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八章:待子時天懸玉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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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暗日劈天而下。

    狂暴的氣流撕扯著大氣。

    暗主已徹底占據了世界樹。

    世界樹像是在地下掩蓋了萬年的猙獰之鬼,一朝拔出地麵,露出史無前例的龐大身軀。

    數不盡的根係掙出地表,千萬裏的荒原被飛快撕毀。

    白藏已顯化人形,抱著渾身是血的趙襄兒極速奔離了天榜的範圍。

    邵小黎與寧小齡察覺到動靜,從遠方趕來。

    世界的法則崩毀,幽冥神國已關不住寧小齡了。

    “別過去,危險。”

    白藏瞥了眼她們,急促道。

    邵小黎看著白藏懷中滿臉血汙的趙襄兒,心髒抽緊,她來不及詢問,隻是點頭。

    “小齡,先離開這裏。”

    邵小黎一把抓住了身邊少女的手臂。

    她能感覺到地底下湧動的力量何其恐怖,那不是現在的她們可以抗衡的。

    寧小齡的腳卻死死地釘在了地麵上,她仰望著天空,看著那位巍峨的暗日落下,顫聲道:“那是……那……那好像是師兄……”

    “小齡,你被嚇傻了吧?說什麽糊塗話?”邵小黎愕然,抓著她的手要帶她走。

    “那東西就是寧長久。”白藏冷冷地說了一句。她看上去很冷靜的樣子,實際上自己也還沒能接受這個事實。

    “什麽?”邵小黎瞳孔驟縮,“大白貓,都這個關頭了,你怎麽還在開玩笑?”

    “沒騙你,天榜那位才是暗主,我們都被騙了……”白藏長歎,同樣,這個事實她也未能接受過來。

    “什麽啊……”邵小黎徹底暈了。

    她回過頭,望向了天空,刹那的驚愕後,少女一咬唇,身形疾掠了出去。

    這次,換成寧小齡一把拽出她了,“回來!你去做什麽?”

    “可是……”

    “別去給師兄添亂了。”

    寧小齡打斷了她的話,拉著她的手,帶著她飛快掠向白藏的身後。

    狂風越來越急,氣浪從身後不停刮來,飛沙走石宛若箭矢,從身側激射過去。

    某一刻,寧小齡心生靈犀,她轉過身,看了一眼背後。

    光影交錯。

    黑日與世界樹撞在了一起。

    ……

    大師姐以及其餘不可觀的弟子,在燃燒般的天空中,目睹了這場撞擊。

    撞擊才開始的時候,大師姐便下了決意,她下令所有道法高深的修士,以天榜外的一萬裏為界,形成包圍,盡量將這場恐怖的爆炸攔在天榜所處的荒原之內。

    出乎他們意料的是,那場必將史無前例的爆炸才出現一個苗頭,就消失了。

    不!與其說是消失,不如說是刻意扼殺!

    暗日降臨,爆炸初起的一刻,那輪暗日混沌的表麵竟立刻展開,如撲火般簡單幹脆的姿勢壓在了天榜上,將這場轟轟烈烈的爆炸堵在了他們兩人之間!

    混沌體的表麵像是煮沸的水。

    鐵骨炸裂般的聲音在裏麵響起,接著,大量的煙塵和燃燒的木屑從混沌體的邊緣湧出,火光自濃煙中衝天而去。

    那些堅持到了現在的修士們,雖分不清眼前的狀況,但他們依舊頂著疲憊的身軀,四麵八方地散開,以靈氣築起圍牆,將這場碰撞散出的餘波攔在荒原之內。

    大師姐則直接衝霄而去,去補那暗日降臨時造成的巨大豁口。

    也有許多修士圍了上去,隨時準備麵對那已經到來的敵人。

    沒有人知道混沌體下遮掩了什麽,隻能感到那張幾乎覆蓋了整個中土中央荒野的黑色大幕如水伏動著。

    震顫感遙遠地傳來。

    很快,有什麽東西突破了混沌體,鑽了出來。

    那是數不盡的破碎根係,它們麻花般炸開,尖端宛如無數焦黑的銅絲,看上去像是深海動物燒焦的觸手,它們從混沌體下蔓延出來,捧著一個蒼白的黑衣少年。

    少年已不辨人形。

    他的脖頸折斷撕裂,歪歪斜斜地靠在肩膀上,無數的汙血從頭發間淌落,劃過潰爛似的臉頰,身軀更是布滿了累累傷痕,其間內髒碎裂,骨頭全段,身下的世界樹更是燃燒著撲不滅的烈火,焦黑一片。

    這些根係將他捧起,他俯瞰著下方的混沌體,麵頰漠然。

    另一個身影也掙紮著拔出了沼澤似的混沌體。

    萬千劍鳴聲同時響起,無數的劍遙遙指向了那個緩緩爬出的身影。

    “這就是暗主!趁他現在虛弱,殺了他!”

    暗主大聲咆哮,對著圍觀來的修士發號施令。

    人們的精神本就繃到了極點,此言一出,頃刻間萬劍齊發。

    “等等!!”

    另一片,同樣有大喊聲出來,那是少女的撕心裂肺的喊叫。

    一襲白影與紅影一前一後撲來,攔向了那萬千劍光。

    此處是荒原沒有江河,身為江水之神的邵小黎要弱上許多,其餘修士攔住了她發瘋似的飛掠。

    寧小齡卻率先突破防線,來到了混沌體之上,她張開雙臂,攔在了劍光前。

    劍光朝著這裏傾瀉 了過來。

    梨花白的裙子反射著光,格外醒目。

    “小齡?”

    四師姐悚然一驚,她也不待思考,舞槍成盾,要護住寧小齡,可是來不及了。

    劍光傾灑了上去。

    這是數十位五道巔峰高手的傾力一擊,寧小齡絕不可能擋住。

    死亡逼至麵前。

    一雙手從黑暗中伸出,穿過了她的發,環住了她的脖頸,將她斜抱著擁了回去,刺眼的劍光在這一刻仿佛消失了,寧小齡的身軀一軟,傾倒在了那個久違的懷抱裏。

    這個懷抱替她擋住了劍氣。

    “師……師兄……”

    少女的眼淚啪嗒啪嗒地落了下來,紛紛砸碎在少年的手臂上。

    寧長久將少女抱在了懷裏。

    他剛才出手雖已及時,可劍氣太過猛烈,難免波及,此刻小齡的白裙上亦繡上了不少梅花。

    修士們看著混沌體中鑽出的披頭散發的白衣少年,看著他抱著寧小齡的樣子,以為他是在挾持這位少女,他們紛紛調整氣息,隨時準備斬出第二輪劍。

    “住手!”

    卻是四師姐已至,攔在眾人麵前。

    她將目光投向了混沌體。

    前來救小齡的四師姐也震住了,她瞪大了眼睛,根本無法置信眼前的一幕。

    “小師弟?!”

    司離看著那個白衣少年,難抑震驚:“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寧長久來不及解釋,他知道,世界線收束為一後,他要是死了,可就再沒有重來的機會了,這是他僅有的機會……

    世界線收束前,他必須斬殺掉暗主!

    可如今,在原君的幫助下,暗主已占據了整個人間神國。

    他要殺死暗主,無異於在沒有‘齊天’權柄的加持下,於神國中斬殺神主——這幾乎是不可能做到的事。

    人間豈有什麽東西是淩駕於神國之上的?

    暗主展開了他破碎的骨骼,他看上去傷勢要重上很多,可他的本體是龐大的世界樹,幾乎做到了真正的與世長存。

    “晚了。”暗主隻剩下一隻眼,他盯著寧長久,話語肅穆:“可惜,你終究不是真正的暗日。”

    燒焦的藤蔓裏,詩從其中探出了眼睛,看著那熟悉的白衣少年,張大了嘴巴,已不知如何表達自己的震驚與疑惑。

    原君亦從藤蔓間走出,問:“需要我……”

    “帶她走。”暗主打斷,隻說了這一句。

    原君深深地看了他們一眼,沒有說話,這樣級別的戰鬥,已不是他可以參與的。他將詩從藤蔓間扯出,帶著她暫時飛速撤離戰鬥的中心地帶。

    他們前腳剛離開,身後,決戰便已爆發。

    扭曲如妖的暗主雙手陷在大地裏,世界樹的根係和藤蔓糾纏著衝天,如他拔出的利刃。

    寧長久的半身埋在混沌體裏。哪怕是混沌體這樣的神物,在連續不斷的神戰與爆炸中也損傷嚴重。

    他拔出白銀之劍,半靈態的柳希婉隨之環繞身側,殘缺的修羅之體亦在身後撐了起來,將此刻虛弱如病的少年襯得宛若黃金鑄就的天神!

    虛空中的修士們看著對峙的兩人,無數猜疑與困惑滑過心底,有的人猜到了真相,有的人還在迷惘,但那殺氣自兩人間生出時,大師姐毅然決然地攔在了他們麵前。

    “惡背叛了,先撤離這裏,不要妨礙小師弟!”

    關鍵時刻,大師姐在第一時間相信了自家師弟,“司離,姬玄,你們去疏散北邊的修行者,二師弟與我留下防止災難擴張,快!”

    大師姐嚴肅的話語極具震懾力,其餘觀中弟子不作多想,一同點頭,身影四掠而走。

    二師兄懸立天空,看著下方棘手的局麵,歎口氣後握緊了寬刀,“我們這些年都在做什麽啊……”

    大師姐與二師兄分散開來,結開結界護著兩端。

    寧長久的純白心湖裏,柳希婉略帶焦慮道:“還是用那必殺一劍麽?”

    “嗯。”

    “我們這一劍到底能不能殺人啊……要是這次再殺不了,我們可就是千古罪人了……你還有沒有其他靠譜點的劍技呀……”柳希婉回想著過去的一幕幕,心情低落。

    “別說話,專心點。”寧長久以心神回應。

    “嗚……你幹脆把我煉化成僵屍算了……這樣我不僅對你言聽計從還不會緊張……”一想到曆史的使命壓在自己身上,她實在沒辦法不緊張。

    “唉。”寧長久歎了口氣,也沒時間幫她調整心理了。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我會盡力的!”柳希婉握緊了拳頭,給自己加油打氣。

    無形的氣流向著白銀之劍匯聚。

    白銀之劍如鏡的表麵竟成了黑色。

    寧長久一手抱著寧小齡,一手持劍刺出。

    這是寧長久的傾力之劍,卻沒有一丁點恢弘之感,反而帶著死氣沉沉的寂寞。

    暗主看著那一劍,神色平靜。

    他知道,寧長久也知道,如今的暗主占據了人間神國,唯有超越人間法則的神物才有機會將其斬滅,這柄白銀之劍與這等殺人的劍技無疑皆是絕世之物,卻無法作為此刻弑神的屠刀。

    但時間已刻不容緩,寧長久與柳希婉心神貫通,劍帶著純淨的劍意刺出,斬向了世界樹王座上的惡魔。

    蒼穹兩側,大師姐與二師兄遙遙眺望著這一幕,他們不知道師尊去哪裏了,也不知道這一劍之後人間究竟會如何,隻是靜靜地看著,看著跨越了數千年的陰謀與矛盾在這一刻交匯、爆發,化作這平淡到不真實的至簡一劍。

    世界樹的根係紛紛騰起,化作了參天的高牆,暗主的手中,亡魂的力量源源不斷地湧出,一邊修複著先前爆炸中破碎的身體,一邊顯化成劍,在防守的同時斬向寧長久。

    白銀之劍帶著寧長久拔出混沌體,他們一同撕裂開了世界樹的防守,將劍送至了更深處。

    狂暴的氣浪再度炸開,破碎的法則碎片衝天而去,化作風暴,沿著大師姐與二師兄構築的結界遊走,將結界也頃刻撕碎。

    中心。

    暗主以雙手護著身前。

    寧長久的劍刺透了他左手的臂骨與右手手掌,微微刺透了他的心口,卻沒有觸及根本。

    這是寧長久與柳希婉的傾力之劍。

    可神國之內如何殺死神主?

    必殺之劍再度無功而返。

    但暗主的臉頰上同樣沒有半點得意的神情。

    他低下了頭,看著自己的小腹。

    那裏也有一劍。

    刺出這一劍的,是寧長久懷中的少女。

    先前,他的所有注意力都凝聚在了這必殺之劍上,完全沒有注意這個被寧長久保護著的少女。

    而這位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小師妹,不知在何時與寧長久做好了決意,於關鍵時刻刺出了這一劍,撕開他的防守,將劍送入了他的小腹裏。

    那柄劍是月枝。

    月枝是月囚上的聖物,是超越人間法則的存在,所以具有洞穿他身軀的能力。

    但也僅此而已了。

    月囚已經炸開,月枝的神性同樣越來越弱,早已不服巔峰,若在過去,由姮娥親自於滿月之夜執劍,確實有可能將他斬滅。

    可惜……

    “永別了。”他輕輕吐出一言。

    氣浪在他們身前炸開。

    寧長久抿著唇,痛哼一聲,他雙臂環著小師妹,任由怨靈之劍將他的肩與臂洞穿,將他刺得倒飛,落入了混沌體中,一路倒滑,深深砸入了數千裏之外的大地之中。

    寧小齡大聲地喊著師兄,聲音被風聲吞沒,少年的鮮血將她的梨花白裙染得通紅。

    暗主看著他們,神色憐憫而慈悲,但他結劍的手卻半刻不停。

    他一隻手用力去拔深深刺入腹部,摧毀著他身軀的月枝,一隻手凝出了一柄幾乎沒有厚度的黑劍。

    他隻需要擲出這柄劍,就可以將那對師兄妹一同貫穿了。

    曆史的長江已抵達了入海口,其後的歲月將是他的汪洋。

    凝劍的過程中,暗主抬起頭,看了一眼遠處青色道裙的女子。

    大師姐眼睜睜看著師弟被擊敗,並且即將葬身於黑衣少年劍下。

    但不知為何,她臉上的情緒不是悲傷與憤怒,而是一種莫名的凝重。

    暗主奇怪於這抹凝重的由來。

    很快,他的疑惑得到了解答。

    天空黯了下來。

    ……

    暗日已經降臨,混沌體也來到了人間,天榜上空的雲都被氣流衝散,此刻應是陽光猛烈才對。

    但太陽卻被忽然遮蔽了。

    除了暗日,還有什麽可以遮蔽太陽?

    暗主仰起頭。

    一道無形的線自貫穿他小腹的月枝起,一直向上,連同了整個天空。

    天空中,一座巨大的島嶼不知從何而來,懸在了他的頭頂。

    “不可觀?!”

    暗主從未見過這座巨大島嶼,但立刻意識到了它的身份。

    從古至今,不可觀都是淩駕於世界法則之上的!

    恐懼自心底升騰,他想要逃離,可他的身軀與世界樹緊緊相連。

    他逃不了。

    不可觀遵循著月枝的位置,從高空落下。

    遠處大地的深坑裏,寧長久抱著半昏迷的,猶在輕哼的少女從深坑中爬出,他用白銀之劍拄著自己,向著世界樹的方向眺望。

    ‘不可觀是一件兵器。’

    八年夢境中,師尊的話語輕輕地在耳畔回響。

    在原本的計劃裏,不可觀是要升上天空,撞向暗主的。

    如今,不可觀落向了人間。

    他以‘同心’將計劃告知小齡,讓她趁機以月枝刺殺暗主,月枝本就是控製不可觀的聖器,他以月枝將不可觀引至此處,當空墜下。

    它落得並不快,卻帶著淩駕於一切法則的驕傲,好似人間神國易主無數,但它依舊是那隱於世間的唯一王座。

    “最後一劍,我還是沒能殺掉人哎……”

    心湖中,短發淩亂的柳希婉陪他一同望著遠方,話語中充滿了遺憾。

    “沒有關係的。”寧長久柔聲道:“在以後的時代裏,評判一把劍好不好,應不會取決於她能不能殺人了。”

    “會有那樣的時代嗎?”柳希婉問。

    “會有的,不信的話,我陪你一起去看。”

    寧長久這樣說著,狂風迎麵而來。

    白霧籠罩的不可觀抵達了地麵。

    暗主咆哮著,慘叫著,以雙臂死死地撐著不可觀厚重的底部,但不可觀的墜落已勢不可擋。整個不可觀,最早被葉嬋宮設計出來,便是弑神的絕對兵器,它由不可觀的弟子以及一整個大河鎮的鎮民花費了數百年時間聯手打造,不到萬不得已,絕不會動用。

    不可觀或許殺不死身為‘萬能者’的惡,卻足以殺死這個寄生在世界樹上的毒蟲。

    道觀碾在了大地上,暗主的身影伴隨著撕心裂肺的慘叫聲被吞沒,世界樹的龐大根係被死死地壓回了地麵,如被桃木劍鎮殺的鬼。

    世上最大的桃木劍,當然就是最強大的道觀本身!

    暗主手臂彎曲,崩塌的身軀被漸漸淹沒,磅礴的偉力將他徹底碾壓。世界神樹宛若被巨斧劈開,王座亦是分崩離析,這位登基的新王骨骼盡碎肉身扭曲,於劇烈的慘叫聲中被碾死,碎裂的屍體壓入了大地深處。

    清風徐來。

    不可觀兀自起著白霧,大山隱在煙繚霧繞間,觀與鎮的相隔處,薺麥青青,他們種下了五棵樹苗也參差不齊地生長著。

    寧長久手持白銀之劍,懷抱小師妹,遙遙地看著台階盡頭的道觀。

    不知是不是少了關門弟子的緣故,觀門依舊半開著。

    他想要走入大河鎮,走入不可觀,卻沒有了力氣,隻能遠遠地抱著小師妹,對著道觀深深一禮。

    與此同時,太虛中,世界線終於收束。

    大師姐與二師兄飛快來到了他的身後。

    他們相信小師弟,所以也不詢問緣由,隻想帶他離開,為他療傷。

    寧長久卻搖了搖頭,雙腳生根般紮在大地上。

    “我就在這裏吧。”他說:“我在這裏等師尊回來。”

    大師姐與二師兄對視了一眼,輕輕歎息,不再多言。

    他們一動注視著道觀。

    直到大地的震顫徹底平歇。

    這是神話傳說中暗日降臨的末世,卻是人間嶄新的時代。

    ……

    ……

    寧長久不知是什麽時候昏過去的,也不知道自己醒來是什麽時候了。

    他醒來的第一件事,就是檢查自己的金烏神國。

    畢竟,重傷的惡還在金烏神國之中。

    他猛地從床榻上坐起,瞬間清醒。

    他發現,惡不知何時,已離開了金烏神國!

    強烈的不安湧入心頭。

    惡隻要見到了星辰,就能再度成為‘全能者’,他的傷勢會很快得到修複,而惡的眼裏,修真者皆是敵人,是要被殺死的……誰能擋住惡的屠刀?

    不可觀一片寂靜。

    寧長久心中生出了極為不祥的預感。

    畢竟,自己醒來的時候,嫁嫁她們應會守在身邊的才是,可現在……

    寧長久環視四周,正當他要打開太陰之目時,一個小姑娘從道觀外走來,她的身後,還跟著一個人偶。

    正是詩。

    寧長久看著這個心魔劫中初見的,粉雕玉琢的少女,眉頭皺起。

    “寧長久,你醒了啊。”

    詩看著他,笑著說:“我們是來與你告別的。”

    寧長久看著詩,又看了看她身後那名為惡的人偶,人偶一動不動,很是安靜。

    “到底是怎麽回事?”寧長久問。

    詩向他解釋了他昏迷之後的事。

    寧長久暈倒後,金烏神國缺少陸嫁嫁與雪瓷的鎮守,讓重傷的惡逃逸而出,眾人去阻止惡,可他們皆不是惡的對手,就在那時,原君帶著詩趕來,這對分別了七千年的兄妹,終於相見。

    詩阻止了惡。

    在過去,全知者與全能者本就是相輔相成的。

    全能者為全知者提供保護,全知者則是全能者的另一半大腦,幫助他更新知識。

    詩得知了真相,原來天榜中的黑衣少年是惡魔,眼前的人偶才是自己真正的哥哥,他在天外等待了自己數千年,心魔劫時,自己還一度戲稱他為掌櫃的。

    她哭了很久,也不知是為什麽而哭,有可能是為假哥哥的欺騙與死去,也有可能是因為與真正哥哥的相逢。

    最後,詩握住了惡的手,為他更新了知識,重構了人類的定義。

    如今惡的腦子依舊遲鈍,唯一的信念還是守護人類文明之火不滅,隻是人類的文明已不局限於凡人了。

    寧長久終於放鬆了下來。

    “你們打算去哪裏?”他問。

    詩輕聲道:“我們打算隱居人間,默默地守護文明,直到消亡為止。”

    他們本就是前代人類耗費巨大心血創造的,他們始終沒有忘記自己的使命。

    寧長久微笑著點頭:“若有困難或覺得無聊了,可以來尋我們。”

    詩淡淡地笑了笑,也點頭。

    寧長久環顧四周,問:“對了,師尊她們去哪裏了?”

    “姮娥仙君啊……”詩咬著指頭,環顧四周,神秘兮兮地笑了笑,道:“姮娥仙君一直在等你呀,大家知道師尊在等你,所以都識趣地走開了哦。”

    “等我?”寧長久剛醒,一時還沒反應過來。

    “喏。”詩點了點頭,從袖間摸出了一樣東西,“這是先前打架的時候,你散落在地上的,姮娥仙君讓我等你醒時代為交給你,她還說了,若下次再敢把它弄丟,為師可就要生氣了。”

    詩模仿著姮娥的語氣,威儀十足。

    寧長久看著手中那封熟悉的婚書,輕柔微笑。

    詩與他揮手話別,離別之際,詩歪了歪頭,問:“待子時天懸玉蟾?”

    寧長久將婚書仔細收好,話語靜穆:“再上白雲觀。”

    ……

    ……

    (感謝書友青衣漸茫打賞的大俠!謝謝書友的支持~麽麽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