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1 辭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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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不會有什麽問題,手續之類的東西也是在女孩確實無論怎麽講,至少來說,陸心蕾在這一個月是能找到地方來落腳的了。
對於一個還在讀書的女孩來說考慮這種東西聽起來總有一些無奈,但事實確實如此,這個理由也是推動她同意那份被那個女人簽下名字的合同的主因。
她確實需要找一個地方住下來,上個學年她的選擇是包宿的假期工,而現在她在做的事,相對來說和打工也沒有什麽區別。
隻不過是在打工內容和合同細節等方麵出現了一些微妙的不同而已。
作為正規俱樂部,crg的配套設施無論怎麽說都是合格的,哪怕是在青訓隊伍的基地裏,也能做到給每一個選手一個單間作為其生活起居的空間——即便這樣還能空出幾乎一半的房間。
兼職管理基地的海子明曾經數次表達過想要把這些房間對外租做酒店來創收,但是財大氣粗的crg並不需要為了這一部分的收入來寒磣自己,這個提案直到最後也沒有落到實處。
這也就讓女孩直接或者間接地得到了遠超自己預期的待遇:她成了基地生活區宿舍樓頂層的唯一一個住戶。
這個“唯一”和臨近年關,基地人煙稀少沒有什麽直接聯係,據領著她打開房門的阿姨介紹,這個頂層確實沒有什麽人會來住——除非有外來的客人,而且特意指定頂樓房間。
“這裏的房間是按賓館單間布置的,”比陸心蕾高上半個頭,體格明顯也更加強健的阿姨替女孩把她的行李拎進了房間,“要說的話這裏其實是客房,這裏打遊戲的年輕人一般沒這個待遇的。”
陸心蕾一開始還想要堅持自己拎包,但看上去就蠻喜歡小孩子的阿姨在電梯門口就不由分說地從陸心蕾手裏搶過了她的行李箱:
“不過女娃嗎,有點照顧也是應該的。”
女孩眨了眨眼睛,也沒有得了便宜賣乖的理由。
獨自一人占一整個樓層還是相當有排麵的,雖然普通的女孩可能會因為夜間時分無可避免的空蕩感和孤獨感產生不適,但這對於陸心蕾來說並沒有什麽問題。
那也就意味著完全沒有問題,而且,在空氣質量較好的夜間,女孩從這座高達八層的,毫無意義地輝煌堂正的宿舍樓的頂樓上還可以遠遠地看到很多東西。
沒有什麽值得抱怨的,沒有什麽值得專門提起的,時間也就這樣在無言之間向前滾動了幾個大刻度。
到了真正臨近年關的時候,整個基地裏除了維持建築基本運轉和日常維護,家住附近的大叔大娘之外已經不剩下什麽人了。
畢竟,雖然在現在這個信息化的時代中年味其實已經很淡了,但是對於鄉土情懷濃重的中國人來說,能夠在這個時節平安回到家鄉依然是一年到底最基本的目標。
哪怕是那些在聊天的時候宣稱“今年絕對不回去”的網癮少年,在來自家人一通急過一通的電話之後也一個一個地選擇了踏上返鄉的列車。
唯獨異類一樣的陸心蕾依然留在這裏。
在基地的職員隊員走光之前,至少從外貌上看是一個精致乖巧的女孩的她,在這些就頗有些社會風氣的爺們堆裏看上去格格不入;而在這些人離開之後,從始至終都隻收到過一條“不回來嗎”的短信的她也就更加地格格不入了。
不過也沒人會因為這一點而產生無法接受的心理,誰家都有一本難念的經。
大爺大媽們並不是什麽固執到難以交流的對象,尤其是對這些中老年人態度相當親切的她來說,在這半個月裏幾乎是獨自也收到了不少來自他們的關懷。
而且就女孩比起實際年齡還要更顯低齡的外貌也讓她規避了很多這個年齡段人掛在嘴邊的“結婚了嗎”係列問題。
雖然在被問到“不回家裏嗎”和“家裏出了什麽事嗎”的時候,女孩總是語焉不詳,但是她眼中難免流露出的負麵情緒還是讓他們也難免會想一些有的沒的。
一來二去之下,在這些爺爺奶奶輩的交流圈子也就逐漸地傳開了五六個堪稱波瀾壯闊的家庭倫理劇本,主題涵蓋了兄弟鬩牆,狗屁倒灶,貴圈真亂——但這對於這些劇本中央的女孩來說並不重要,她也確實不在意這一點。
所以總的來說,這一段時間還是頗為可以說得過去的,隻要不去想那些有的沒的。
而在日曆撕到年三十的那一天,看著確實已經空無一人的整個基地,她才歎出了那口已經藏了很久的歎息。
信息時代往往會在莫名其妙的地方給人狠狠一擊,它會給人一種虛假的滿足感,讓人認為自己並不孤單,隨後在這個人已經深陷其中的時候把空無一人的周圍展示給人。
這種突然的孤單感會擊穿屏幕,斬斷網線,屏蔽信號,讓人所有的逃避都無濟於事,它就喜歡這樣不可阻擋地戲耍著那些內心柔軟的人,看著他或者她徘徊歎息又無所適從,直到它心滿意足後才會自然地消退。
人類無論怎麽堅強,說到底還是社會動物,在馬斯洛的需求層次塔上頂端的需求總是與社會,或者至少集體有關的,離開了這些,人大概隻能扁平地活著。
她就這樣坐在基地門口的台階上斷斷續續地思考著,麵對這樣的孤獨感,就連那個男人都沒有什麽好辦法,在他的一生中,幾乎無論何時都能在身邊找到可以傾訴的兄弟。想不到方法來化解或者至少減輕這種負麵感情的他甚至自己也被這種孤單的感覺感染了。
雖然並不是完全沒有能夠聯係的人,但是她們也都離自己太遠了,網絡時代的通訊方式能夠帶來虛假的安慰感,但對於感情細膩的人來說,冰冷的屏幕並不能解決真正的孤獨。
不過繼續這樣浪費時間也並不是什麽好事——這樣的想法已經在女孩的腦海中盤桓了幾個小時,從她開始坐在這裏就是如此。她的理性知道自己現在這樣繼續發呆下去沒有任何意義,但她的身體卻不聽使喚地拒絕行動。
握在手裏的手機響動了幾次消息提示音,這些大部分來自室友的的關心女孩大抵都以報喜不報憂的方法講了過去——沒必要讓她們白操心。
這樣的無所事事一直持續到太陽幾乎下山,陰曆舊年的最後一天也即將迎來結束,正當女孩準備最後集結一次力量從台階上站起來的時候,來自遠方的發動機聲驅散了她心中已經有些無聊了的孤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