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已經入冬。

    天空有些暗沉沉的，不見太陽，路上行人都裹上冬裝，秦廣林又把帽子戴起來，揣著袖子行色匆匆，為女兒的周歲宴忙活。

    當初滿月時什麽也沒有，他們兩口子和秦媽三個人憋在家裏，想辦也辦不了，一直等著周歲的時候再幫小安雅補回來。

    本來秦媽意思是在老街那邊擺席，街坊鄰居也都能湊湊熱鬧，秦廣林琢磨一下沒同意，訂了個不大不小的酒店。

    ——女兒出生後基本都沒怎麽見過外人，什麽滿月、百日之類的全都沒有，從出生到現在還是第一次慶祝，那些親戚什麽的都會來，還是搞莊重一點好。

    而且顧小青認幹親也是在這一天，不能太簡單了。

    “你買這些幹嘛呀？”

    何妨下班回來時，秦廣林正擺弄一桌子零碎，女兒站在嬰兒學步車裏搖搖晃晃，她把女兒抱起來親一口，轉頭看兩眼，未等秦廣林開口已經明白是做什麽的。

    果然，秦廣林把一桌子小玩意兒攏到一塊兒，從裏麵捏出來巴掌大的小算盤，道：“等過幾天抓周用的，看看以後她會幹什麽。”

    說到這裏他忽然好奇：“上次應該也有抓吧？咱女兒抓了啥？”

    “抓了根芹菜。”

    “……”

    “你什麽表情？”何妨瞅他一眼，抱著女兒哼哼，“芹菜意味著勤儉持家，好著呢，總比抓到你的破畫筆強。”

    “怎麽就破了，畫畫……行吧，勤儉持家好，勤儉持家，等過兩天看看，看這次小雅抓個什麽，是吧閨女？”

    秦廣林說著話從沙發上站起來，湊到何妨旁邊把頭低下去對著女兒叭叭兩口，反正不管抓到什麽，總之沒有不好的。

    “孩子給我，你趕緊做飯去。”他接過女兒催促。

    “我呢？”

    “做飯去啊，什麽你呢？”

    秦廣林抱著女兒晃兩下，見何妨站那兒盯著他，才恍然大悟地湊過去，對著何妨左右臉又叭兩下，“好了吧？”

    “敷衍，哼。”

    “那重新來，回來。”

    “抱你家女兒吧。”

    何妨已經鑽進廚房，從牆上取下圍裙係起來。

    不久後，廚房傳出切菜聲，與客廳電視的聲音交融一起，秦廣林扶著女兒在學步車裏繞著客廳慢走。

    ……

    何爸是在周歲宴提前一天來的，當初何妨生的時候說好了滿月宴過來，結果沒有滿月宴，一直拖到現在，老頭子再見到外孫女時，小安雅已經會在學步車裏蹣跚走路。

    晚上留在秦廣林小兩口家吃晚飯，之後又坐了一會兒，逗逗小安雅，何爸不想給他們添麻煩，拒絕了小兩口留自己睡客房的提議，繼續去住上次來時的酒店。

    除了何爸，秦家父輩那邊的親戚朋友也有來，都被秦媽招呼著安排下去，到第二天，擺宴的酒店門口氣球拱門被充起氣，遠遠就能看到上麵的“祝秦安雅寶寶一周歲快樂”字樣。

    顧小青早早的就到了地方，沒像平時那樣颯颯的裝扮，白色的長款係帶外套，內襯高領毛衣，還少見的化了個淡妝，眉眼都柔和不少，整個人風格大變，由假小子一下逆轉到成熟女性。

    “你是……小青的姐姐？”

    秦廣林懵逼地看著她把外套搭在一旁，忍不住開口問。

    “邊兒去。”何妨把女兒交到秦廣林手上，拉著顧小青左瞧又瞧，歡喜的模樣讓顧小青都有點不好意思。

    “這麽打扮一下真漂亮……”

    “何姐別笑我。”

    “認真的……”

    秦廣林看她們兩個嘀嘀咕咕，懶得湊熱鬧，推著女兒的小車到秦媽那裏，把她交給兩個老人照看，自己到門口迎賓。

    宴席不大，除了雙方親戚之外，隻邀請了比較相熟的好友，像肖宇、陳瑞他們，其他如餘樂這種聯係沒那麽緊密的朋友都沒有邀請，算是一個小圈子的慶祝。

    “嘿，好像瘦了？”

    肖宇帶著兒子下車，和周楠來到門口朝秦廣林打招呼。

    “真的？！”秦廣林現在最喜歡聽別人說他變瘦了，天天俯臥撐累個半死，沒效果就太打擊人了。

    “假的。”

    “淦，趕緊進去。”

    秦廣林沒好氣兒的往裏麵趕他，後麵陳瑞的車正在找停車位。

    “那個就是你老板，簽約的時候見過沒？”他見肖宇在這兒磨蹭，朝正下車的陳瑞指了指。

    “沒，那時候不是還沒撤應急嗎，合同都是寄的。”

    肖宇隨口道，他隻是兼職，什麽老板不老板的……說起來還沒對接的人熟悉。

    陳瑞遠遠看到秦廣林的胖臉就想笑，快步走過來拍拍他肩膀，“有了孩子就是不一樣啊……有福氣，真有福。”

    “還用說嗎，發了這麽大福。”

    “下次畫續集《女兒》的時候，你的形象該變變了。”

    一邊打趣一邊進場，到將近十一點的時候，邀請過的人已差不多來齊，何妨抱著女兒在和朋友閑聊，秦媽在陪小姑他們一群親戚，秦廣林隨意逛一圈便開始準備流程。

    沒有請主持人，他自己往那裏一站，對著親朋好友感謝一番，身後屏幕播放女兒的成長視頻，然後祝酒，切蛋糕，一切搞定時已經近十一點半，蛋糕分食完，重頭戲開始。

    秦廣林把準備好的零碎一件一件擺好，什麽算盤、筆、書、錢幣、吃食之類亂七八糟的擺好，何妨從包裏摸出當初畢業前秦廣林送她的鋼筆放上去。

    “缺個這個。”

    肖宇琢磨一下，從腰裏解下鑰匙串扔過去，笑道：“抓到鑰匙以後做包租婆。”

    “這個，這個也加上。”陳瑞也湊熱鬧，從包裏摸出來公司章扔給秦廣林，“女強人，開公司做老板。”

    顧小青眨巴眨巴眼，在包裏摸幾下，她也沒有化妝品什麽的，最後掏出來張銀行卡擺上，“湊個數吧。”

    把一切布置妥當，何妨抱著女兒放在那些東西前讓她坐好，也不管她能不能聽懂，輕聲說著什麽。

    “你家那時候抓了什麽？”秦廣林問肖宇。

    “抓了本書。”

    肖宇說起這個還帶著得意，“以後肯定是五道口技術學院的高材生。”

    “沒抓魚竿？”

    “……周楠沒讓我放。”

    “哈哈哈放了就完了，肯定死命抓住不鬆手。”秦廣林笑。

    倆人正說著話，就見肖小宇在抓周的那裏晃悠兩下，好奇探頭瞅地上的東西，然後被一隻小手突然揪住耳朵。

    “……”

    “……”

    肖小宇被嚇了一跳，動動腦袋沒掙開，想伸手推她又不敢動，像是怕傷了眼前這麽小點的人兒，呆了兩秒，嘴巴一咧就開始哭起來。

    “哇……”

    倆屁孩子一個哇哇哭，一個咯咯笑，何妨跟周楠趕緊過去把倆人分開。

    見周楠抱著兒子在那兒哄，肖宇心裏咯噔一下。

    這麽小就被女孩兒欺負了，不會以後學了他爹吧？

    “以後讓你閨女離我兒子遠點。”他憂心忡忡地警告秦廣林。

    “讓你兒子離我閨女遠點。”

    秦廣林更不爽，女兒你抓筆抓鑰匙啊，抓人家耳朵幹嘛。

    實在不行抓個印章算盤什麽的……

    在眾人的圍觀中，小安雅坐在一堆物品中間重新抓周，睜著大眼睛好奇地左右望望，低下頭扣扣腳丫子，伸手摸起來顧小青放下的銀行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