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一章:海上圍獵 山間夜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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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崖上夜風清涼。

    寧長久靜攏著衣袖,他的瞳孔不見一絲金光,黑白分明,如同天上沉寂了千萬年的星鬥。

    柳珺卓聽著他的回答,檀口輕張,卻不知如何言語,黑色的大氅襟緣,她纖白的手指緊緊彎壓著。清風徐過之時,女子的睫羽發絲,氅衣與身軀都像是在微微顫抖。

    柳希婉也愣了一下。

    “是你?什麽是你?你是哪個……猰貐?修蛇?九嬰?不會是被射死的太陽吧?”柳希婉腦子還是有些沒轉過彎。

    寧長久深吸了口氣,無奈地看向柳希婉,摩拳擦掌。

    柳希婉這才反應過來:“你……你是羿?”

    寧長久不是很想理她,他看著柳珺卓,道:“木姑娘怎麽會突然問這個問題。”

    柳珺卓問出此問,一是因為當時她試圖融入殘國之時,射日的神話之柱一點都沒有亮起光芒,二是因為先前昏迷之際,她夢見自己在一片荒原上行走……整個荒原像是被神戰洗禮過,滿是坑坑窪窪堆積的碎石草屑,偶爾拔起的山脈也是神的戰骨累成的。

    大地無限遠無限平,她像是在一條無休止的線上行走,而她總覺得,身邊有什麽東西在溫暖著自己。

    她許多次回頭,除了天空中懸掛的太陽,什麽也看不到。

    她醒來之際,看著寧長久與那金色的篝火,隱約猜到了什麽,神思茫然。

    柳珺卓像是沒有聽到寧長久的提問,她隻是喃喃道:“果然是你……怎麽會是你呢……”

    “有什麽不可能的呢?”寧長久淡然一笑,道:“若你也有前世,四千年前恐怕還是我的學生呢。”

    柳珺卓輕輕搖頭,道:“我不是神明轉世。”

    寧長久轉過了頭,道:“怎麽還是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我又不會將你滅口。”

    柳珺卓猶豫片刻,走到了柳希婉的身邊,也在山崖邊緣坐了下來。

    柳希婉向著師姐的臂彎靠了靠。

    殘破的千峰映入眼簾,一片狼藉中帶著悠長的荒涼。

    “既然你過去曾是那等英雄,如今為何要站在天道的對立麵呢?”柳珺卓看著他,問。

    寧長久笑了笑,輕聲道:“既然我曾是他,那你是不是應該喊我一聲前輩呢?”

    “你……”柳珺卓看著他清秀的臉,心中產生了懷疑。

    寧長久收斂了笑,他忽而認真道:“因為我三四千年前做的就是這件事,如今大業未成殘魂猶在,瘦犬遇見惡人還知吠兩聲,我已見真我,當然要繼續做當年沒有完成的事……僅此而已。”

    柳珺卓聽著他的話語,縮在袖間的手輕顫著,她知道自己有些動搖了,但此刻她也很難控製自己的情緒。

    寧長久看著她,道:“木姑娘不相信麽?”

    柳希婉好奇道:“為什麽叫師姐木姑娘啊?師姐明明姓柳啊。”

    “那是因為……”

    “住口!”

    柳珺卓嗬斥了一聲,這聲嗬斥卻是微微柔弱的,她心煩意亂,氅襟間的素手抬起,理著垂直側靨的一綹綹墨發,目光飄忽如星火。

    寧長久繼續道:“三百年信念的毀滅固然令人絕望,但人總不能一輩子活在謊言裏,我知道你心中有俠義,想要修無愧於劍心的道,所以更需要多想一想。”

    柳珺卓的手縮回衣裳裏,她依舊腰挺背直,雙臂卻不自覺地交錯著,像是抱住了自己。

    柳珺卓想了許久,顫聲開口:“我自幼拜入劍閣門下,師姐師父皆待我如親,我所學也是俠義仁義之道……我輩行於人間,便應順天委命。三百年來,我斬妖除魔,行俠仗義,未嚐行惡,我何錯之有?劍閣何錯之有?”

    寧長久注視著天上的星火,平靜道:“你過去所做的事或許並無紕漏,但將來注定要犯下大錯。劍閣是中土名門,自然要以此取信弟子,取信中土,但一千句真話捧出的一句謊言,往往是最致命的。”

    “你是說……師父一直在騙我麽?”柳珺卓緊咬著唇。

    寧長久道:“他在騙天下人。”

    “不……我不信!”柳珺卓脫口而出,她螓首搖動。

    寧長久微笑道:“劍聖說我是逆命者,你看我像麽?”

    “像。”柳希婉深以為然道。

    “……”寧長久眼眸眯起,盯著這個短發少女。

    柳希婉無辜道:“你大半年前不過險勝於我,如今連師姐都不是你的對手了,更別提以前我們並肩作戰打罪君了……若神國與天道代表的是命,你不就是逆命者麽?”

    寧長久覺得她說的有些道理。

    他點點頭,暫時饒過了她。

    寧長久看著柳珺卓,繼續道:“你可以慢慢想,若你哪天相信了我的話,我可以告訴你一些更深的秘密。”

    柳珺卓情緒平穩了些,她沉默了很久,輕輕地嗯了一聲。

    柳希婉的大氅落在她的身上,則要顯得小的,此刻她坐在山崖上,一截雪白的小腿在夜風中輕晃著,好似憂愁徘徊的雪鳶。

    柳珺卓坐了一會兒,緩緩起身,向著洞窟中走去。

    她拾起了木劍,橫放膝上,安靜地枯坐著。

    柳希婉看著寧長久,輕聲問道:“到底為什麽叫師姐木姑娘啊……”

    寧長久聚音成線,毫不留情地將柳珺卓私底下畫的畫告訴了她。

    柳希婉聽得一愣一愣的,“師姐……師姐她怎麽……木君十……”

    說著說著,柳希婉不由自主地笑了起來,她連忙掩唇,回身望向洞窟之中。

    沒想到師姐還有這樣一麵啊……

    柳希婉正想著,她額頭忽地一痛,寧長久的板栗就落了下來。

    “這是替你師姐教訓你。”寧長久淡淡道。

    柳希婉捂著頭,撇了撇嘴。

    寧長久看著少女落在頸間的淩亂頭發,道:“你這頭發怎麽剪得這樣子啊?要不我幫你理理?”

    柳希婉逃避責任道:“這是我二師姐剪的……”

    “這……不知道的還以為是砍頭未遂呢。”

    “哼,我覺得挺好看的。”

    少年少女在崖頭上坐著,小聲地聊了起來,他們很快聊到了當初斷界城的故事,然後吵著擊敗罪君的一戰,大家各占幾分功勞。

    柳希婉聽到如今邵小黎也在南州,心緒忽動。

    她尚未確定性別的時候,還每日吵著要看邵小黎的身子,如今看來,可都是不堪回首的曆史啊……

    “要去見見小黎麽?”寧長久問。

    “她比我高麽?”柳希婉問。

    “高……一點。”

    “那不去了。”

    柳希婉鼓了鼓腮。

    她有些困,於崖畔伸了個懶腰,姣好的身體曲線舒展著。

    寧長久喚出金烏,趁著夜色再度補充靈氣。

    “金烏。”柳希婉這才反應過來:“原來當初它是被你射下來的啊……”

    寧長久點了點頭,“可以這麽說。”

    柳希婉也伸出了手,金烏隨著寧長久的意誌飛到了她的手背上,柳希婉是劍靈,她對於金烏有著與生俱來的敬畏和仰慕,她抿著唇,順著它

    的身軀的毛發,逗弄鳥首。

    “要進去看看麽?”寧長久問。

    柳希婉看著金烏,蹙眉道:“這……這怎麽進得去?”

    ……

    少女第一次來到金烏神國裏。

    她仰起頭看著懸空的一切,被其恢弘瑰麗的景象深深震撼了。

    “這就是神國麽?”柳希婉感歎。

    寧長久歎息道:“還遠未完整……我帶你走走吧。”

    柳希婉輕輕點頭。

    寧長久帶著她輕輕飄過了金烏神國的上空。

    “那些花是什麽?我看他們很悲傷的樣子。”柳希婉指著黑色的花田,問。

    寧長久道:“那是向日傀,它們笑得多開心啊。”

    “嗯……好吧。”柳希婉仰起頭,看著天空高懸的星火和神殿,一一問過了這些殿樓的名字。

    “這又是什麽?”柳希婉看著一口陰陽之氣盤旋的深井,問。

    寧長久道:“這是胎靈之井,是我與嫁嫁用陰陽參天大典共修而成的。”

    柳希婉眉頭一皺,“你……你把我騙進來,不會是要我和你……”

    寧長久揉了揉她的頭發,打趣道:“少胡思亂想,若我做出這般禽獸之舉,怕是回不去諭劍天宗了。”

    柳希婉幽幽道:“陸嫁嫁哪有這麽凶?”

    “她現在可凶了……對了,我記得你一直很仰慕她。”寧長久道。

    “那當然!”柳希婉信念堅定:“我永遠支持陸嫁嫁!”

    寧長久溫和地笑著,他帶著她來到了羲和殿,柳希婉站在那驚豔絕俗的神像前,癡癡地望了一會兒。

    “這……這是趙襄兒?”柳希婉問。

    寧長久點了點頭。

    柳希婉哪怕同是女子,也有些嫉妒了。

    “但以後這裏恐怕要給雪瓷住了……”寧長久說。

    “雪瓷?”柳希婉愣了會才反應過來:“司命?你把她也……不會吧?”

    寧長久微笑道:“雪兒現在可比你乖多了。”

    雪兒……柳希婉身子一凜,怎麽也無法將乖和司命聯係到一起。

    柳希婉問道:“司命現在也在南州麽?”

    “不在。”

    “那她去哪裏了?”

    “她隨著眾修士一道去追殺劍聖了。”

    “追殺劍聖?!能殺得掉麽……”柳希婉一驚。

    “不知道。”寧長久望著上空,輕聲道:“隻要她沒事就好。”

    ……

    北冥的大海一望無際。

    司命一襲黑袍,雙手負後,立在一道孤舟的舟頭,迎麵而來的勁風吹動衣袍,她曼妙的身影被風勾勒著,好似北冥上浮動的雲,從天外來,到天外去。

    司命瀲灩似波光般的彩發微微黯淡。

    她閉著眼眸,心神搜尋的範圍展開到了極點。

    她的心湖之中,可以映照出每一片浪花的起落,可以聽聞到海底鯨龍和人魚的長吟,唯獨搜尋不到半點劍意。

    這兩個月以來,司命,九靈元聖,姬玄等人從不同的位置出發,在北冥的大海上地毯式地搜尋著,可柯問舟卻像是消失得無影無蹤了,沒有留下半點蹤跡。

    在此期間,司命甚至還發現了幾座北冥海上的孤島和新大陸。

    她順道在這些島上刻下了石碑,留下了自己的名字,以此據為已有,其中最大的一座,她將其命名為了彩虹島。

    夏日即將過去,大海在連續經曆了幾場大雨後趨於平靜。

    司命立在舟頭,海底的邪魔妖道感知到她君臨般的氣息,紛紛蟄伏不敢出。於是孤海泛舟,黑袍黑劍,唯有寂寞而已。

    她有些懷念以前和寧長久一道出遊的日子了……

    司命輕輕搖頭,摒棄雜念,繼續搜尋著劍聖的蹤影。

    忽然之間,她的識海中映出了幾根通天的神柱。

    “纏龍柱?”司命心神微異。

    北冥怎麽還留存有這麽多的纏龍柱?

    不待她思考,深海之下,一道不和諧的聲音忽然響起。

    那聲音古重悠長,似吟似嘯,被水波推到了夜色裏,在深海內外不停地回蕩著。

    舟筏瞬停。

    司命仙靨一寒,她毫不猶豫地捏碎了手中的傳令牌。

    所有圍獵者同一時間得到了信號。

    與此同時,深海之中,滔天的龍卷化作萬丈波濤牆立而起,將滿天璀璨的星鬥瞬間遮蔽。接著,一個龐然大物撐開了海浪,從中躍了出來。

    那生靈比上古時期的龍鯨更為巨大,它表麵光滑,反射著鱗片獨有的光芒。

    它的身軀撐開海麵之後,原本沉在海水中的雙翼撥開厚重的水,霍然張開,魚翼好似巨鳥的翅膀,表層承著海水與月光的反射,同樣散發著暗銀色的光芒。

    鯤鵬……

    司命有些吃驚。

    她知道這種生物是真實存在的,卻沒有想到它竟存活到了今天。

    這種上古神獸延續至今,它們的修為同樣堪比五道巔峰的強者,幾乎不可殺死。

    最刺目的,還是鯤鵬頭頂上坐著的老人。

    劍聖!

    司命毫不猶豫,直接祭出了日晷。

    但出乎她意料的是,劍聖並未攻擊她,僅是回頭看了一眼,就乘著鯤鵬向著大海的更深更遠處飛去。

    巨鯤的長吟聲振破雲層,響徹天際。

    ……

    ……

    山崖上,黎明悄然到來。

    寧長久在洞窟中小憩了一會兒,醒來的時候,柳珺卓已在盤膝練劍,柳希婉則枕在她的膝上睡著了。

    見寧長久醒來,柳珺卓輕輕抱著少女,將她的身子靠在了一遍,隨後拾起放在一側的木劍,認真道:“我要挑戰你。”

    寧長久也未多問,點了點頭,走出了洞窟。

    柳珺卓跟在他的身後。

    清晨的千峰間,浩瀚的靈氣再度被劍光切割開來。

    柳珺卓的劍心已不通明,所以這場戰鬥的下場也沒有任何懸念。

    最終,她再度被寧長久一劍抽翻在地。

    柳珺卓握著劍,原本神采飛揚,英氣逼人的眉目寫滿了茫然,她發現自己再也找不回當初握劍的感覺了。

    寧長久也未多說什麽,在擊敗她之後便抱著劍回到了山崖上,喚出金烏繼續吞食靈氣。

    他大致算過了,金烏需要吞噬七輪靈氣,才能將胎靈之井和神話邏輯之柱所需的靈氣收集足夠。現在才第三輪。

    而他已經在這裏耽擱了五天了……

    這回去之後如何與嫁嫁交待呢?實話實話麽……

    寧長久苦惱著。

    柳希婉醒來之後,寧長久又寫了一張紙條給她,讓她繼續去采藥。

    柳希婉隻當他是在考驗自己了,她接過紙條掃了幾眼,應了下來,然後道:“我不在的時候不許欺負師姐哦。”

    寧長久笑道:“你讓你師姐別來找我麻煩就好。”

    柳希婉便憂心忡忡地囑咐師姐別去招惹他,原因是師姐長得又漂

    亮又是女劍仙,這樣的是很危險的。

    囑咐完之後,柳希婉便獨自一人進山,與許多上古凶獸和小鬆鼠展開驚心動魄的較量了。

    而柳珺卓顯然沒有聽從這位師妹的囑咐。

    白日裏,她又多次挑戰寧長久,想要找回自己那份失落的劍心。

    寧長久也是有意想幫她的,畢竟他如今確實缺一個境界相仿的練劍對手。

    他們並非全力出手,而是相照不宣地壓了境界,隻比劍招劍法。

    柳珺卓卻越來越不爭氣,自第一次落敗開始,她的劍心愈發地亂。劍心不正,劍招便會流出空隙,而寧長久總能精準地尋到這些空隙,幹淨利落地將其擊穿。

    柳珺卓落敗的速度越來越快了。

    越是失敗她便越是不甘,她向寧長久挑戰的次數越來越頻繁,劍心也逐漸潰散。

    寧長久看著這個初見時英美驕傲的女子,輕輕歎息。最後一次,柳珺卓落敗之後,她的木劍直接被寧長久奪去,寧長久壓著她的秀背,將她摁在牆壁上,以木劍為尺,對著腴柔驕傲之處連打了三下。

    “這是你當初欺負嫁嫁的三劍,我替她要回來。”寧長久將木劍扔到了地上,轉身離去。

    柳珺卓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她感受到痛意,臉頰火辣辣的。

    她緩緩跪在地上,拾起了木劍。

    陸嫁嫁……她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那白裳青絲的影,那一次,她在自覺必勝的情況下慘然落敗了。

    當時她回閣之後反思了許久。

    如今再度回想起陸嫁嫁的身影和幽月湖上不屈的容顏時,柳珺卓神色恍惚,她知道,自己似乎離那樣純粹的劍意遠去了。

    她失去了握劍的資格。

    哪怕是懷中的木劍。

    她無法在師父與寧長久的話語中做出抉擇,隻能抱著木劍跪在地上,沉默良久後淚如雨下,她為失去的劍道,蒙塵的劍心,以及引以為傲的三百年時光哭泣了。

    柳希婉回來的時候,寧長久已經做完了第五輪的吞噬。

    待到明日清晨,他就可以離開了。

    柳希婉將摘抄好的仙藥交給了師姐,然後將裏麵的果子挑出,分給了寧長久。

    “你讓我去采藥,真的是想要磨礪我嗎?”柳希婉忍不住問。

    寧長久搖頭道:“如果你是一個劍仙,你會馭劍千裏殺死敵人,還是走到敵人麵前捅死他。”

    柳希婉晃了晃手指,道:“當然是馭劍千裏殺人。”

    寧長久微笑道:“這就對了啊。”

    柳希婉一怔,怒道:“你!你真把我當你的劍了啊!”

    寧長久為她削了兩個果子,平息了一番少女的怒火。

    柳希婉一邊吃著果子,一邊看著洞窟,道:“你是不是欺負師姐了?怎麽今日師姐都不說話了。”

    “興許是在修煉閉口禪。”寧長久道。

    “騙鬼……”柳希婉撇了撇嘴。

    兩人吃過了果子,寧長久繼續在崖上修煉,柳希婉則去給師姐煉藥療傷。

    療傷結束之後,寧長久走了進來。

    柳珺卓恰好披上了大氅,她背對著他,垂著頭,係著襟帶。

    “柳姑娘來玩骰子麽?”寧長久問道。

    柳珺卓回過頭,微微吃驚地看著他:“什麽?”

    寧長久笑著取出了一個方方正正的骰子,在手中拋了拋。這是他方才隨手以劍氣雕刻出的。

    寧長久道:“我明日就要走了,柳二先生不是喜歡賭麽?我今夜可以陪你賭個夠。”

    柳珺卓輕輕搖頭,道:“你誤會了,天榜那一次,是我三百年第一次進賭場。”

    寧長久笑了笑,道:“沒事,我們就隨便玩玩。”

    柳珺卓問:“那籌碼是什麽?”

    寧長久取出了更多的亂石頭,將一半推給了柳珺卓,道:“這就作為籌碼吧。”

    “這有什麽意義?”

    “沒有意義,隻是隨便玩玩。”

    柳珺卓將信將疑地看著他,她看不透這個少年,總覺得他是要變著法子耍自己。

    寧長久在她身前盤膝坐下,拿了個斬下的竹筒蓋住那粒石頭骰子,道:“玩法很簡單,就是猜大小,大押左邊,小押右邊。”

    柳珺卓冷冷道:“別當我不知道,你可以窺探骰子的點數,對吧?”

    寧長久道:“放心,我們不賭任何東西,我不會動用自己的權柄的。”

    說著,他開始搖動竹筒,骰子在裏麵不安分地撞擊著筒壁,嘡嘡作響。

    “大還是小?”

    柳珺卓盯著寧長久看了一會兒,最終用極輕的聲音道:“小……”

    寧長久緩緩揭開竹筒,柳珺卓目不轉睛地看著。

    點數二。小。

    寧長久笑道:“柳姑娘第一把就贏了啊……在賭場裏,這可不是好兆頭呀。”

    柳珺卓心緒微異,她感受到了一種奇怪的情緒——這好像是她第一次贏。

    寧長久將輸掉的石頭推給了她。

    柳珺卓將這些毫無意義的石頭收好,她抬起頭,盯著寧長久,道:“繼續。”

    這一夜洞窟中充斥著搖骰子的聲音。

    柳希婉實在想不明白,這麽無聊的遊戲他們是怎麽玩一整夜的。

    於是她為了弄明白,在一旁盯著看了一整夜。

    “你們真是太無聊了!”清晨的時候,柳希婉實在忍不住感慨道。

    原本他們是互有勝負的,寧長久運氣不錯,還小勝了一些,但最後一把,柳珺卓將所有的石頭推到了‘大’的那邊。

    寧長久緊張地揭開了竹筒。

    柳珺卓目不轉睛地盯著。

    六。大。

    柳珺卓長長地鬆了口氣。

    她將所有的石頭都抓了過來,眉目間重新浮現出驕傲的神采:“對了,你沒讓著我吧?”

    “放心,絕對沒有。”

    “那我贏了。”

    “嗯……”寧長久倒是怔了一會兒,自嘲道:“我的運氣果然一直不太好。”

    柳希婉小聲道:“師姐,你贏這些石頭有什麽意義啊?”

    柳珺卓也愣住了,她輕輕敲了敲柳希婉的腦袋,道:“不要多嘴。”

    “哦……”柳希婉弱弱點頭。

    “當然有意義。”寧長久微然一笑,道:“這證明你並非是逢賭必輸之人,何況,你前麵雖也輸了不少局,但最後一把做出了正確的選擇,就全都贏回來了啊……”

    “擲骰子沒有線索,隻能全憑猜測,但我們的人生是有的。現在最後的賭局就擺在柳姑娘的麵前了,能不能像今日一樣將籌碼都贏走,全看二先生自己的選擇。”

    寧長久說完了這些,長舒了一口氣,他立起身子,走向了洞窟之外。

    金烏從眉心飛出,振翅闖入山穀裏。

    柳珺卓看著他白衣如雪的背影,出神良久,待到回神之時,少年已離開了山穀。

    ……

    ……

    (感謝書友_望陌_打賞的舵主!謝謝書友支持~麽麽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