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漸漸降臨，黑夜下漸漸露出奔走的獠牙。

    貴族府邸燈火輝煌，進入深夜，仆人們接連休憩，輪班之人交接，很多地方亦是熄滅燈光，無人發覺角落中移動的人。

    “暫時不需要深入，我們在外圍地區尋找一間倉庫般的房間，裏麵囚禁了很多可憐人。”

    “有些模糊的描述，不過……”阿莉西婭略作思考就開始行動。

    奔走在林園之間，尋找無人巡邏的位置潛行，野獸般的直覺幾乎能繞開所有護衛，同時也證明府邸裏的守衛太過鬆懈。阿莉西婭似乎有所察覺，忽然停下腳步將白曉拉進陰影裏。

    好疼，白曉咬緊牙被阿莉西婭的鎧甲硌的疼，可是必須得忍耐下來。

    大約三十秒後，遠處有燈光接近，撥動草叢的聲音響了很久，來人抱怨了好一會兒，什麽都沒找到就回去了。

    白曉鬆了口氣，走出陰影後有些好奇：“你穿著沉重的鎧甲，是怎麽發現敵人的？”

    “一種感知技巧，我在很遠的地方察覺到那個人的生命反應，隻要是活著的生物，就一定會有存在感。”

    話不多說，繼續潛入，在貴族府邸周圍搜索了接近五十分鍾，阿莉西婭察覺到一些脆弱的即將消逝的生命氣息，追尋這些氣息的位置穿過層層灌木叢，不斷撥開樹葉，終於發現可疑的倉庫。

    趁著女主人還沒來，阿莉西婭斬斷門鎖，推開沉重的大門，預想中的惡臭並沒有撲麵而來，反而是厚重的藥劑味道中夾雜著些許腥臭。

    “好慘……”

    饒是有心裏準備，白曉在看見這裏的第一眼時也驚呆了，短暫兩秒鍾後回過神，環視四周在斜側麵發現了幾具慘死的屍體。

    “殘忍，他們是被活生生虐待死的，腹部被切開，大腿被鑷子一點點擰斷，左邊這位少女恐怕是剛死後不久，血還是紅褐色的。”

    “頭上戴著花朵的裝飾，是莎悠，那麽伊耶亞斯就在附近才對。”

    白曉心髒跳的厲害，忍不住掩麵，用手指輕輕敲打幾下額頭，凝神半晌才重新睜開眼睛。平心而論，人類死後完整的屍體蒼白臃腫並不可怕，然而這間倉庫裏的慘狀遠非陳列屍體那樣單純。躺在手術台上腸子暴露身外的人，身體被解刨器官暴露在空氣中的人，心髒與大腦被浸泡在器皿中擺放在木架上的樣子，半吊在臉皮上神經沒有切斷的眼球，目睹這些極具衝擊力的畫麵，白曉不免感到一陣頭重腳輕的眩暈感。

    “地獄也不過如此，真是看到了不起的畫麵，見識到了。”

    “……”阿莉西婭多看了自己的禦主一眼，某些細節能夠看出他是第一次見到如此慘狀，卻沒有表現出普通人應有的不適感，反而是默默牢記這一切，像外出見世麵的學生。

    白曉越過正門的屍體，尋找倉庫深處的鐵籠，塔茲米的另一個朋友就在這附近，叫做伊耶亞斯的少年，被用於爾柏拉病毒的實驗。

    “嗚…嗚嗚……”

    白曉接近這些鐵籠的時候，被關在裏麵的人頓時爬起，把手伸出去發出鬼哭般的悲鳴，阿莉西婭走來查看後，發現這些人的嗓子都被藥物破壞，無法呼救無力掙紮，怪不得在倉庫外麵沒有聽見任何動靜，進入裏麵才覺得寒意森森。

    在找到伊耶亞斯之前，白曉發現中央桌子上堆疊的實驗報告，大部分與病毒實驗有關，翻閱之後，白曉忽然想到別的事情。

    “兩麵性啊，非人道的實驗，可以提供大量道德不允許的珍貴資料，然而這的確是令人憎惡的事情……阿莉西婭。”白曉收起這些資料。

    阿莉西婭以軍姿立正：“請下命令。”

    “斬殺這個府邸的所有人，貴族一家以及所有護衛，他們都是此事的相關者，一個也不要放過，遇見塔茲米後，告訴他莎悠與伊耶亞斯在這裏。”

    “了解。”

    白曉開始一一切開鐵籠，救出裏麵被困的傷者，盡管這樣做毫無意義，這裏的人終究難逃一死。

    伊耶亞斯也被找到了，他還活著，因為爾柏拉病末期的緣故已經奄奄一息，將不久於人事。

    “多謝了，沒想到還能最後看一眼外麵的世界，這家人你打算怎麽處理？”

    “再過一會兒就全解決了。”

    “幹得好，挺解氣的。”

    來到外麵，白曉小心的支撐伊耶亞斯坐在牆邊，隨即心事重重的望著阿莉西婭離開的方向。

    “少說話別浪費力氣，堅持住，你還有機會跟塔茲米告別。”

    “塔茲米嗎！你為什麽會知道……”伊耶亞斯劇烈咳嗽了兩下，捂著嘴，血絲從指縫滲出，他已經有所覺悟，灑然一笑，“遺憾啊遺憾，本大爺的冒險故事才剛剛開始就結束了，稍微有點不甘心呐。”

    白曉又取下莎悠的屍體，將她捧出來平放在草地上，脫下自己的外套蓋在上麵，順便跟伊耶亞斯提了一句：“所以更要堅持一下，把遺言留給塔茲米，他活著，就是你們存在過的證明，你們的意誌將陪伴塔茲米跨越任何艱難險阻。”

    “是嗎…？嗯！你說的，很有道理呐，多謝你啦。”

    白曉偏過頭去，不太適應這種傷感的畫麵，並且那種體力流失的感覺又出現了，也許是貴族府邸的護衛武藝不俗的緣故，這次體力流失的速度比對付沙盜時要迅速的多，短短幾分鍾時間，他就好像全力奔跑一千米那般辛苦。

    無所事事時，遠處傳來兩個人奔跑的聲音，白曉側過半個身位，躲在月光暗麵的陰影下。

    “大小姐快點往這邊逃！”

    “發生什麽事了嗎？”

    “總之您先躲到倉庫裏，這裏的話絕對安……全？不好，你是什麽人！！”

    逃到這裏的兩個人，正是艾莉亞與一名府邸護衛，護衛盡忠職守，卻沒想到這裏也埋伏了敵人。本來這間倉庫是府邸裏的秘密，外人無從知曉，理應安全，護衛帶大小姐匆忙逃亡到這裏準備躲起來，看機會還能做不軌的事情。這是來到這裏後才發現倉庫門被破壞，地上躺著生死不明的人，發現埋伏的白曉時雙方已經不足兩米遠。

    白曉早已預料到這個場麵，隱忍不發直到最合適的時間，也就是在對方發現有埋伏時驚慌失措的刹那，就好比臉探草叢時發現有神裝蠻易信與蓋倫時的驚慌。

    ‘不能小瞧這些原著中被夜襲人員輕易殺死的雜兵護衛，我也不是阿莉西婭那樣經曆過無數生死的高手，所以正麵對敵，我的勝率是零。’

    要快、要狠、要像阿莉西婭那樣沒有多餘的動作才行。

    白曉不動聲色的踏前一步逼近護衛，劍鞘狠狠釘在這名護衛的腹部，在他因為疼痛彎下腰時，膝襲至臉，一聲令人牙酸的悶響，護衛的身體因為慣性再次仰起，白曉側空翻起身，恨而有力的側踢迅速擊中護衛的後腦勺。

    護衛被幹脆利落的解決，倒下時連多餘的聲音也沒發出。

    這可嚇壞了艾莉亞，這位貴族大小姐急忙往森林方向逃去，白曉立刻展開追擊，在森林邊緣處按倒在地上。

    “放過蟲子飛走也不能讓你逃走啊貴族大小姐，你可是重要的劇情任務道具，你在那邊的倉庫呆了不少時間吧？”

    “不、不知道你在說什麽，我明明是在睡夢中被突然吵醒的，被帶到這種地方。”

    啪！艾莉亞捂著臉，力道之大讓她站都站不穩，撞在旁邊的樹上又倒在地上，睜大眼睛莫名震驚，疼痛與恐懼的感覺竟然是這樣的嗎？

    白曉收回打人的手放在背後：“讓我想想，你最近騙了兩個外鄉人回家，給他們吃了混有迷藥的食物，將他們帶到這種地方來。”

    “……”一舉一動被外人知曉了。

    “你嫉妒對方的美貌，嫉妒那位少女有著光滑柔順的長發，就將她侮辱後殺死。”

    “……”隱藏的秘密毫無遮掩的曝光。

    “而在今天傍晚，你又發現了淪落街頭的塔茲米，又一次故技重施的收留了他，讓外鄉人對你們家感恩戴德的同時用他們進行人體試驗。”

    艾莉亞感覺渾身的力氣都喪失殆盡：“你、你、跟蹤了、我嗎？”

    “沒有解釋給你聽的義務，廢話少說。”白曉緩緩抽出劍，劍與劍鞘摩擦的聲音中，命令式的沉聲說道，“你是站起來跟我走，還是我砍掉你的雙腿拖著走？”

    艾莉亞很不願意回去，但砍掉雙腿的選項顯然更疼，早死晚死還是不死，哪怕能多活一秒多找一份生存的機會，艾莉亞都要選擇前者。

    她不知道白曉已經是外強中幹，也就是嚇唬艾莉亞，她要繼續逃，估計還真能跑掉。

    遺憾的是這一路上白曉都把劍放在她肩膀上，嬌生慣養的艾莉亞不被嚇成軟腳蝦就不錯了。

    回到倉庫的時候，白曉已經累的必須依靠牆壁才能站立的程度，即便如此，他把疲倦的表情藏在月下的陰暗麵強撐著身體，隻是為了威懾艾莉亞不敢再逃跑。

    “是、是你這個女人！！”

    伊耶亞斯聽到聲音睜開眼睛，看見艾莉亞時怒目圓睜，恨不能生啖其肉，硬是支撐著身體站起來，一步步朝艾莉亞走去。

    這時，另一個聲音出現在不遠處。

    “伊耶亞斯！喂！是伊耶亞斯的聲音嗎？”

    塔茲米匆忙的身影跑了過來，起先是驚喜，緊接著轉變為恐慌的震驚。遇到到某些不幸的恐慌，震驚於不亞於親人般摯友的遭遇。

    “你的身體是怎麽回事！？是誰把你變成這樣的！莎悠呢？”

    “哈…塔茲米，終於見到你了，太好了。莎悠她在這裏……”伊耶亞斯指向身後莎悠的屍體，殘缺而安寧的沉睡在草地上。

    塔茲米心髒猛揪了一下，痛苦的連呼吸都停滯，最後鼓起勇氣一步步來到莎悠屍體邊上，跪在地上捏碎手底下的青草與泥土。

    “莎悠被那個女人侮辱殺死了。”

    伊耶亞斯恨恨說道，仇恨的鄙視艾莉亞，向她伸出手。

    “我有做錯什麽嗎！”艾莉亞滿臉厭惡的拍開伊耶亞斯的手，遇到比自己更弱的人時，她某根神經崩壞了，不甘心之前肆意虐待的對象有觸碰自己的資格，“你們這些對社會沒什麽用處的鄉下人，就跟畜生一樣！！我要怎麽樣對待你們都是我的自由！！”

    “艾莉亞小姐……”跪在地上的塔茲米此時發出鬼魂般陰森的低音，“你為什麽要這麽做？”

    “說到底這個女人明明隻是個畜生而已，身為牲口頭發竟然這麽光滑柔軟也太囂張了！！所以我就注入我的怨恨盡情的折磨她喲，你們能看到我這麽完美的傑作還應該好好謝謝我呢！！”

    “斬了你！！”

    塔茲米起身拔劍，完美的斬殺，銳利的弧線，一劍橫切艾莉亞的身體，被殺之人甚至沒反應過來上下身體就分離了，血如噴泉般灑向四周，一張人皮下，艾莉亞習以為常的糞土器官們流淌滿地，有些還滑落於她自己手中。

    “嘿嘿…不愧是塔茲米啊……”伊耶亞斯發出暢快的笑聲，再也無力支撐身體，坐倒在地上。

    複仇的心願了結。

    “心情真是暢快多了，嗚！咳！！”

    伊耶亞斯再也壓製不住身體的痛苦，吐出一大口血。

    “伊耶亞斯！”

    “抱歉，我救出他時，已經是爾柏拉病末期，恐怕是這家女主人的注射給他的，他已經沒救了。”

    “怎麽會……”塔茲米聽到這個消息時，瞳孔猛地收縮，“伊耶亞斯你堅持一下，我帶你去找醫生。”

    “……塔茲米，莎悠她啊，直到最後一刻都沒有向那個女人屈服呢，真是超瀟灑啊。”

    “別說話了，不要隨便放棄。”

    “就算是死，也不能輸給莎悠，你就讓伊耶亞斯大爺的最後也瀟灑的走……”

    本來就是奄奄一息，因為看見艾莉亞時實在忍不住，回光返照下才能站起來走過去，現在心願已了，伊耶亞斯隻剩最後一口氣。

    短暫休息之後，白曉恢複些許力氣，走到塔茲米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

    “逝者已逝，生者奮發，你活著是對他們最好的慰藉，以後有什麽打算嗎？”

    “不知道，但現在，我要為他們蓋墓。”

    “這可不行，必須得在警備隊來之前離開。”

    “難道要我拋棄他們的遺體嗎！”

    “關於這件事情你不用擔心，因為幫忙的人來了。”

    白曉聽到兩個人的腳步聲，月下，黑發赤瞳的淩厲少女與獅子王獸耳狀態的雷歐奈從那邊走來。

    “這邊也結束了，幹的真實徹底，我說你究竟是什麽人啊？”

    今晚，白曉跟阿莉西婭可以說是徹底搶了夜襲的生意，夜襲眾人在高空擺pose許久不見底下有反應，好歹是名震帝都的殺手團，起碼來兩三個炮灰過來問候問候總可以吧？然而並沒有。

    等下去後

    “悠久之翼，七翼首席，白曉。”白曉說得跟真的一樣，立刻反問道，“你們就是夜襲，村雨的使用者赤瞳與獅子王的使用者雷歐奈吧？”

    雷歐奈拍著腦袋：“情報工作做的不錯啊。”

    “名震帝都的殺手集團，想不知道都難。”

    “相比較而言你們卻是籍籍無名之輩，竟然來搶我們生意，再加上白天時壞我好事的賬，老實說現在我有充分的理由揍你一頓哦，且已經在擦拳磨掌的想這麽幹了。”

    既然夜襲的人已經來到這裏，也就代表阿莉西婭已經結束戰鬥。

    果然，雷歐奈剛說完，阿莉西婭就出現在她們後方，她的鎧甲格外醒目，銀白色的表麵沾滿血跡。

    “你最好不要這麽做，否則我會先將你擊潰。”

    “不不不，你不要再打下去，我已經很累了。”

    “了解。”阿莉西婭說完就回到白曉身後跟門神一樣站著。

    白曉多看了她一眼：“你頭盔上怎麽了？一塊黑的。”

    “被他們的人誤傷了。”

    “……沒猜錯的話，是浪漫炮台瑪茵的傑作。”白曉又對雷歐奈說道：“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能帶我去你們的據點嗎？當然，順帶還有塔茲米，以及幫他運送這兩位同伴的遺體。如你所見，我們在帝都已經沒有立足之處，正如白天提出的請求那樣，我也想見見那位將軍。”

    “嗯？”赤瞳露出困惑的表情。

    雷歐奈同樣傷腦筋，思索片刻後，最終決定答應白曉的要求。

    夜襲皆是帝具使，白曉與阿莉西婭再深藏不露，也絕不是自己這邊的對手，隻要適當見識不怕他們掀起什麽風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