過來的樣子,喊道:“哪裏?
妖獸在哪裏?”
呂寧和西望也從石屋中衝了出來,一臉的緊張也是一臉的茫然,然後看到地上的隆起才大驚失色。
這就是散修在野外露宿即便有鬼仙修士布置了用以警戒的符咒,但還是要留下人來守夜的原因,妖獸的種類繁多千奇百怪,不隻是從地上走來遊來的,還有從地底鑽來從空中飛來的,隻要不是自成循環能如生靈一樣有自我判別能力的先天法術,總難免有遺漏照顧不到之處。
空地中地麵的隆起越來越高,逐漸成為一座一人多高的小土山,而且這樣的小土山不止一座,而是遠近周圍足足近十座,整個地麵也在微微地顫動,隻是看這架勢就知道這妖獸絕不會是一二階這麽簡單。
“呂大哥,西望,快朝這邊過來!準備跑路了!”
張宏正緊握長刀的手掌心中滿是汗水。
打不過就跑這是散修再正常不過的選擇,但即便是跑也要有人牽製斷後,否則人是很難跑得過妖獸的。
而現在無疑隻有他憑著手中的靈刃才有斷後之力。
噗嚕一下,一個隻有豬狗大小的身影從土堆的頂部鑽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