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墨兵筆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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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說朱由檢在沒有見到李自成的時候,或許對挽救大明朝的頹勢還抱有一絲絲僥幸,當李自成出現在朱由檢麵前之後,朱由檢對大明朝的破爛不堪,有了進一步的了解。
是大明的官軍不夠勇武嗎?
不管是王二、高迎祥、李自成、張獻忠,其實大明的官軍多次打敗他們,打的他們潰不成軍,高迎祥被殺的那年,李自成已經被逼到了角落,僅剩二十一騎卒跟隨。
甚至連李自成的第二任夫人,邢夫人,都跟著屬下的高傑跑了。高傑投降大明,還混了個興平伯的身份,高傑死後,邢夫人甚至勾搭過一點時間史可法,要不是史可法瞧不上高傑的匪軍出身,邢夫人說不定還能繼續混個督師夫人當當。
在如此局麵下,李自成沒有投降,他手下的二十一騎卒沒有投降,並且很快就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
在鬆錦大戰中,大明再次輸得一敗塗地,再也沒有了對付李自成的實力。
一次次的起義,一次次的失敗,又一次次的起義,是大明的百姓們,真的沒有活路了。而每次李自成振臂一呼,應者雲集,是偶然嗎?
是必然。
“萬歲爺,臣此次前往皮島,發現件事。”王承恩有些猶豫,最終還是低聲說道。
“講吧。”
“漳州、泉州商賈,共計七十餘家,與福建海麵的紅毛番進行商貿,獲得火器、硝石、火炮,煙草等物,這些物品,他們並不會在月港卸貨,而是直接轉運至遼東,貨於建奴,隨後在遼東購入大量的糧草,販賣至津口,由津口轉賣至京師,攜帶大量白銀,再次回到漳州泉州。”王承恩盡量讓自己的話說的明白些。
這是一個交易鏈,這是一個三角循環。
由漳州、泉州的海商,用絲綢、瓷器等物,換成火炮,送到後金,變成糧食,送到京城變現成為銀兩,在返回漳州泉州。
三角形最為穩定,所以三角貿易根本無法拆穿。
而漳州泉州商賈的財富密碼,被朝廷悉知,卻毫無辦法。
“玩的高明,還是我大明明公們玩的高明。”
朱由檢不住的點頭,這就是現在大明朝的現狀,人人都趴在大明這顆大樹上,吸收著最後的營養,享受著最後的狂歡。
怎麽破局?
其實也挺簡單,就是大明皇帝一道詔書,讓現在龜縮在濠鏡的大小弗朗機人獲得在大明合法貿易的權力。
但是這麽做的惡果,就是大明的很多命脈,就會假手於人,尤其是火炮類的國防科技樹,也都由大小弗朗機人掌握的下場,就會陷入清末的困局。
所以,朱由檢根本沒得選。
既然解決不了他們,那就加入他們。
他也可以參與其中,畢竟現在鄭芝龍已經開著封舟回到了江南,但凡是他打開一些局麵,這種財富密碼的運輸環節就可以盡數破之。
收攏權力的過程是一步一步來的,並不是一蹴而就。
王祖壽匆匆的跑進了乾清宮的正殿,離得很遠俯首說道:“萬歲爺,皇後千歲那裏發了好大的脾氣,萬歲爺要不過去看看?”
朱由檢用力的拍了下腦闊,該來的終歸是來了。周婉言這個小丫頭終於忍不住了。
“婉兒怎麽了?是哭了?還是摔東西了?還是鬧著要投井?到何等地步了?”朱由檢疑惑的問道。
一哭二鬧三上吊,這都是升級的套路,開始哭,不搭理她就會鬧,鬧的凶了就是尋死膩活。哪怕是大明皇宮,其實也躲不過這樣的命運,大明的皇後是一個嫩出水的小丫頭。
“那倒沒有,皇後千歲把給萬歲做好的冬衣給剪,把棉掏了去,說要做個褥子。”王祖壽小心翼翼的回答道。
朱由檢不由得點頭,周婉言還是長大了些,沒有哭沒有鬧,更沒有尋死膩活。還是在發小脾氣。
這都在可以忍受的範圍。
“王伴伴就在正殿,我去坤寧宮看看去。”張嫣離開了偏案,看著王承恩,其中的包含著冷厲和擔憂。
朱由檢和明公正麵發生了幾次衝突。
包括西山煤局、通惠河、文淵閣人選、遼東戰局安排、皮島增餉、一力督促督辦王化貞、給戶部站台清查賬目等等,這一些的活動,無不是在和大明明公正麵打擂台。
大明明公也試圖刺殺大明皇帝,不管是鴻臚寺的茶湯,還是大亨殿的熏香,可惜,都被大明皇帝巧妙的化解。
大明皇帝又不修仙,也沒有那麽多的宮女在身邊,想搞宮女怒從心頭起,額從膽邊生的把戲都不能。
大明皇帝生活的乾清宮,固若金湯,根本無處下嘴,明公們不是沒有試圖滲透,但是徐應元這樣的信王府近人,等閑都見不到大明皇帝,內侍行刺這件事也不大行。
其中關鍵,與張嫣住在乾清宮,功不可沒。
朱由檢至今沒有落水、中毒、服用奇怪丹藥、日夜笙歌、身體日益消沉,都是依托於這鐵桶一樣的乾清宮。
張嫣終於舍得離開乾清宮,前往坤寧宮,哄一下大明的皇後,但是依舊不太放心的看著王承恩,她不太想發生當初的皇帝落水的戲碼。
現在的大明皇帝,比先帝做的還要過分。
“萬歲爺,倪元璐已經幾天沒上朝了,據說去了長陵哭墳去了。”王承恩剛回到了京城,就開始了幾年如一日的輔佐,他沒說一句路途上的辛苦,但是朱由檢開始看到了王承恩的右手,不太利索,甚至用著左手。
“朕知道,讓他哭,哭個夠,看是丟了大明皇帝的臉麵,還是丟了大明明公的臉麵。”朱由檢當然知道倪元璐去了哪裏,他跑去朱棣的墳頭痛哭流涕,周圍一大票的筆正圍著倪元璐,京城的坊刻,已經加班加點的開始輿論造勢。
哪怕是錢謙益已經出京,前往遼東,商定和談之事,但是朝中主戰的人,依舊是如同按下葫蘆浮起瓢,一個接一個的出現。
因為大聲的喊出主戰,可以獲得大量的名望,但是朱由檢已經把倪元璐整年的俸祿給扣了。
三天不上朝,連請假都沒請,不扣他的工資,說不過去。
若是一天故無辜不回朝,就是罰俸三月,如果兩日無故不回朝,就是罰俸六月,若是三日無故缺勤,就是罰俸一年。
若是他哭墳十天半月的,大明皇帝就能夠責令讓他滾回老家了。
比如出版過《頌天臚筆》的複社筆正朱長祚,就在忠烈傳中,添了倪元璐之人的簡述。
倪元璐作為鐵杆閹黨,居然能夠被東林黨的複社提名忠烈傳,可見大明朝朝堂的魔幻。
【元璐少師鄒元標,長從劉宗周、黃道周遊,均以古人相期許,而尤留心於經濟。故其擘畫設施勾考兵食皆可見諸施行,非經生空談浮議者可比。】
先說倪元璐四門,再說他的特點,尤其擅長經濟,而且擘畫、設施、勾考、兵食樣樣精通,還都能夠實事求是的實行,並非那些翰林院的學生一樣,隻知道空談浮議可以相提並論。
【其詩文雖不脫北地弇州之舊格,至其奏疏則詳明剴切,多軍國大計興亡治亂之所關,尤為當世所推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