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並非黑暗神殿的人，也無意與你們為敵，讓我離開。”

    林瀟不是一個會妥協的人。

    但此刻，為了艾格蕾絲和莉莉婭娜，他不得不放低姿態。

    萊茵哈特卻搖了搖頭。

    另一位聖堂武士也趕到了這裏，四個人，呈四角陣勢，將林瀟牢牢圍在當中。

    “抱歉，這與我們的授令不符，恐怕不能讓你離開。”

    第九席麵色如水，平靜的說道。

    站在萊茵哈特的角度來看，既然這一次教宗大人是下定決心要徹底鏟除黑暗神殿，那麽，阿加瑞拉之內，越是強大的超凡者，就越不能放過。

    這與他是不是黑暗神殿的人無關，邪惡，無論在哪都將是邪惡。

    更何況，林瀟還是個嗜血成性的阿修羅呢！

    “好！”

    林瀟點了下頭，聲音異常幹脆。

    緊接著，他的身影便消失在原地，同時出現在了萊茵哈特的身後。

    一點寒芒祭出，手中的星月雙刃，卷著劍風，由頭頂呼嘯而下，筆直的貫穿黑暗，向著萊茵哈特的頭部斬了過去。

    “當！”

    一聲脆響。

    也不見這位第九席有什麽多餘的動作，可偏偏那本該插於地麵的闊劍，卻出現在了他的身後，正好擋在腦勺的位置。

    致命的斬擊，被寬闊的劍身擋住，魔力激蕩著，在四周吹起一陣偌大的灰塵，卻絲毫不能撼動闊劍半分。

    萊茵哈特同樣以驚人地速度轉過身，一掌重重落在身前的劍身之上。

    霎時間，闊劍聖光大作，巨大的力道沿著星月的劍刃，一直傳遞到林瀟的身上。

    他猛地騰身而起，在半空中出現一絲停滯。

    隨後，以更快的速度，朝著萊茵哈特直衝而來。

    林瀟沒有時間浪費，他耗不起，所以急切。

    密集的攻擊，在迭羅衣和星月雙刃的出手加成下，幾乎快成了一片殘影。

    就連不遠處的三名a級下位的聖堂武士，都完全看不清劍刃劃過的軌跡。

    以往的戰鬥中，倚仗速度的優勢，林瀟向來無往不利。

    可麵對a級巔峰的萊茵哈特，這種程度，根本動搖不到他分毫。

    萊茵哈特完全沒有去管林瀟絕大多數的攻擊，任由那強大魔力支撐起的聖印，生生將它們硬接下來。

    唯有幾道朝著致命要害招呼過去的，他才會側身避讓，或者用闊劍阻擋一下。

    因此，即便他的速度的確跟不上林瀟，但這狂風暴雨般的劍舞，卻也沒給他造成什麽實質性的傷害。

    又一次側頭避開了直奔麵門的寒芒後，在這稍稍慢下了些的劍幕中，萊茵哈特敏銳的雙眼，立刻洞察了一絲破綻。

    他用闊劍護住頭部，裹著鎧甲的左手，霍然洞穿了這片劍影，一拳重重落在了林瀟的胸膛之下。

    強大的力道，讓林瀟的身軀不由自主的向後倒飛而去。

    距離稍稍拉開的瞬間，闊劍狠狠砸在了地麵上。

    耀眼的聖光，如同滴入水滴的湖麵，震蕩著的光輝，應聲向著四周輻射開來。

    而在那當中，首當其衝的林瀟，自然是承受最重的那個。

    他的身子如同斷線的風箏，以更快的速度，硬生生砸進了密林中，直到撞倒了十多根粗壯的老樹，這才卸盡了力道。

    林瀟一手扶住身旁的石塊，整個人扭過半圓的軌跡，蹲坐在上麵。

    “咳——”

    他一聲輕咳，吐出的唾液中，已然摻雜了幾縷血絲。

    身後，三個聖堂武士又攔住了去路，看上去是生怕他逃跑一樣。

    萊茵哈特扛著闊劍，從淩亂的密林中踱步走了過來。

    他氣定神閑，甚至連身上的鎧甲也依舊熠熠生輝。

    “你很不錯，明明並不具備足夠的魔力，卻有著如此強大的戰鬥能力。”

    他自然是能察覺到的，單純以魔力來說，林瀟的實力遠遠沒達到超凡者的巔峰，卻竟然能逼得他一時間無法還手。

    這樣的戰鬥天分，即便是在人才濟濟的聖堂，萊茵哈特也沒有見誰能做到過。

    不過，單純的欣賞，並不能成為他放過林瀟的理由，卻可以為他爭取一個公平對決的機會。

    “退下吧，這是我的戰鬥。”

    他製止了三名聖堂武士想要群起而攻的舉動。

    隨後，手中的闊劍一指，對著林瀟的腦袋，說道：

    “來吧！給你一個堂堂正正戰死的機會。”

    林瀟抹了下嘴角，臉色的確不太好看。

    萊茵哈特這副胸有成竹的樣子，林瀟能夠明白他的底氣。

    失去了騎士小姐的守護之力，魔力的降低，讓他應付起a級巔峰的第九席，的確是有些癡心妄想了。

    兩人之間魔力的差距，有著明顯的溝壑。

    萊茵哈特甚至僅僅憑借聖印，就能擋下他絕大部分的攻擊，哪怕使用了技能也是一樣。

    可是，為了騎士小姐，他別無選擇！

    林瀟的腳步一動，手下劍出如龍，耀眼的紫光再次劃破黑暗，整個人如同離弦之箭，激射出去。

    ……

    神殿的暗黑祭壇下——

    艾格蕾絲差點以為是自己的耳朵出了什麽問題。

    “您、您剛才說什麽？是、是我聽錯了吧！”

    她的聲音都出現了一絲顫抖。

    身後的莉莉婭娜，雙目陡然間睜開到了極限，其中，那對黑色的瞳仁止不住跳動著。

    莉莉知道，姐姐並沒有聽錯，那個人說的，的確是：

    “殺掉妹妹，然後加入我們！”

    大司祭不厭其煩地又重複了一遍。

    他對絕大多數人都沒有這樣的耐性，但艾格蕾絲是個例外。

    那股強大的精神力，天生就是做司祭的料，薩奇斯冕下留下的力量，這個女孩兒能毫不費力地攫取到更多。

    所以，他執著地說著：

    “殺掉莉莉婭娜，你將獲得新生，至高無上的地位，無可匹敵的力量，富可敵國的財富，你都將唾手可得！相信我，你不會為今天的決定，而感到後悔的。”

    艾格蕾絲楞在了原地，雙目變得空洞，透亮的瞳孔完全失去了往日的神采，徹底黯淡了下來。

    她不明白，努力至今，事情又為什麽會變成了這樣？

    殺掉莉莉？

    這怎麽可能！

    殺掉之後呢？

    所謂的地位、力量、財富，就算她真的能夠得到這一切，可那個時候，又將還會有什麽意義？

    對於艾格蕾絲來說，這也的確是她曾經極力追求的東西。

    但是，地位是為了抬高妹妹的身份，力量是為了保護妹妹的安全，而財富，隻有能讓莉莉婭娜過上舒舒服服的好日子，那才能算的上是財富啊！

    自己這可愛乖巧的半身，本來就是最寶貴的。

    所以，為什麽？

    為什麽要這麽做？

    艾格蕾絲無法理解，而此時，也不想再去理解。

    她僵硬了半晌，隨後，一把牽起了莉莉婭娜的手，轉身便要向外走去。

    “司祭大人，我不會、也不可能這麽去做，一定要如此的話，那麽，我寧願放棄試煉。”

    女孩兒執著地說道。

    可她的話並沒有引起任何的重視，反倒是一聲輕笑。

    “嗬嗬。”

    “放棄試煉？你記得嗎，試煉失敗的結果，從來都隻有一個！”

    陰柔的嗓音，帶著些嘲笑的意味，毫不留情的打碎了艾格蕾絲的幻想。

    她陡然間明白過來，從執法團的人提前將自己和妹妹接走開始，整件事就像是已經開始了的劇本，主動權完全不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艾格蕾絲牽住妹妹的手臂開始顫抖，她終歸是開始害怕和恐慌起來。

    試煉失敗，唯一的下場，就是死亡！

    如果她拒絕的話，自己和莉莉婭娜都將一同死在這裏。

    艾格蕾絲毫不懷疑這句話的真實性。

    即便拋開祭壇上的那個男人不談，在這裏的執法團中，他們每一個人都比自己要強大的多的多。

    所以，她更加想不明白。

    為什麽？

    為什麽一定要是自己？

    年僅十歲的姑娘，第一次感受到如此的絕望，仿佛無盡的黑暗，在吞噬著她。

    “為什麽一定要這麽做？如果需要驅使，我願意為神殿奉獻自己的一切，隻要能夠讓莉莉婭娜活下來，您要我做什麽都可以！”

    她毫不猶豫地喊了出來，甚至為此跪倒在地上，苦苦哀求。

    隻是，在這群人的身上，似乎從來就不曾有過憐憫的情感。

    他們，也都是這麽過來的。

    “這是薩奇斯冕下的規矩，黑暗神殿的儀式，隻有獻祭了最親近之人的靈魂，才能得到暗黑之神的青睞。”

    “所以，如果通過試煉的是兩個人，那麽，終將會有一個被奉獻出來。”

    “你不用覺得愧疚，在場的每一個人，都做過相同的事情，你將會是我們的同伴，而不再是異類。”

    “艾格蕾絲，以後你就會明白，這樣的犧牲，完完全全是值得的，薩奇斯冕下的力量，遠遠超過你的想象！”

    大司祭的聲音，充滿了蠱惑的味道。

    似乎是為了蠶食艾格蕾絲的精神，他故意放慢了語速，慢慢地誘導著。

    他期盼地看著艾格蕾絲，雖然事到如今，艾格蕾絲做或者不做，都沒有任何影響，他們一定會“幫助”艾格蕾絲完成最終的儀式。

    隻不過，大司祭更希望她能親自動手罷了！

    艾格蕾絲頹然地坐在地麵上，仿佛被抽幹了靈魂。

    蒼白的唇瓣開合著，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這是何等殘忍的儀式，根本不被生而為人的她所能理解。

    明明是相互依靠，才能在試煉中一路走來的同伴，在即將到達勝利之前，卻要拚個你死我活？

    這種事，他們真的都曾今做過嗎？

    艾格蕾絲的視線掃過全場，那一雙雙陰惻惻的眼神裏，沒有絲毫的羞愧，理直氣壯地與她對視著。

    好吧！

    在眼下的環境中，艾格蕾絲無法承受那些殘忍的視線。

    莉莉婭娜是她一母同胞的妹妹啊，她做不到。

    盡管曾一而再、再而三的承諾過，自己會保護妹妹的，可大司祭的強大，讓她甚至提不起反抗的勇氣。

    差距太大了，大到一個眼神，都會為之心驚膽戰的地步。

    不過，好在也並不是沒有選擇……

    也是，唯一的選擇。

    莉莉婭娜也跟著跪了下來。

    她靠在姐姐的身邊，看著失魂落魄的艾格蕾絲，眼淚止不住地就流了出來。

    有一些是因為恐懼，可更多的是因為心痛。

    小姑娘從來沒見過姐姐這副模樣。

    印象中，她的姐姐一直都是英姿颯爽、意氣風發、幾乎無所不能的形象。

    自己果然是個沒用的小廢物呀！

    這一次，是莉莉又拖累到姐姐了嗎……

    她無聲地哭泣著，卻在臉上強行擠出了一絲笑意，小手端起姐姐那蒼白的臉孔，溫柔地說道：

    “沒、沒關係的，姐姐，莉莉一點都不怕呢！”

    “莉莉從小就不怕黑，每次你出門之後，我都能在黑漆漆的房間裏，待上一整天的時間。”

    “聽尤蘭達婆婆說，死亡，不過就是沉浸到無邊無際的黑暗之中，所以莉莉不怕，隻不過是這一次的時間，要稍微久那麽一點。”

    “莉莉不怕死，姐姐你是知道的，我最怕的，其實就是給你添麻煩。”

    她笑著，笑著，順著臉頰滾落的淚水，卻越來越多。

    莉莉婭娜輕輕撫摸著姐姐的胳膊，一道道細數著上麵的傷痕。

    “我知道，從小到大，我給你添了很多麻煩。”

    “這是三年前，我打翻了開水壺，姐姐為了保護我而燙傷的。”

    “這是兩年前，有人闖進了家中，姐姐替我擋了兩劍，差點把骨頭都砍斷。”

    “這是一年前，第一次參加試煉時，姐姐為了拉住我，被崖邊的荊棘草劃的，毒素感染之後，小半年才勉強恢複過來。”

    “這裏，是兩個月前，莉莉體內的怪物，把姐姐弄傷的。”

    她撫摸著姐姐的小腹，上麵有一道拳頭大小的傷口，看起來分外恐怖。

    “從小到大，姐姐一直都在保護我，可是呢，莉莉卻隻能添麻煩。”

    “如果、如果能夠幫的上姐姐的話，即便是用莉莉的命去換，對我來說，也是值得的！”

    “我……我真的不想再給姐姐添麻煩了！”

    “這一次，就換莉莉來保護你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