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跪的很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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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陽還沒有升起,空氣裏卻已彌漫著破曉時的寒氣,遙遠的天際掛著一顆明亮的晨星,有如一隻孤寂的眼睛在凝視著初曉時的汴京城。

    

    鏖戰了大半夜,損失了三百多人後,一心想要攻下汴京城的完顏宗望和郭藥師終於選擇了退兵休戰。

    

    城頭上的趙桓也長舒了一口氣。

    

    無論如何,第一場的汴京保衛戰算是打完了,現在最重要的就是抓緊時間休息,順便再想辦法振一振士氣。

    

    想了想,趙桓幹脆對無心吩咐道:“讓禦廚、堂廚、翰林司還有後宮的內廚趕緊燒飯,不要什麽花樣,隻要多放肉,做好後送到城頭。

    

    記得告訴他們,朕和將士們吃同樣的飯菜,誰要是敢給朕耍什麽花樣,朕要他們的腦袋!”

    

    “內侍且慢!”

    

    無心剛欲離去,李綱就緊接著湊了過來:“官家,官家之前說殺敵一人者賞銀五兩,隻是國庫中的錢財都已經被上皇帶走,封樁庫更是早在仁宗皇帝年間就已經空了,城中士紳百姓雖然捐錢,卻遠不足五十萬貫……”

    

    趙桓知道李綱在擔心什麽。

    

    國庫裏麵的兩千萬錢都被趙吉祥給帶著跑路了,而自打仁宗年間,封樁庫被朝臣們撬了地磚,找到最後的三千多錢帶走之後,封樁庫裏就已經再沒有過錢帛……

    

    正所謂錢是英雄膽,沒錢難倒英雄漢。

    

    曆史上的種師中是怎麽死的?因為種師中所部退到殺熊嶺的時候,沒錢給軍中操作神臂弓的士卒們發賞錢,所以這些士卒們四散跑路,種師中隻能孤身戰死。

    

    自己在戰前吹了牛逼,現在要是拿不出這些錢來,那可就樂嗬的很了。

    

    “官家?”

    

    無心躬下身子,低聲道:“上皇巡幸亳州之前,封樁庫中曾隱隱有火光閃光,兼之上皇出行甚急,兩千萬錢……”

    

    趙桓心中一動,低聲吩咐道:“去封樁庫裏瞧瞧,看看是否有個有銀錢,敢擋路的,直接殺了便是。

    

    若是封樁庫裏有錢,就直接按朕的吩咐去取來,若是沒有,就讓交引庫速印五貫麵值的交鈔,加蓋朕的小璽以為憑證。”

    

    想了想,趙桓又對李綱道:“昨夜斬首多少?我大宋男兒傷亡多少?軍功何時能統計完畢?”

    

    李綱一愣,答道:“回官家,昨夜斬首三百二十有七,我部戰死者不下五百,傷者不下千人。至於軍功,估計要中午,或者晚上才能統計出來。”

    

    趙桓嗯了一聲道:“告訴將士們,待會兒先發五貫錢到他們手中,戰死的將士雙倍。餘者,待殿前司兵案統計過後再接著發。”

    

    李綱的心裏忽然就有底氣了——

    

    盡管官家不聲不響的就直接插手了軍中的事務,但是這又恰好說明了官家的態度,自己最最擔心的問題根本就是多餘的!

    

    可是當城下有人過來口口聲聲的喊著自己是大金國使者,想要入城和談的時候,李綱的心裏還是忍不住有些慌。

    

    官家反複無常的次數太多,可信度大概也就是麽那麽回事兒……

    

    趙桓睜開了眼睛,見城下隻有一個使者,便不滿的哼了一聲,對李綱吩咐道:“告訴他不必登城了,朕為兩國之好,準備待會兒遣使往金軍大營一行。

    

    還有,李卿等朝會之時先記下來有多少位愛卿沒來,回頭告訴無心,讓皇城司把朕的這些肱股大臣們都送去跟李邦彥做伴。”

    

    既然出來混,就要有膽識,講信用。

    

    趙桓記得自己之前已經提醒過那些大臣,要他們及時到城頭上來參加早朝,如果不來就會有牢獄之災,現在就該兌現了。

    

    最起碼,說殺人全家,就絕不能放過一條狗。

    

    ……

    

    戰爭,意味著死亡。

    

    汴京城下屍橫遍野,交錯在一起的屍堆裏麵有宋兵也有金兵,有被人砍死的,也有被摔死的,屍首下麵滿是浸出之後又被凍住的血液,踩上去甚至帶著一點點兒沙沙的感覺。

    

    臉色陰沉似水的吳孝民大步走在前麵,哭喪著臉跟在後麵的大宋吏部尚書,同知樞密院事的李棁卻隻感覺自己的雙腿隱隱有些打顫,似乎每一步都會讓自己更加接近死亡。

    

    尤其是當李棁看到路邊怒視自己的金兵後,徹底被嚇破膽的李棁還沒走到帳前就直接跪在地,就連剛剛趙桓吩咐的事情和事先想好的說辭也全忘的一幹二淨——

    

    原本匆匆忙忙的趕到宣澤門去參加今天的早朝就已經頗為不易,可是等自己趕到城頭之後,卻得到了那昏君欽點自己出使金國爸爸大營的旨意。

    

    那可是金國爸爸啊!金國爸爸派人進城議和,那昏君不光沒有接見金國爸爸的使者,就連金銀禮物都沒有準備,甚至連熱水都沒讓金國爸爸的使者喝上一口!

    

    完顏宗望瞧著膝行過來又連連磕頭的李棁,剛剛還黑得如同鍋底的臉色頓時變得好了幾分,甚至還吩咐親兵把李棁摻扶起來。

    

    如果宋國的臣子都如同眼前的李棁一般……

    

    被完顏宗望的親兵扶起來之後,又見完顏宗望的臉色好看了些,李棁這才想起來自己是為何而來:“下國臣子,奉……奉我主之命,前來與將軍議……議和。”

    

    完顏宗望嗯了一聲,站在完顏宗望身旁的郭藥師卻大聲喝道:“議的什麽和!若是真有誠意議合,你家國主便該送上牛羊前來勞軍,何以隻派你一人前來!”

    

    吳孝民也適時接了一句:“依下官之見,隻怕那宋國小皇帝根本就沒有議和的誠意,否則也不至於讓下官在城下喝了半天的風?”

    

    完顏宗望臉色一冷,又想起昨夜城頭上趙桓的叫罵,心中忍不住一陣火起,喝道:“既然不願議和,那你就直接回去,讓你家小皇帝整兵來戰吧!”

    

    “二皇子息怒!我主是真心想要議和,否則又怎麽會派遣下臣前來?”

    

    李棁頓時又撲通一聲跪下了,先是哀求完顏宗望,見完顏宗望不為所動,又扭頭對郭藥師叫道:“郭太傅恕罪!隻求郭太傅念在往日情份上,替下臣在二皇子麵前美言幾句!”

    

    郭藥師頓時勃然變色:“什麽郭太傅!往日裏本官見事不明,受了你趙宋的蒙蔽,才屈身事賊,如今早已反正了也!”

    

    轉身向著北方拱了拱手,郭藥師又接著說道:“蒙聖上不棄,欽點本官為大金國燕京留守,又賜姓完顏。如此天恩,本官自當為大金盡忠,可不稀罕你趙宋的官職!”

    

    李棁臉色變得慘白,抬起頭傻傻的看向郭藥師——

    

    當初徽宗皇帝讓郭藥師去追殺遼國天祚帝,郭藥師當時可是一副涕泣如雨的模樣,表示自己哪怕是投降了,也會心念故主。

    

    “天祚,臣故主也,國破出走,臣是以降。陛下使臣畢命他所,不敢辭,若使反故主,非所以事陛下,願以付他人。”

    

    當初一番表演深得徽宗讚賞,賜給他兩個金盆及一件禦珠袍,並官加檢校太傅,如今又一次投降金人,卻又擺出了這副嘴臉!

    

    完顏宗望對郭藥師的一番表現深感滿意,微微點頭之後又讓親兵扶起癱軟在地的李棁,說道:“若你家皇帝真心議和,倒也不難,隻需應了本皇子的條件,本皇子便可退兵,宋金兩家也可永修盟好。”

    

    李棁見完顏宗望願意議和退兵,心中頓時大大的安定下來,躬身揖了一禮,拜道:“下國小臣,先代我主謝過二皇子。”

    

    完顏宗望點了點頭,沉吟一番後又接著說道:“不過,此次南征你國,原本就是你家上皇擅毀盟約在先,你家新皇又抗拒大軍在後,這條件麽……

    

    其一,我大金整兵南下,糜費頗多,故要你家皇帝賠償我大金黃金五百萬兩,白銀五千萬兩,牛馬萬頭,綢緞百萬匹。”

    

    李棁心中更加的安穩了。

    

    要錢好辦,雖然黃金五百萬兩,白銀五千萬兩的數目大得驚人,可是自古來就是漫天要價,落地還錢,實在不行的話,搜刮搜刮也能湊得出來,算不得什麽。

    

    “其二,你家新帝登基,當尊我大金皇帝為伯父,從此後宋國與我大金為伯侄之國,大金為伯,你宋國為侄。”

    

    這個倒也不難,反正之前已經有過兄弟之國和叔侄之國,現在隻要能讓完顏宗望退兵,哪怕是爺孫之國也未必不能商量。

    

    “其三,割讓河間,中山,太原三鎮給我大金。”

    

    這個……倒也不是不能考慮,就算那昏君再怎麽不想割地,如今金國爸爸已經兵臨城下,是否割地,隻怕也由不得他?

    

    當務之急,還是先聽完金國爸爸的條件,然後活著回到汴京城才是。

    

    “其四,送宰相、親王為質。”

    

    完顏宗望捋了捋胡須,笑眯眯的道:“便隻這四條,如何?”

    

    “下臣先代我主謝過二皇子。”

    

    李棁斟酌著答道:“大金國皇帝長於我國上皇,當今官家尊大金國皇帝為伯父,原是應有之意,我大宋自然也是侄國。

    

    隻是其餘三條,下臣實在沒辦法立即應允二皇子,還望二皇子恕罪。”

    

    完顏宗望的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黑了下來,冷冷的打量了李棁一眼之後才道:“既不能做主,那宋朝小皇帝派你來幹什麽?莫非是來消遣本皇子?”

    

    李棁撲通一聲,又跪下了!

    

    “不敢!不敢!”

    

    連連向著完顏宗望磕了好幾個頭之後,李棁才試探著直起身來,哀求道:“五百萬兩黃金與五千萬兩白銀的數目實在太過巨大,縱然傾我大宋舉國之力,隻怕也是難以湊齊?

    

    更何況,割讓河間,中山,太原三鎮,送宰相與為王為質,原本就非下臣所能做主。此事還須經過官家同意,望二皇子明鑒!”

    

    完顏宗望頗為自得的捋了捋胡須。

    

    就算那小皇帝有了準備又能怎麽樣?

    

    昨夜不是還囂張麽,今天早上怎麽就巴巴的派人來議和了?

    

    軟蛋就是軟蛋!

    

    “若由下臣單獨回去稟報我主,隻怕我主不會同意殿下的要求,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