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上遊下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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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叔,張太師的時候,朝臣也是這個模樣,張太師也未曾棄之不用。皇叔如此這般厭惡他們,不利於國朝。”張嫣語重心長的勸說著。

    她見過天啟皇帝這種抵觸、厭惡的情緒越來越嚴重的後果。

    “而且皇叔,若是萬事撇開朝臣們做,我以為,明公們反倒是沒了什麽約束,最後肆意生長,變得更加混沌不堪。他們做錯了,皇叔就應該訓斥;他們做的過分了,就應該以雷霆手段震懾;他們違背了國法國規,就應該明正典刑,唯有此才能天下歸心。萬事甩開他們做,到時候這顯得有些淩亂的朝政,更加零散了。”

    朱由檢手裏握著奏疏,盯著張嫣看了很久很久,都把張嫣逼視到了低下了頭之後,他才冷冷的說道:“皇嫂要朕怎麽做?對他們點頭哈腰,卑躬屈膝才可以嗎?成為他們想的那樣,變成大明朝最胖的那一頭豬嗎?”

    張嫣眉頭一顰,猛地抬起了頭,看著朱由檢,憤然的說道:“我在皇叔心裏就是這樣的人嗎?”

    朱由檢一看張嫣這個模樣,就知道要遭,他一臉無奈的說道:“皇嫂,朕沒說你呀,朕就是生氣這朝局。今天皇極殿前,朕不就是在做你說的這樣嗎?以雷霆手段震懾嗎?作惡的朝臣,進了北鎮撫司的朝臣們,不就是朕在明正典刑嗎?”

    “誒,誒,誒,你別哭呀。”朱由檢看著張嫣這委屈的樣子又是要哭,就趕忙說道,這女人咋就這麽麻煩,動不動就哭呢?

    張嫣別過頭擦拭了下眼角的淚,擠了擠眼睛,平複了下心情,也沒看朱由檢才說道:“梳理朝政,任用賢良,都是些麻煩的事,抽絲剝繭,如同一團亂麻之中找出線頭來,這開始的時候,還新鮮,不用幾個月就會變得厭煩,再過幾個月就會覺得這些事無趣,推到司禮監去,我就是在提醒皇叔,防微杜漸。沒有要做明公們傳聲筒的意思。”

    “我知道,在皇叔心裏,我呢,一個婦道人家,和魏璫在宮裏鬥來鬥去,最後還要謀立皇叔為太子,這事,最後還做成了。皇叔心裏有疑,認定了我要麽和閹黨有染,要麽就是和東林黨有勾結。可是,這些事都是借勢而為做的罷了。”

    “皇祖母的確厭惡客氏,何嚐不厭惡我呢?她稍微說幾句,皇叔心裏的疑惑,就被勾了起來。我也解釋不了太多。”

    朱由檢看著張嫣梨花帶雨的模樣,琢磨了老半天,才知道這張嫣的委屈從何而來。

    感情這張嫣壓根就不是跟他朱由檢生氣,而是跟劉太妃生氣,顯然是劉太妃交待的話,被張嫣厭惡。

    但是她又沒辦法拿劉太妃怎樣,隻能跟朱由檢這裏生悶氣!

    這女人的心思,實在是太複雜了!!

    朱由檢忽然計上心頭,笑著說道:“皇嫂在生劉太妃的氣啊,原來不是生朕的氣。”

    張嫣聞言,總算是止住了眼淚,也沒點頭也沒有搖頭,就是愣在原地,她終於品出了一些不對味來,什麽時候,自己變得如此的怯懦了?動不動就哭?

    朱由檢也算是肯定了自己的想法,張嫣這趟去慈慶宮,心裏窩著對周婉言的火氣,也窩著對劉太妃的火氣,他笑著說道:“皇嫂,朕倒是有個主意,不如這樣,你不是生劉太妃的氣嗎?你把她宮裏的內侍宮女都給裁撤了,再把慈慶宮的用度減一減,對半還不解氣,就直接一成,反正宮女內侍都沒了,鴻臚寺傳膳就是。若是還不解氣,那就把宮門給砌了。反正這後宮這事,都是你說了算,還不是想怎麽辦怎麽辦?”

    張嫣直接破涕為笑,搖頭說道:“淨說些糊塗話,要真的這麽做,明天朝臣們就該高喊妖婦媚上了!落人口實。”

    “笑了?”朱由檢看著張嫣總算是不再哭了,也是擦了擦額頭的汗,這當皇帝,不僅僅要宮外把朝政處理明白,宮裏還要會哄人,真的是太難了。

    “也不知道你什麽時候學的這麽油嘴滑舌了,以前沒發現呀。哄女孩子的本事挺大的呀,婉兒晚膳來的時候,你可得好好哄。”張嫣也就是心氣不順,被朱由檢這一逗,這情緒也算是過去了。

    一個基本無害的劉太妃,她張嫣犯不著跟劉太妃大動幹戈。

    宮裏,是一個皇帝一言而決的地方,劉太妃的要求,朱由檢應允了,那些勳戚擾了老人家的清淨,張嫣欣然同意了上下整頓的要求,這種遞話的風氣為之一頓。

    錦衣衛緹騎郭尚禮因為誅邪過程中表現優異,得到了一定的報酬,每個山魈的人頭是二兩銀子,而這二兩銀子,經過仔細的勘合之後,以酒、肉、米的方式兌現,這已經讓郭尚禮喜出望外了。

    顯然,在四類功勞之中,山魈和黑眚被歸為了民賊。

    而此時的郭尚禮,正帶著緹騎們和一個道士、一個法師,出長安門,走過香山山道,奔波在妙峯山之間,他接到了田爾耕的一項任務,那就是勘測通惠河的上遊,月牙泉至妙峯山山道再至香山山道的金河山道。

    田爾耕敏銳的察覺到了萬歲要再次疏通通惠河,而通惠河的問題,不僅僅是奸豪射利之人所阻、勢要奸徒罔利所阻、無為老母的教兵,其實還有一定的自然原因,那就是西山的龍脈。

    為了不破壞西山龍脈的風水,白浮泉,這個通惠河最主要的水源,會被沙河和南沙河截流,這兩個河流有自己的泉眼,在西山這叫做奪水,是為了維護大明皇陵的風水修建的兩座河堤,將水導向了沙河。

    疏通通惠河第一件事,就是鑿了這兩處河堤,讓月牙泉水改道通惠河,所以郭尚禮,帶著緹騎勘測地形的同時,還讓道士和法師來給勘測下風水之事。

    在大明,拿著羅盤,替人看風水,卜葬地的人都被人稱之為形家、葬士、地師。

    郭尚禮出身貧苦,他對這等地師壓根不了解,田爾耕倒是認識幾個名人,但是這類的人多是明公們的“家人”,屬於社會頂流人物,他田爾耕有時候不見得能夠請得動。

    所以,隨便找兩個小道士、法師冒充,寫一篇誰都聽不懂的蘸言也就糊弄過去了。

    “萬物歸於土,生於土者,在土為氣,在地為理,氣之所在,理即宮焉。葬乘生氣,一言而蔽,神不可知,吾知有氣而已。”小道士手裏拿著一塊羅盤,大聲的唱著號子。

    道士手裏指著兩處堤壩繼續唱道:“指西山為發源,指妙峯山為過峽,至東龍山而凝結為穴,西山為龍,妙峯山為虎,龍昂而虎伏,香山為牚,白浮為案,牚欲有力,案欲有情,必如是乃延福澤,不然則否。妙惠大師以為然否?”

    妙惠大師是香山碧雲寺的主持,他連連點頭,附和的說道:“妙哉,妙哉。”

    郭尚禮滿臉疑惑的問道:“兩位地師,敢問說的是何意?”

    “天機不可泄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