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1、或許,是誤終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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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雪槿深深吸了口氣,強迫自己不要緊張,不要被陽寒麝的這股威懾力震撼到,又接著倔強道,“醫者的本分便是救死扶傷,難道能救下的人,要南燭見死不救嗎?”
這一次的沉默,連空氣都快要跟著靜止;朱雪槿隻感覺自己的心都突突突突跳的快要爆出來,終於,這大段的靜止過後,陽寒麝終於開了口,而隨著他的開口,他的手也鬆了開來。朱雪槿終於能夠全身心的安穩立在地麵上,卻聽陽寒麝那帶著些威脅的話意再度響在耳畔,“朱雪槿,你這張利嘴,我遲早要給你堵上。”
“雪槿不明白,”朱雪槿知道,這個時候自己若沉默的話,隻會讓陽寒麝更加覺得,自己是在設計他;所以,她決定繼續接下這個話題,裝作全然不知的模樣,“救下向叔叔有何不好?向叔叔在兵法上的才華,難道不讓大皇子您刮目相看嗎?雪槿這些年跟著爹東奔西跑的,除了爹之外,再沒有佩服過誰。可這一次的向叔叔,他對兵法研究的透徹通透,是比爹有過之而無不及的,這樣的人才,雪槿也不願他流失。”
“哼。”陽寒麝抱起膀子,回過身,不去看朱雪槿,隻以餘光瞥著她道,“那依你之意,這次回去,我們該如何向父王報告這一次的戰報?”
“雪槿相信,大皇子心中已然有了想法,雪槿又怎敢班門弄斧。”朱雪槿謙卑的拱手說著話的工夫,陽寒麝已經不耐煩的揮揮手,帶著些怒意道,“我問你,你說便是。”
朱雪槿眼珠轉了轉,後開口答道,“以雪槿之意,便直說已經勸降賊匪主將,且給其安置費,讓他們自行安家,日後決計不可再鬧事。這般的話,我軍不費一兵一卒,且與大遼的結盟又更近一步。”自然,陽寒麝的能力也就會更加的被夏王認可,不過這一句,朱雪槿沒有說出來;不過她相信,就算她不說出來,陽寒麝也能明白。
“明日班師回城。”陽寒麝說著,倒是對朱雪槿下了逐客令了。
朱雪槿眼珠瞪得老大,她可沒想到陽寒麝這麽快就要回蘭陵了;雖然這的確也是已經風平浪靜,且那些之前受傷的士兵在薛南燭的照料下,已經恢複的七七八八。這一次的出剿,當真是應了那句“不費一兵一卒”,便大獲全勝了。
陽寒麝等了半天,見朱雪槿還沒有走的意思;回頭看她的時候,發現她瞪大眼睛在原地發呆;他忍不住有些煩躁,大了聲音道,“向昆侖的身子不是已經好了不少,還在這裏耽擱什麽。帶他進宮,我難道還要拖拖拉拉?”
“大皇子答應向叔叔,帶他進宮了嗎,”朱雪槿再度做出一副驚訝的樣子,不過很快的,她便笑靨如花,“雪槿知道,以大皇子的惜才之意,不會對向叔叔坐視不理的。”
“朱雪槿,你的腦子是不是真的出了什麽問題?”眼見著朱雪槿這般得意的樣子,陽寒麝就頗覺不爽,忍不住蹙了眉頭打擊道,“你左一個向叔叔右一個向叔叔,叫的好生親切,但你可別忘了,向昆侖最恨的人,可是你的爹娘。”
“大皇子說的不錯,人非聖賢孰能無過,我娘不過是個平凡的女子,隻想追逐自己平凡的愛情而已,她也不想因此害了敬妃娘娘與向叔叔的。況且,若並無當年我娘的無心之過,如今,又何來大皇子您。都說有得必有失,可有些時候,有失必有得。若說向叔叔是敬妃娘娘的失,那大皇子您又何嚐不是敬妃娘娘的得呢。”
“朱雪槿你很聰明,但你也要知道,有些時候,聰明反被聰明誤。”陽寒麝深深的望著朱雪槿,不錯,對於朱雪槿說出的那種種理由,他一個反駁的機會都沒有。
“誤?”朱雪槿笑著搖搖頭,攤手道,“雪槿還有何可誤之事?”
“或許,是誤終身。”陽寒麝餘光輕輕瞟著朱雪槿,見後者一臉懵懂的樣子,冷冷笑了下,後揮手道,“別在這裏絮絮叨叨了,快回去收拾東西,明日啟程回蘭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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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回蘭陵的一路上,朱雪槿都在想著陽寒麝的那句誤終身,實在是如何都想不通;車窗外的美景掠過,她都沒有絲毫去看的心情,倒是對麵坐著的向昆侖,第一次距離夏國首都蘭陵如此之近,也是距離他的公主如此之近,他心跳的聲音,就快連一側的薛南燭都要聽得清清楚楚。
抵達蘭陵的夏王宮之後,高品軒使向昆侖妝扮成一個隨從,跟著陽寒麝便離了去;朱雪槿與薛南燭送走幾人後,將軍府的大門口,朱烈已經等的很焦急了;待看到朱雪槿的那一刻,朱烈本來有些蹙著的眉頭瞬間便展開,喜笑顏開的衝上了前,一把把朱雪槿攬在懷中,又是揉她的頭發,又是拍她的背的,語氣之中滿是期待之意,“我的槿兒大功而歸了,我的槿兒大功而歸啦!”
“爹,哪有那麽誇張。”朱雪槿被朱烈這麽一說,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不過朱烈如此的表現,朱雪槿倒是可以理解;畢竟這是自己第一次離開朱烈,自行出兵,還去了那樣遠的地方,輔佐和保護的又是夏國大皇子。待朱烈好不容易鬆開她,卻見她臉上依舊帶著些疑惑之色,朱烈忍不住開口,問道,“槿兒,這是怎麽了,可是這一路上,遇到了什麽解不開的難題?”
“那到沒有,”朱雪槿一麵說著,一麵拉著薛南燭與朱烈一道進了將軍府,“這一次我們之所以未耗損一兵一卒,除了南燭精湛的醫術之外,尚有一人功不可沒。”
“嗯?”朱烈可有些聽不明白朱雪槿的言外之意了,“槿兒的意思是,大皇子?”
“是敬妃娘娘。”朱雪槿將自己的聲音壓到最低,低到就算是在身邊的朱烈,聽起來都有些費勁兒。這裏畢竟是夏王宮,在這裏行走於說話,每一步、每一句都必須謹慎,這是在王宮之內的生存之道。
朱烈的心當即便高高的提了起來,同樣壓低聲音,道了句,“這裏不是說話之處,隨我來。”
朱雪槿先安排薛南燭去休息調整,後跟著朱烈抵達榮耀為朱烈建造的別院;兩人尋了一僻靜之處,麵對麵坐好之後,朱烈才道,“說說,究竟發生何事。”
朱雪槿清清嗓子,後倒是拋給朱烈一個問題,“爹,可否聽過向昆侖這個名字?”
向昆侖。朱烈心中一驚,後頷首道,“向昆侖,那是我尚年輕時,大遼鼎鼎有名的軍師。如今我們看到的很多兵書手抄本,都是他親筆所提。他智慧超凡,曾跟著鐵血公主,就是如今的敬妃娘娘,征戰南北,隻要知曉鐵血公主,就必定知曉鐵血公主身邊最不凡之人,軍師向昆侖。隻是自打敬妃嫁入夏國,向昆侖也就銷聲匿跡了;遼王派人多方尋找,也未尋到。如今,槿兒怎會提起此人的名字?”
“此番我與大皇子前往剿匪,這幫一直為禍夏遼邊境的賊人,就是向昆侖集結起來;而他們之所以這般,不喜遼國與夏國友好,不喜遼國一直作為夏國的附屬品而存在,皆是因為,當初敬妃娘娘被當做替代品,不甘卻又無奈的嫁給了夏王,毀了她一世幸福。”朱雪槿說著,發現朱烈的眼神開始逃避,她的心越跳越快,忍不住死死抓住朱烈的手臂,開口追問道,“敬妃替代的那個人,就是我娘,是不是?當初本該是娘嫁給夏王的,但是娘為了追求自己的幸福,而毀了敬妃,是不是?”
連接著的兩個是不是,讓朱烈的心都開始痛了起來;他搖搖頭,回望朱雪槿的時候,眼神之中難掩愧疚,“的確,當初你娘是為了與我在一起,嚴辭拒絕嫁給夏王;但她也沒想到,嫁過去的會是敬妃。我們無意破壞任何人的幸福,隻是這世上,終究有太多太多的巧合了。槿兒,如今你總算也是能明白,何以我不許丹兒嫁給大皇子了罷。大皇子的生母正是敬妃,而敬妃,與我朱家,是有著不可割斷的仇恨的;若丹兒嫁了去,日後怎會有好日子過?”
朱雪槿三緘其口,這個時候倒是不知該說什麽才是。若說朱王氏錯了,她是為追求自己的幸福,何錯之有?若說敬妃與向昆侖恨錯了,但畢竟是因朱王氏與朱烈的感情,才使得他二人天涯永隔,又如何說他們恨錯?這世上總是有這樣那樣的事情,根本理不清,也說不清;這世上總是有這樣那樣的恨意,在心裏紮了根,長了葉,開了花,結了果。可朱雪槿饒是再聰明,也想不到有什麽辦法能夠疏通這些,所以如今,她唯有搖頭,道,“隻望這一次向叔叔與敬妃娘娘的會麵,能夠讓他們放下過去的仇恨;這樣一來,大皇子與姐姐,或許還有機會,可以在一起。”
朱烈的眉頭再度深深蹙起,猛地一把拉住朱雪槿的手,緊張問道,“你說什麽,向昆侖也跟著混入宮中?”
朱雪槿頷首,道,“不錯,當初解散賊匪的要求,就是他想再見敬妃娘娘一麵。而我們經過很多百轉千回的辦法,才使得大皇子點頭答應了。”
“這……”朱烈的眉頭蹙的更深,後重重歎口氣,對朱雪槿道,“槿兒,此番你便是糊塗了。你明知向昆侖才華橫溢,又一直對敬妃未忘情;如今你讓陽寒麝把向昆侖帶回來,萬一日後,他們聯手對付八皇子的話,又該如何是好?你可曾想過這些?”
“我……”朱雪槿語塞,的確,她從沒有往這些方麵考慮過;她隻是單純的被向昆侖對敬妃這些年的感情與等待感動了,她畢竟是個女子,這世上所有的女子,一旦被感動,都會變得感性,所有的理智便不複存在。如今想想朱烈的話,越想便越覺在理。朱雪槿的心情也不由得沉了下來,咬著下唇,白天才道,“爹,那我們該如何是好?”
朱烈歎了口氣,搖頭道,“目前為止,敬妃和大皇子並未有什麽動作,但槿兒,你可要一直記著,他們畢竟是代表著大遼,萬一屆時真的發生什麽政變,”即使這附近唯有他們父女二人,朱烈的聲音也壓製最低,“且大皇子方處於上風,想來遼王也會義無反顧的選擇支持大皇子的;畢竟,萬一他們失敗,恐怕遼國也是必受牽連,孤注一擲,有些時候也是一個君王的必備品質,這一點,咱們的大王身上體現的尤其明顯。”
“天瑞哥哥臨死前,我已經答應他定要輔佐八皇子的。”朱雪槿倔強的說著,腦海中浮現出之前的種種,眼眶都忍不住的有些泛紅,那是從小到大,她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允諾榮天瑞之事,她怎可食言;況且,對於如今的她來說,陽和煦才是最最重要之人。
“整個榮耀將軍府都是八皇子的親信,我又與榮兄關係這樣密切,自然也是站在八皇子這方。”朱烈試著安慰朱雪槿,可安慰歸安慰,現狀如何,他必須要朱雪槿是清清楚楚的,隻有清楚了現狀,才能看得清未來,“暫時,我們按兵不動,看一看事件如何發展。如今八皇子是第一個被封的王爺,最起碼一切看起來還是風平浪靜的。若一旦發現有任何異動,我們就必須做好打算了。槿兒,這次若是觸發了戰爭,可是比我們之前任何一次的都要動靜大,你可要穩得住才是。”
陽寒麝隱藏著的野心,從第一次見麵,朱雪槿就隱隱約約感受得到;她如今也隻希望陽寒麝能夠老實本分……可老天又不適時宜的給他送了一個天才軍師向昆侖過來,就好像特意安排好一般。朱雪槿使勁的按了按太陽穴,隻覺得頭痛的緊;朱烈見了,幫她揉了揉,趕緊轉移了個話題道,“既然你回來了,那便抽了工夫去瞧瞧三公主與心悅吧,他們身子已經完全恢複好了,說是待你回來,再見一麵,便要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