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五章:嫁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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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冥殿沒有燭火,看上去模糊一片。

    寧長久站在殿門外,看著背對著自己的人影,原本略微緊張的情緒卻放鬆了下來。

    吸取了當初認錯邵小黎的經驗教訓,寧長久悄悄打開了太陰之目,將少女雪白的身影勾勒在了識海裏。

    正是寧小齡。

    此刻三更,寧小齡將陸嫁嫁的衣裳一絲不苟地穿好,她筆直地立著,端著秤,應是在為師尊配置明日的藥,寧長久不知道她有沒有察覺到自己的到來。

    月亮浮現出了一個光斑,於是三更這個時間點得到了更準確的計時,他走入殿時,從世間的角度看,月的光斑便不偏不移地停在了那裏。

    “三錢當歸……”

    寧小齡輕輕咕噥了一句,將秤放下。

    ‘當歸’的餘音裏,寧長久悄然走入了殿中,向著那個雪白模糊的影行了過去。

    他看到桌子上擺著的瓷白花瓶,花瓶中插著深緋色,花瓣纖細如針的花朵。寧長久認得那種花。

    他靜靜地站在她的身後,看著少女忙碌的身影,長發末尾的細繩蝴蝶結在眼中一晃一晃的。

    寧長久不由自主地回想起了她當初在別院醒來,第一次悄悄看向自己的眼神,當時他們之間隔著燈火,燭台上劈啪地炸著聲音。

    “師兄,你愣著做什麽?”寧小齡忽地說。

    寧長久神色微動,他知道這是師妹在催促自己了,於是更靠近了些,輕聲作最後的確認:“師妹想要我做什麽?”

    寧小齡道:“喊師兄過來,當然是幫我的呀。”

    寧長久問:“怎麽幫呢?”

    寧小齡放下了手中的細銀秤,翻開抽屜,取出了一個嶄新的秤。

    她握著纖細的秤杆遞給了寧長久,道:“當然是用這個?”

    “用這個?”寧長久皺起眉頭,注視著刻度精準、長度適宜的筆直秤身,又看了一眼寧小齡水靈靈的眸子,並不上師妹的當,立刻識趣地幫她一起秤起了藥材。

    “藥方呢?”寧長久問。

    寧小齡秀眉稍蹙,不動聲色,她將藥方取出,遞給了寧長久。

    寧長久陪著她一起按著藥方上的劑量秤起了藥。

    “為什麽要包這麽多包?”寧長久看著一個個折疊精巧的藥包,問。

    寧小齡認真道:“因為你們馬上又要走了呀,師尊肯定是要隨你們一起走的,以後小齡不在了,你們笨手笨腳的,肯定弄不清楚藥的。”

    寧長久笑著說:“小齡才是笨手笨腳的吧?當初給陸嫁嫁倒茶,茶水倒在了外麵,還讓嫁嫁猜到了是我幫她紮的繃帶。”

    寧小齡一邊秤著藥,腦袋微歪,陷入了回憶:“可那是四年前的小齡了啊,那時候我足足差了師兄兩歲,現在四年過去了,我……”

    “當然還是差兩歲啊。”寧長久輕輕敲了敲她的腦袋,道:“當時盧元白問你嫁嫁和襄兒誰好看,你說她們差了八歲,要八年後再比,四年過去了,小齡的算術水平還是一如既往地高呀。”

    “還是差兩歲嗎?”寧小齡眨了眨水靈靈的眼睛,淡粉色的唇卻噙起了笑意,她笑時露出了尖細的虎牙,好似一隻小狐狸:“沒關係呀,隻要小齡一直長大,年齡總能追上師兄的,對吧?”

    “這怎麽追得上?”寧長久覺得小齡真笨。

    “一直追呀,追到老,追到死,不就追上了嗎?追不上就一直追……”寧小齡話語悠悠:“當然,師兄是仙人,小齡恐怕真的追一輩子也追不上你。”

    寧長久看著她的眸子,聽著她的話語,心中有酸楚之意湧了上來,他這才發現,笨的原來是自己。

    “師兄永遠不會拋下你的。”寧長久認真地說。

    “嗯。”寧小齡乖巧點頭,道:“可是……可是萬一我以後再也出不了幽冥國怎麽辦?”

    寧長久道:“那我就像現在這樣來找你。”

    寧小齡小聲道:“可三千世界在西國呀,我們之間橫跨了一整個中土,師兄去了西國,估計就不想著回來了,我可搶不過襄兒姐姐。”

    寧長久問:“你對師兄就沒點信任嗎?”

    寧小齡斬釘截鐵地搖頭:“沒有。”

    寧長久無奈地問:“那小齡想怎麽辦?”

    寧小齡眼眸輕動,莞爾笑道:“不然師兄就入贅我們冥國?”

    “啊?入贅?”

    “對呀,入贅了可是還要改姓的哦,以後師兄就姓寧吧。”

    “……師妹可真會出主意。”

    “那是,我可都安排妥當了。”

    寧小齡低下頭笑了笑,她繼續配著藥,那衣袖於她而言有些長,在配藥時礙事了些。

    寧長久注意到了,便替她將袖子一點點卷起,露出皓白的手腕。

    寧小齡心中感動,卻聽寧長久說:“不合身的衣服就不要穿呀。”

    寧小齡咬著唇,道:“住口,再多說小齡就把你逐出寧家!”

    寧長久笑著告饒,道:“小齡真是越長大越凶呀。”

    “一直很凶的!”寧小齡幽幽道:“等會師兄就能見識到了。”

    兩人一同包好了藥,一共包了六十多包,足夠喝上兩個月了。

    “對了,師尊去哪裏了?”寧長久問。

    “師尊在裏麵睡覺呀。”寧小齡說:“月亮雖然出來了,但師尊好像還是很累的樣子。”

    寧小齡這樣說著,反問道:“嫁嫁與司命姐姐去哪了?”

    寧長久道:“明日她們就要正式入主金烏神國了,我……讓她們好好休息一夜。”

    寧小齡微笑道:“然後師兄來找我了?”

    寧長久無奈道:“你要是再問,我現在就把自己逐出去。”

    “好了好了,小齡不問了。”寧小齡眼眸中盡是笑意。

    收拾好了藥包,兩人一同去了內殿,隔得遠遠地看了一眼師尊。

    今夜守夜的是九幽。

    九幽坐在床邊,注視著葉嬋宮,渾然忘我。

    而葉嬋宮則側躺在床上,雪白的被子蓋住了半張幼嫩臉頰,她懷中抱著枕頭,身子更顯清瘦。

    他們悄然無聲地退了出去。

    “出去走走吧。”寧小齡說。

    寧長久點頭答應。

    兩人去到了幽冥神國之中。

    幽冥神國恢複了許多生機,路邊的白骨徹底不見了,被灰白的草覆蓋,其間還有許多房屋建造了起來,冥國的子民們便在裏麵居住。

    他們越過了山頭,來到了那片黑色的花海裏。

    寧小齡微微提著有些寬鬆的裙擺,她的裙下,花瓣在薄光中搖曳著,像是漫過足踝的潮水。

    “現在的冥國很美吧?”寧小齡問。

    “是啊,小齡可真是一位聖明之君。”寧長久說。

    “又是諷刺?”

    “沒有,真心的。”

    寧小齡與寧長久在花海中坐了下來。

    “師兄這次離開,什麽時候回來呀?”寧小齡問。

    “我也不知道。”寧長久歎息道:“我不敢給什麽承諾。”

    “那……”寧小齡張了張口,道:“總之記得回來,不然我會傷心的。”

    “嗯,一定回來。”寧長久點頭。

    “哎,你看,前麵那隻貓是……諦聽嗎?”寧小齡忽然瞥見了山坡上的一道身影。

    寧長久也望了過去,道:“好像是的……”

    他們越到那座山坡上時,魚王正慵懶地趴在一塊崖石上靜靜地享受著晚風的吹拂。

    “你們怎麽在這裏?”

    魚王睜開了一隻眼,看著他們。

    寧小齡道:“我,我和師兄出來走走,找找擊敗暗主的靈感。”

    魚王看著她的衣裳,覺得有些眼熟,問:“這衣服不是……”

    “住口!”寧小齡打斷道:“這……這是新衣裳,不小心買大了一些。”

    魚王點了點頭,表示自己真的相信了。

    寧長久看著它,笑道:“當初入趙國王城的時候,不是神采奕奕的嗎?怎麽現在遇到白藏,被嚇成這樣了?”

    魚王道:“妖獸之間生來就有相互克製的,鼠懼怕貓,蜈蚣懼怕老虎,毒蛇懼怕鷹……虎是我們的王,貓怕老虎並不不丟人。”

    寧長久道:“這可不像是你啊。”

    魚王道:“那你覺得什麽像我?”

    寧長久說:“我聽師妹說,當初你在衣裳街的時候,妖力盡失,拚死求活,直到眼睛閉上之前都是凶厲的。”

    “偶爾的發狠罷了,誰都有。”魚王歎了口氣,它睜著死魚般的眼睛,看著這片幽冥古國,道:“和血脈的克製一樣,還有一個東西也是刻在骨子裏的,那就是蒼老與死亡……”

    寧小齡神色一震,望向了它,心中生出了不妙的預感。

    “你……老了嗎?”寧長久後知後覺地問。

    “我已經一千七百多歲了,無論放在哪個族群裏,都很老了……我很老了啊。”魚王疲憊地趴著,道:“當然,對這個年齡,你們這些長存不朽的仙人,恐怕是沒有察覺的。”

    但它最初隻是一隻普通的妖而已。

    無論它的一生多麽傳奇,它也隻是一隻普通的妖而已。

    這些年,它也時常會感到沒由來地困乏和疲憊,它也不知道,自己這副身軀還能支撐多久。

    寧小齡心中傷感,輕聲問:“諦聽,你……你要走了嗎?”

    “當然不是現在了。”魚王打了個哈欠,道:“隻要我好好活著,再活個百來年應該不成問題。”

    寧小齡輕輕嗯了一聲,心中又想起了喻瑾,喻瑾……應該還什麽都不知道吧,說不定還每日在找丟失的姐妹與貓。

    魚王也思及過去,道:“如果隻是說死亡,我應該已經死了很多次了吧……那個雨夜池塘邊叼著魚桶的我已經死了,那個站在城樓上大吼的我也已死了,我隻是帶著它們殘缺的意誌活到今天的。”

    寧長久深有體會,道:“我也有類似的想法,隻是……支撐你的意誌是什麽?”

    魚王想了想,道:“或許是打破牢籠吧,這是我當初對一條魚的許諾。”

    寧長久道:“萬靈之間有無數數不盡的牢籠。”

    魚王道:“將有形的打破就好。”

    寧長久仰起頭,道:“那就隻剩下最後兩道了。”

    一道是神國,一道是暗主。

    “嗯。”魚王看著他的眼睛,道:“可惜我能力有限,注定要抱憾而終,但你一定是不一樣的。”

    寧長久也看著它的眼睛。

    魚王的毛發很長很白,看著也很可愛,但它的瞳孔卻已難掩滄桑之感,隻是寧長久分明看見,那疲態盡顯的眼眸裏,依舊有藏不住的光和未熄滅的火,它們會在今後的百年裏熄滅,還是會在某一天再度爆發出灼燒世界的亮芒來,無人知曉。

    “謝謝你的祝福。”

    寧長久由衷道。

    魚王悠悠起身,沿著山脊向前走去,“不打擾你們了,放心,本王是隻好貓,會為你們保守秘密的。”

    寧長久與寧小齡對視了一眼,相視一笑之後立在山脊上,與魚王揮手作別。

    他們走過了黑色搖曳的花海,向著更荒蕪的山中走去。

    荒山死寂,堆著殘碑碎塊,長著青草野花,再向前就是冥國的湖泊了,那是一片黑湖,望不到盡頭,據說連接的也是輪回海。

    寧小齡立在湖泊前,雙開雙臂,似要擁抱整片大湖。

    寧長久立在她的身後,能感受到少女心中的歡愉。

    某一刻,寧小齡忽然放下了手臂,嗓音清冷道:“徒兒,你帶為師來這裏,是……做什麽?”

    寧小齡穿著陸嫁嫁的衣裳,學著陸嫁嫁的樣子,回頭一瞥,端莊優雅,噙起的笑意裏卻帶著小狐狸獨有的清媚。

    “你說是做什麽?”寧長久微笑著問。

    “放肆!”寧小齡威嚴道:“你若再敢上前一步,為師就要師門規矩伺候了。”

    寧長久佯作害怕:“什麽規矩?”

    寧小齡道:“當然是把師兄……不,把你這孽徒……啊!”

    話音未落,寧小齡驚呼了一聲,她倒在了柔軟的沙地上,那張日思夜想的麵容離得如此之近。

    “師妹,你偷了師父的衣裳,還扮她的樣子,這是有謀逆之心啊。”寧長久認真道:“今夜師父不在,我應當代師施罰才是。”

    “哎……”寧小齡勉強支撐,道:“你,你這你孽徒膽敢這般……哼,姐姐,姐姐定要嚴懲你。”

    湖水拍打著沙灘,漲落不定。

    寧長久與寧小齡還在沙灘裏糾纏著,展開著各種無厘頭的對話。

    他們有時是師徒有時是姐弟有時是兄妹……

    有一刻,寧小齡嬌小動人的身軀被抱起了,湖水與此同時漲起,像一隻手,將落在沙灘上的衣裳卷走了,那雪白的衣裳像是一片永不融化的雪,在湖麵上漸漸遠去。

    寧小齡再度回憶起了第一次見到師兄的樣子和皇城的那場雨。

    隻是不同的是,她再也不是躲在暴雨的屋簷下,心懷恐懼聽著雨淅淅瀝瀝落下的少女了。  她仿佛成了主宰皇城的妖狐,滿天飄蕩的雲皆是她鋪開的狐尾。

    讓雨再下大一點,再大一點……打穿屋瓦,打穿木板,打穿整個皇城,將屋簷下躲雨的少女澆個淋漓痛透吧。

    再大一點……

    少女像是站在暴雨的雲端啼鳴著,風雨皆憑她的心意。

    於是這座幽冥神國也有了感應,整個世界隨著她的心意流轉變幻著,黑色的花海在狂風中搖晃而歌,天空中黑色的流雲齊齊痙攣,化作了千奇百怪的形狀,黑湖的湖水時而騰起,時而又詭異地靜止。

    她是冥國的君主,她就是冥國的一切。

    寧長久亦有一種自己在撬動整個世界的成就感!

    湖水湧來,花蕊似的紅色被頃刻稀釋、卷走。

    冥國逐漸亮起了光。

    心意攀至極致時,天空中的雲終於匯聚成了雨。

    暴雨如注,傾瀉而下,似要擊穿整個世界。

    黑湖順著心意將衣裳送回。

    兩人躺在沙灘上,看著彼此的眉目,收拾著寧靜的歡喜。

    “好大的雨呀,小齡真厲害。”寧長久仰起頭,看著不停墜下的雨線,感慨道。

    “不許嘲笑小齡了……”寧小齡披著衣裳,蜷縮在他懷中。

    他們尚在說話,上空忽然黯了些,墜下的雨絲也不見了。

    “雨停了嗎?”寧小齡問。

    寧長久沒有回答。

    寧小齡從衣裳中探出頭,她看到了一個青灰色的麵和無數細長的竹節。

    “這是……”

    寧小齡怔了回才反應過來。

    傘!

    一把傘沒過了他們的頭頂。

    “嫁嫁……你怎麽來了?”寧長久清醒了。

    寧小齡隻覺得腦子一片空白,恨不得暈過去。

    陸嫁嫁支著傘,淡淡地俯視著沙灘上的人影,她看著那件白裳,蹙起眉,問:“這衣裳好眼熟呀,小齡新買的嗎?”

    寧小齡不知如何作答。

    寧長久猶豫道:“這是嫁衣。”

    “嫁衣……”

    這一語雙關之詞讓陸嫁嫁微怔,“哼,巧舌如簧!”

    寧長久想以同樣的成語回複,想了想還是沒敢。

    陸嫁嫁一手握傘,一手負後,道:“諭劍天宗宗門規矩之一,可是不準弟子之間談情說愛的,你們忘了嗎?”

    寧小齡恍然大悟:“哦,所以師徒之間是可以的!”

    “小齡!”陸嫁嫁微惱。

    寧小齡委屈道:“師父,我們私下不是都說好了嗎……你怎麽還來……”

    “私下說好?”這下輪到寧長久愣住了。

    這種事還能事先打招呼的?

    陸嫁嫁更生氣了,支支吾吾道:“我,我什麽時候與你說好了。”

    寧小齡道:“反正師父有諾在先,可不許罰小齡。”

    陸嫁嫁點點頭,道:“我隻說不因為那個罰,可小齡膽敢偷師父衣裳,是為行竊……”

    “小齡錯了,小齡再也不敢了。”寧小齡立刻投降,鑽到師兄懷裏。

    暴雨漸小。

    天邊逐漸亮起了光。

    葉嬋宮披衣而起,看著雨線垂落的殿前。

    許久之後,她才看到了三個一同回來的人影。

    “弟子見過師尊。”

    三人禮節性地施了一禮,葉嬋宮輕輕還了一禮。

    “你們去何處了?”葉嬋宮難得地發問。

    “參悟心法。”

    “看湖。”

    “送傘。”

    三人異口異聲地說道。

    微微尷尬的氣氛裏,他們悄悄交換著眼神,互相瞪眼。

    葉嬋宮沒有追問,她走回殿中,看了一眼放在桌麵上的日曆。

    今日已是十一月四日。

    “金烏神國最終落成還要多久?”葉嬋宮問。

    寧長久道:“五日。”

    葉嬋宮道:“那五日之後,我們一同動身,前往古煌。”

    “古煌?”寧長久問:“確定是那裏了嗎?”

    “嗯。”葉嬋宮沒有解釋更多。

    月亮顯露出一些之後,她的能力也恢複了很多,可以看見更多的東西了。

    而月亮自從開了一個口子之後,五師兄顯然有一種勢如破竹之勢了,每隔一夜,月亮都會更明亮一些,想必用不了太久,月亮就能再度重見天日了。

    變故被逐漸抹除,一切又緩緩向著正軌匯攏了過去。

    寧長久有一種預感,古煌應是這次中土之行,最後的終點了。

    接下來的幾日裏,他們幾乎抓住了每一刻時間去修行,金烏神國的疆域向著無形的邊界擴展著,落在中央的紅日將光芒傳遞到了更遠的地方。

    入主神國也很順利。

    雪瓷殿三字已替換完畢,司命進入其中,與周遭的一切慢慢建立起了感知。

    陸嫁嫁的宮殿是剛建成的,則要顯得簡陋很多,隻能等以後時間充裕再修繕了。

    陸嫁嫁雖然不滿,但自己的殿距離主殿更近,而且神國副君的身份,聽上去要比神官更強一些,所以她也沒有多計較什麽。

    就這樣,她們也在金烏神國之中閉關了。

    這個關並不算長。

    他們比計劃的五日更提前了一天。

    第四日,夜。

    寧小齡給葉嬋宮熬好了藥出來,恰看見前方的山脊線上,萬丈金光湧了起來。

    太陽好像就當著自己的麵升起了。

    葉嬋宮喝過了藥,徐徐走出,亦望向了那輪太陽。

    她們的眼眸皆被照成金色。

    台階上,無所事事,陪九幽玩了好幾天的白藏也睜開了眼,她化作了少女的形態,熔銀的長裙被也被映得金黃。

    或許……真的有機會呢?

    白藏這樣想著。

    ……

    光斑狀的月亮切入人間。

    古煌無窮大的廢墟裏,斷臂的老人行屍走肉般飄浮著,他的身軀裏盈滿了黑氣,像是藏著一整朵烏雲。

    他保持著握劍的手勢,但手中早已沒有了劍。

    他飄蕩在古煌的遺跡裏,意識不清,似在尋找什麽,又似在等待什麽。

    忽然間,他向著東南方向望去。

    不知是不是錯覺,那裏亮起了一束光……

    這是十月八日,距離劍閣弟子出七十三洞天尚有半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