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扈十娘篇 ( 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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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情提要:對麵怡紅酒樓開張,掌櫃的派小郭前去打探,不料小郭在店員的嘲諷下,一怒之下,竟然砸了人家的酒樓.......

    此時,郭芙蓉在門口焦急等待著掌櫃的與賽老板談判的結果。

    “掌櫃的怎麽還沒有回來?”

    老白一甩抹布,言語裏全是嫌棄:“廢話,你砸了人家怡紅樓那麽多的東西,不得一樣樣的算錢?”

    “都算了一天了,那得賠多少錢啊?”

    話音剛落,掌櫃的與楚南從怡紅樓回來了。

    聽到小郭還敢抱怨,掌櫃的不禁怒火中燒:“五十兩銀子,你就賠吧你啊。”

    老白慌忙倒了一杯水,試探道:“掌櫃的?”

    掌櫃的往那一坐,對著小郭狠狠點了兩下:“這五十兩銀子都得你來賠。”

    “蒼天呐!”小郭聽到這個噩耗,雙腿一軟,癱坐到凳子上。

    眼看已經嚇唬的差不多了,楚南出來打圓場:“當然,你也可以不用賠,條件是幫怡紅樓照顧好,那個扈,扈幾娘來著?”

    “扈十娘。”老白搶先答道。

    掌櫃的和楚南都很驚訝:“對,你咋知道的?”

    老白立馬來了精神:“扈十娘誰不知道,揚州城最有名的歌妓,成名曲《杜十娘下麵湯》,噠啦嘀哩……”說著,還扭著唱了起來。

    看著老白又是拋媚眼,又是扭屁股,楚南不禁打了個寒顫,“行了,你就別顯擺了,怡紅樓請她來唱曲,但是店被砸了,沒有辦法住人,所以要求咱們照顧一下,最多三天,完了之後,五十兩銀子可以一筆勾銷。”

    小郭當時就呲出了大牙,終於逃過一劫啊。

    “記住啊,這三天時間,咱們一定要把扈,扈...”

    “扈十娘。”老白再次提醒道。

    “對,絕不不能讓她受半點兒委屈。”說到這,楚南麵向小郭,提醒道:“尤其是你。”

    小郭嗬嗬傻笑,嘴裏連連附和。

    “笑啥,幹活去,都是你惹的禍。”老白把小郭打發到一邊,然後撩著發梢陷入了遐想中:“扈十娘,扈十娘......”

    轉眼看到楚南那鄙夷的目光,老白頓時失去了表情,含著嘴唇擦起了桌子。

    。。。。。。。

    當日下午,扈十娘一行人來到了客棧。

    “十娘來了啊。”

    聞聽此言,眾人急忙衝出客棧,排成兩排。

    “一,二,三,預備齊...”

    “歡迎,歡迎,熱烈....”

    可還不等幾人喊完口號,那位壯碩的管家就將眾人叫停:“出來個人。”

    大嘴走上前去,邊走邊說,“歡迎,歡迎...”

    “行了,趴那兒去吧。”

    大嘴有些摸不著頭腦:“趴,趴哪兒啊?”

    “轎子頭啊。”

    “幹嘛呀?”

    “墊腳啊。”

    一向大男子主義的李大嘴哪能受這侮辱,可還不待大嘴發作,一邊的丫鬟倒先開口了:“我們十娘有規矩,出門在外腳不沾地。”

    一看就要起衝突,老白趕緊出來打圓場:“那背可以嗎?”

    這時轎子內的扈十娘自己撩開轎簾,微微一笑:“可以。”然後手指老白:“讓他背。”

    老白先是一愣,然後興衝衝地趕上前去,背起十娘。

    掌櫃的看著老白那一臉陶醉的神色,不由得醋海翻騰,揪著老白的耳朵使勁一扭:“下來。”

    眼看扈十娘落地,掌櫃的趕緊上手,“還是額扶你進去吧。”

    十娘接過丫鬟遞過來的百寶箱,被眾人簇擁著就要進客棧。

    可還不等幾人邁進門,那丫鬟又開口了:“等等,我們十娘還有些規矩。”

    掌櫃的扶著十娘先進了門,剩下幾人則在那老實地聽著。

    “隔天摘的菜,不吃。”

    “那葷的呢?”

    “也得是當天宰的,我們十娘隻吃牛肉,但這牛不能滿月,超一天都不行,另外還有......”

    眾人驚訝:“還有?”

    “不是露水泡的茶不喝,少於四人抬的轎不乘。”

    秀才指著那兩個轎夫,反駁道:“你們這轎子不是兩個人抬的嗎?”

    丫鬟一指管家:“你沒看見我們家管家一個頂倆嗎?另外還有最重要的一點......”

    “啥呀?”

    “每次吃完飯之後,剩飯剩菜你們千萬別倒。”

    “這是為啥呀?”

    “十娘最見不得別人糟蹋東西。”

    眾人聞言,無不麵露揶揄,真是又當婊子又立牌坊。

    可對方完全無視了幾人的意願,倨傲道:“三天之後我們來接人,倘若有一丁點兒怠慢,就是少了一根頭發絲,那五十兩銀子也得照賠。”

    聽到這威脅,眾人終於認清了現實,得,誰叫咱還欠著人家五十兩呢。

    。。。。。。。

    看著一行人就這麽把扈十娘留下,楚南有些不解,那些轎夫、管家離去倒也情有可原,可那蠻橫的丫鬟也隨之離開,這就有些不合常理了。

    不過糾結於這個問題沒啥實際意義,該怎麽著還得怎麽著啊。

    而作為此次事件的始作俑者,小郭必須戴罪立功,所以那些苦活累活都交給了她。

    “嗬嗬,慢一點兒。這是我們掌櫃的房間,特意給您騰出來的。”小郭放下沉重的包袱,搓了搓手。

    十娘抱著她的百寶箱,皺起了眉頭:“我睡不慣人家住過的房間。”

    小郭也是犯了難:“我總不能現給您蓋一間出來吧?”

    “那倒用不著,我這個人也沒那麽麻煩。哎?大堂還可以吧?”

    小郭立馬否決了:“那不行,大堂,大堂有人睡了。”

    “誰呀?”

    “就是剛才背你進來的那個。”

    聽到這話,十娘眼前一亮:“那我就住到一塊吧,又寬又亮的蠻好。”

    小郭知道掌櫃的對老白的情誼,她又怎能願意讓她勾搭老白。

    “不行。”

    “不行?”扈十娘當場就板起了臉,“好,收拾東西,我回揚州。”

    一聽這話,小郭慌了神:“哎,別別別。我現在就給您問去還不行嗎?”

    “哎哎,讓他們給我燒洗澡水,我要洗澡。”

    小郭回了個丫鬟禮:“行,那你歇一會兒啊。”

    正欲出門,就聽十娘又叫道:“等一下,讓他們買一個新的澡盆啊。”

    小郭臉上微笑已經快維持不住了:“知道了。”

    “哎,那個要黃楊木的,銅箍子的,雕牡丹花的不要。”

    “.......”

    。。。。。。

    等大堂裏布置妥當,掌櫃的扶十娘下樓,大嘴點頭哈腰在前麵引路。

    看到十娘下樓,剩下的幾人忽然鞠躬:“哦哈呦咕噠咿嘛嘶。”

    十娘嚇了一跳:“這是喊的啥?”

    掌櫃的趕忙扶住了她,解釋道:“前兩天來了個東瀛的武士,住了兩天,我們學了幾句。怎麽樣啊?全部是按照你的意思改的。”

    十娘環顧一周,微微頷首:“嗯,布置得還可以,好像少了什麽東西。”

    “少了什麽東西呀?”

    “熏香。”扈十娘手指觀音像前的供香,“這個香檔次太低,去買上好的紫檀香。”

    “展堂。”

    老白從後院一路小跑來大堂,應道:“來了,來了。”

    “快去左家莊,買條上好的紫檀香,快去。”

    “好嘞。”

    老白剛要離開,十娘慌忙叫住了他,“哎,哎,這怎麽行呢?白公子都忙了一天,多累呀。”

    老白一甩秀發:“沒事兒。”

    “來,白公子,你坐下來歇一會兒。”

    老白神不屬思,口中道好。

    “來啊,給白公子看茶。”

    看著一臉豬哥相的老白,小郭倒杯水送至他跟前,陰陽怪氣道:“請,喝不死你。”

    雖然後半句小郭說得極為小聲,但一邊的十娘還是聽得一清二楚:“哎,什麽態度呀?”

    小郭立馬炸刺:“我怎麽啦?”

    “哎呀,哪裏買來這麽凶的丫鬟啊?”

    不待小郭爆發,掌櫃的慌忙拉住了她,然後替她向十娘道歉:“對不起,對不起。”然後一扭頭,對小郭嗬斥道:“去買香,還愣著幹啥嗎?”

    “我,我沒有銀子怎麽買香?”

    看到掌櫃的欲掏銀子,十娘的怪癖又來了:“住口,我最討厭別人在我麵前談錢。”

    掌櫃的是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啊:“好好好,我們出去談。”臨走前,暗自掐了老白一把,算是給他的警告。

    看著兩人的背影,十娘猶自憤懣不平:“哼,一身的銅臭氣,俗不可耐!”批判完那兩人,扈十娘臉上又掛上了笑容,對老白招呼道:“哎,白公子,你坐啊。”

    “哎,好。”

    此時十娘打開百寶箱,對著鏡子整理起妝容,一抬頭,發現老白竭力地抑製想要伸過來的右手。

    老白:“把箱子關上。”

    十娘忙關上百寶箱,關切道:“白公子,你怎麽啦?”

    老白暗自抹了一把虛汗:“沒事兒,歇一會兒就好了,都怪我這賊手啊。”

    “賊手?”

    “賊不聽話的手。”說著,一巴掌呼在自己右手上,“嗬嗬,祖傳的。”

    十娘也沒深究,笑著向老白招手,“白公子,來,你喝水。”

    老白端起茶杯,深深一嗅。

    “怎麽樣?”

    老白此時滿臉的陶醉:“香,香氣撲鼻,沁人心脾。”

    十娘很是疑惑:“我還沒放茶葉呢。”

    老白貼過去,輕聲道:“我說的是你。”

    扈十娘被撩得芳心一顫,嬌嗔道:“去你的!一點兒都不大氣,一點兒都不上檔次。”

    老白得了便宜還賣乖:“受教育程度低,打也晚了。”

    。。。。。。

    黃昏時分,大嘴從廚房端菜上桌。

    “來了,來了,尖椒牛柳,剛宰的小牛。”

    十娘湊到菜前聞了聞,“兩個月零三天的。”

    大嘴眼見被拆穿,也是十分尷尬:“哎呀媽呀,可以啊,我這就倒了去。”

    十娘倒也沒想象中那麽苛刻:“哎,不用了。我今天就吃素。哎,來來來,我們大家一起吃飯。”看到眾人一臉拘束,十娘臉一板:“看不起我是不是啊?”

    老白仗著十娘對他“寵愛有加”,又出來打圓場:“來吧,來吧,都自己人。”

    十娘看到幾人仍不太情願,立馬使出了殺手鐧:“好,那我收拾東西回揚州。”

    掌櫃的當場就服了:“別別別,額們陪你一起吃,過來,過來。”

    看到眾人落座,十娘很是開心:“就是的,你說你們客氣什麽東西啊?我跟你們講不要客氣啊,就像到自己家裏麵一樣。”

    “這話聽著咋這麽別扭呢?”掌櫃的嘀咕一聲,然後示意道:“你是客人,你先來。”

    “好,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哎,你們吃菜,不要客氣。就像到自己家一樣。”

    “行行行。”

    眾人方欲夾菜,十娘用筷子將眾人筷子撥開,口中還一個勁地寒暄:“不要客氣,客什麽氣呢,就像到自己家裏麵一樣的.....”說著,又一次撥開眾人筷子,“要吃飽,曉不曉得?”

    等她第三次撥開幾人的筷子,眾人麵麵相覷,不敢再動手。

    到了這會,對方還是振振有詞:“這時你看看,你看看,我說你們客氣吧。行,你們客氣,我就不客氣了,不吃飽怎麽行呢?我跟你們講過了,這就是自己的家。”邊說邊將所有的菜拉到自己麵前,然後整盤的扒到自己大海碗中,“你們要是一客氣呢,這頓飯就沒法吃了。快吃吃吃.....嗯,味道不錯,就是有點鹹了。”

    “........”

    。。。。。。

    折騰半天,終於到了休息時間。

    可楚南剛躺下,就停樓下傳來:“咦呀~~咦呀~~咦~~~”

    聲音婉轉高亢,頓時將他的睡意驅散一空。

    等一群人慌慌張張跑到大堂,原來是十娘在吊嗓子。

    “嘿嘿,你們怎麽來啦?我在這裏吊嗓子呢。”

    楚南打了一個嗬欠,“這麽晚了,再這麽吊街坊四鄰該提意見了。”

    十娘就像受到了天的委屈:“我吊嗓子,又不是吊頸子,憑什麽提意見,憑什麽?”

    掌櫃的也沒轍了,隻能認慫:“他們錯了,額讓他們改啊。”

    眼見掌櫃的態度良好,十娘也不追究了,反而興致勃勃地提議道:“哎,正好你們來了,我的嗓子也開了,我給你們唱一段可好?”

    眾人連連搖頭,口中念到:不用了,不用了。

    “哎,哎,哎,什麽意思,你們看不起我是吧?好,收拾東西回揚州。”

    什麽叫一招鮮,吃遍天,楚南算是見識著了。

    “別,哎哎哎,您唱您唱。”

    十娘先行個禮,然後邊唱邊跳:“郎君啊,你是不是餓得慌啊,呀霍咦霍霍,你要是真的餓得慌,請你就跟十娘講,十娘給你做麵湯。”

    說是唱給眾人,但眉眼之間,全不離老白分毫,其心思不言而喻。

    十娘唱得正起勁,門突然開了,小郭跌跌撞撞闖了進來。

    “好啊,趕緊給我做一碗,多放點兒蔥花,來回一百裏把我給餓的。”說著,直接把一塊檀香塞進了十娘手裏,“你的香,就這麽一小塊,三兩銀子。”

    掌櫃的心疼得滴血:“三兩?!”

    而一邊被壞了興致的十娘突然開始找茬:“哎,這不是紫檀香。”

    小郭不服氣啊:“那會是什麽香啊?”

    “什麽意思啊?你是不相信我的鼻子是吧?”

    小郭氣勢矮了三分,但嘴上依舊不肯服軟:“你又不是靠鼻子吃飯,我憑什麽相信你啊?”

    十娘把檀香往桌上一拍,“收拾東西,回揚州。”說罷伸手去提百寶箱。

    掌櫃的慌忙按住她,然後朝小郭示意:“小郭,小郭,快給十娘賠不是。”

    小郭不想讓大家難做,隻能委屈的低下了頭:“十娘,我錯了。”

    “你錯在哪兒了?”

    “我有眼無珠,有口無心。”

    眼見對方服軟,十娘也是見好就收:“行了,行了,知道錯還有希望,原諒你了,下去吧。”

    小郭鞠了一躬:“謝謝十娘。”

    掌櫃的怕小郭想不開,也隨之而去:“您先坐著,我現在抽她鞭子。”

    十娘揮了揮手,“你們都去吧。哎,白公子,你留步。”

    聽到先前“美妙”的歌聲,老白已經有了美夢破裂的感覺,現在聽到扈十娘叫住自己,不由得打了個哆嗦:“還,還有事嗎?”

    “哎呦,人家剛才唱的那首歌還沒唱完呢。”

    老白咽口唾沫:“那就改天再唱吧。”

    “不,就是現在唱。”說完,扈十娘立馬起範兒:“郎君啊,你是不是餓得慌啊,呀霍咦霍霍,你要是餓得慌,啊哈啊啊,你呀就跟十娘講,十娘給你做麵湯,你呀就跟十娘講。拱呀拱呀拱呀拱呀,拱呀拱呀拱呀拱呀,楊柳葉子青兒啊。”

    此時老白已然說不出話,雙手無力的拍著,一臉無奈。

    “我唱的還好啊?”

    老白艱難地點下頭,輕聲回了句:好。

    “那我再唱一遍。”

    老白聞言,直接癱倒在地上。

    “你是不是餓得慌啊,呀霍咦霍霍......”

    在這魔咒般的歌聲中,老白利用緊有的力氣,一寸一寸的向門口爬去。

    “你要是餓得慌,你呀就跟十娘講,十娘給你做麵湯,你呀就跟十娘講,十娘給你做麵湯,拱呀拱呀拱呀拱呀,拱呀拱呀拱呀拱呀,楊柳葉子青兒啊......”

    往日近在咫尺的大門,此時卻那麽遙不可及。

    終於,七竅流血的老白,倒在了這位死亡歌姬嘴下。

    十娘:不要說張飛了,就是王菲我也給你買。走。(小貝喜出望外,掌櫃的幾聲幹咳)

    小貝:我還得做功課呐。(欲入掌櫃懷中,十娘一把拉回來)

    十娘:做什麽功課啊,女子無才便是德,學的越多越受苦,聽姨娘講啊,人生在世,吃喝二字。

    掌櫃的:五十兩銀子,我還給她,胡吃海塞我認了,嘰哇亂叫我也認了,現在對小貝大放厥詞,這不是叫孩子不學好嗎?(憤怒)趕緊讓他走人,走人。(眾人從四麵八方出來)

    眾人:就等你這句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