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破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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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刨除原則性的問題,單獨從理論的角度來看,那麽李邦彥等人提出來要跟金兵議和的意見甚至可以說是正確的——

    

    太原是汴京城的屏障,一旦失去了太原,整個汴京也就成了脫光衣服的小姑娘,將麵臨著無險可守的情況。

    

    而議和,就意味著能讓完顏宗望和完顏宗瀚退兵,也就意味著汴京城和太原不需要經曆戰火,太原依舊可以做為汴京的屏障。

    

    議和需要花錢?

    

    拜托,能花錢解決的事兒,那都不叫事兒好嗎,反正大宋窮的就隻剩下錢了。

    

    然而很可惜的是,曆史上的這些沙雕們選擇了議和,然而他們卻忘記了還有死戰不降的太原,最後完顏宗翰在大同府狩獵,完顏婁室餓死了太原百姓。

    

    太原百姓為了解決吃的問題,先是老人自殺,而後易子而食,沒有孩子了就殺婦女,殺完了婦女再殺馬匹牲畜乃至於男丁,到最後副都總管王稟帶著人巷戰,身中數創跳河而亡。

    

    周圍十裏的太原堅守250天,二十萬婦孺老少殉國,最終城破。

    

    更讓人想不通的是汴京。

    

    “募敢勇死士先鋒效命小榜。是日散小榜召募諸色人京城小民多有應募者。又有諸路州軍幹事公人軍兵無所歸者亦多應募,於是戚裏勢貴之家亦散榜自備錢米募敢戰助國。”

    

    然後大寶、二寶還有朝堂上的那些官老爺們選擇了議和。

    

    真可謂是我宋之民,武德充沛,我宋之官,不可言也——

    

    跟皇帝想借銀子卻借不到,窮的就剩下骨頭的大明不一樣,大宋的情況是隻要皇帝敢打,百姓就敢捐錢捐命,還生怕皇帝不要。

    

    而且從靖康年間一直到崖山之戰,大宋這些懶蛋加慫逼的士大夫們除了喜歡噴皇帝,除了偶爾會跟皇帝唱唱反調之外,剩下的基本上都在強調要保住趙家的血脈。

    

    至於皇帝想要打仗還是想要改革?

    

    那都無所謂,隨皇帝的心意來,隻要不耽誤大家唱歌跳舞逛青樓就行。

    

    所以說,當大宋的皇帝簡直不要太舒服。

    

    也正是因為這些官老爺們大多時候都是這副尿性,趙桓才會放心大膽的選擇掀桌子。

    

    “傳旨,擢種師道為太子少保,樞密院樞密使,令其所部化整為零,日夜不休的輪替襲擾完顏宗望所部。”

    

    趙桓琢磨了半晌,忽然扭頭吩咐道:“加種師中權知樞密院事,令其所部及各路勤王義軍都轉道太原。”

    

    “官家三思。”

    

    李綱遲疑道:“老種相公未必就能敵得過完顏宗望,若是再讓義軍轉道太原,隻怕……”

    

    “朕需要他打贏?”

    

    趙桓反問一句,又半眯著眼睛道:“朕知道我大宋的軍隊是個什麽情況,也根本沒指望種師道所部能正麵力敵姓完的。”

    

    特麽兩千禁軍民兵能被二十七個金兵追殺得漫山遍野逃命,指望種師道所率的軍隊去正麵打贏完顏宗望手下的兩萬雙花紅棍,還不如指望母豬上樹來得更現實呢!

    

    “不過,日夜襲擾,不停的給姓完的找麻煩,讓他們吃不好睡不好,把完顏宗望拖在汴京城下,這個總沒什麽問題了吧?若是連這都做不好,那朕幹脆把汴京拱手相讓得了。”

    

    曲指敲了敲城牆上的青磚,趙桓的臉上滿是凝重:“完顏宗望所帶糧草不多,就算有牟駝崗的糧草,隻怕也供不起七萬人馬的消耗。

    

    也就是說,姓完的根本就撐不了多久,除非完顏宗望能在短時間內破城,否則他就必須趕在黃河開化之前退兵。

    

    不過,姓完的撐不住,隻怕太原更撐不住,所以無論如何,都必須盡快解決掉完顏宗望,然後揮兵太原。讓種師道所部日夜襲擾,就是為了加快完顏宗望退兵的速度。”

    

    見趙桓話裏話外都是打算親征太原,李綱卻又忍不住有些遲疑:“官家一旦親征太原,汴京……”

    

    “汴京城沒事兒。”

    

    趙桓的嘴角挑起一抹詭異的弧度,嘲諷道:“不是說我大宋以仁孝治天下麽。朕倒是想要看看,上皇他老人家到底是怎麽個仁孝法。

    

    另外,讓軍器監和廣備攻城作的人依宗愛卿所獻之圖造車,往多了造,以免浪費了上皇給朕留下一千萬錢的美意。”

    

    ……

    

    靖康元年元月五日之前,整個大宋皇家宮殿裏麵最暖和的是大寶趙吉祥所住的艮嶽宮和龍德宮,其次處理公務的文德殿,平時朝會所用的紫宸殿和開展大朝會的大慶殿,然後才是原本的二寶趙桓所住的延福宮。

    

    至於籍籍無名的瑤華宮,因其本身就是冷宮,再加上趙吉祥也實在不是什麽好東西,所以這瑤華宮跟暖和這兩個字根本就挨不著邊,平日裏更是人跡罕至。

    

    趙桓的忽然出現,讓瑤華宮忽然之間多了幾分生氣。

    

    “侄兒趙桓,前來探望伯母,願伯母萬福金安。”

    

    一到瑤華宮外,趙桓就揮手止住了一大堆的隨侍宮女和太監,隻帶著無心向著瑤華宮內而去。

    

    “貧道衝真,見過官家。”

    

    瑤華宮主衝真身上穿得略顯臃腫,似乎和“華陽教主”、“玉清妙靜仙師”、“希微元通知和妙靜仙師”這幾個充滿仙氣的名字掛不上鉤的,然而本身氣質卻更類仙人:“世間隻有女道衝真,再無官家伯母,望官家慎言。”

    

    “伯母何故不認侄兒?侄兒小時,伯母可是最疼侄兒的。”

    

    影帝趙桓可憐巴巴瞧著衝真說道:“母後去的早,在侄兒心裏,可是一直拿伯母當親母看待的。”

    

    衝真卻絲毫不為所動,隻是行了個稽首禮,躬身道:“前塵往事,過眼雲煙。”

    

    眼看著打親情牌不太管用,趙桓幹脆躬身拜道:“伯母不認侄兒也沒什麽,隻是大宋江山危如累卵,伯母就忍心棄大宋江山與天下萬民於不顧麽?”

    

    眼見衝真的臉色微微變了變,趙桓又趁熱打鐵,接著說道:“不瞞伯母,如今完顏宗瀚圍困太原,完顏宗望圍困汴京,若失太原,隻怕京師將再無屏藩。

    

    值此危亡之際,上皇卻倉皇出巡,臨行之時還帶走了禁軍和國庫之中的金銀,侄兒如今隻能依靠城中百姓納捐才得以勉力維持。”

    

    衝真的臉色終於鬆動幾分,隻是過了半晌之後又搖了搖頭,歎了一聲道:“上皇的性子便是這般,總是知難而退,擔不住責任,卻又貪圖享樂,當真是……哎,倒是苦了你了。”

    

    “侄兒不苦。”

    

    幹巴巴的擠不出眼淚,趙影帝倒也沒有為難自己,隻是依舊保持著躬身的姿態說道:“上皇他老人家不僅帶走了禁軍和國庫之中的金銀,還下詔攔截各地入京的奏疏和義軍,嚴令地方和義軍不準防備、不準進軍、不準作戰,甚至還不準義軍進京勤王。

    

    如果隻是這樣兒倒也罷了,可是侄兒打算親征太原以退金兵,救萬民,萬一侄兒親征之後,朝中有鼠輩想要迎回上皇複政,侄兒兵敗身死倒沒什麽,隻怕太原戰事受阻,大宋江山也有傾覆之危。”

    

    深吸一口氣,趙影帝又接著說道:“侄兒不求伯母看護什麽皇位,也不求伯母看護麒麟兒,侄兒隻求伯母,能看在我大宋江山和天下萬民的份上,在侄兒親征之後能主持大局!”

    

    趙桓很有把握能說動眼前這位在原本的曆史上曾經兩度被廢又兩度複位,並且兩次於國勢危急之下垂簾聽政,最終成功延續大宋江山於不倒的奇女子——

    

    宋哲宗趙煦的第一任皇後,也是大寶趙吉祥的皇嫂,諡號昭慈聖獻皇後的孟皇後!

    

    隻要今天能說得動她老人家,他趙吉祥算個球!

    

    如果你趙吉祥想要回來複政,卻發現龍椅帝邊有你當初的皇嫂,如今的孟太後在垂簾聽政,你趙吉祥又能怎麽辦?

    

    還能再像崇寧元年一樣逼迫當時隻是你皇嫂的孟皇後退居瑤華宮修道麽?

    

    畢竟,我大宋以仁孝治天下啊!

    

    當然,光有一個孟太後還不夠保險,朕還得給她老人家一柄龍頭拐杖,同時再把李綱跟何灌兩人留下輔佐,再加上如今被無心控製在手裏的皇城司,那簡直就是頗費!

    

    最關鍵的是,這位孟太後她老人家跟跟南宋末年靠著“隻求能保住趙氏這一塊肉”忽悠了一個個士大夫,又終於在沒能成功保住趙昺這個趙氏最後一塊肉的情況下蹈海自盡的楊太後差不多,兩人都特別重視趙宋江山和趙家血脈。

    

    而且跟兩宋三百二十年國祚之中出現的其他太後們不太一樣。

    

    其他太後們垂簾聽政或許會貪權,可是這位孟太後兩度垂簾聽政幾乎都是在不得已的情況下才出現的,而且隻要局勢稍微有些好轉,她老人家就會撤簾還政。

    

    比如第一次垂簾聽政就是原本曆史上的靖康之變發生後,被金人立為楚帝的張邦昌不得已迎孟氏入居延福宮並恢複孟氏元祐皇後的尊號,請其垂簾聽政。

    

    待完顏構南渡登基之後,孟皇後便撤簾不再聽政,完顏構也尊孟皇後為元祐太後,後因“元”字犯其祖父孟元的名諱,再改為隆祐太後。

    

    第二次垂簾聽政是建炎三年,孟太後也南渡之後恰逢苗劉兵變,在完顏構被迫退位的情況下因亂軍所逼,孟氏再度垂簾聽政,並召韓世忠之妻梁紅玉,勉令韓世忠速來勤王,亂事平定後又再度撤簾。

    

    這也是趙桓最為重視的一點。

    

    畢竟,隻有後方穩了,自己才能放心掀了自家的桌子,才能更放心的去懟死圍困汴京的完顏宗望。

    

    “哎……”

    

    輕輕歎了一聲,衝真終於還是接過了趙桓遞過來的重擔:“你放心吧,哀家應下了。

    

    隻是,官家想要親征,城外的金兵卻又該如何?如今可有了應對之策?”

    

    聽到衝真終於自稱哀家,趙桓心中頓時大喜,直起身子之後笑道:“侄兒早就知道,伯母一定是最疼我的。至於城外的金兵,伯母也無需擔心,侄兒早就有了應對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