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3、她的深情(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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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許是喝的有幾分醉意,朱烈豪爽的笑著,拱手對夏王後道,“臣這長女,在遼國可是出了名的才女,作畫作詩、撫琴描帖,都是最最好的,”說到這裏,朱烈一臉的驕傲與自豪,“臣能有這樣一個知書達理的好女兒,當真是老來欣慰。”

    這是朱雪丹第一次從朱烈口中聽到這樣的說辭,她的眼睛登時便有些紅了;這麽多年來,在朱王氏手底下受到的那諸多委屈,在這一刻,都已經不算什麽。她從前隻知道朱烈的確對她疼愛有佳,可她從來不知道,原來她與朱雪槿一般,都是朱烈的驕傲,她是朱烈的女兒,她也是朱烈值得驕傲的女兒了。

    “朱將軍的長女的確是個好姑娘,”夏王對此也深以為然,也不知是趁著醉意還是當真,又開口道,“若日後孤哪個皇子有福,可以娶得雪丹姑娘,孤倒是樂意的很了。”

    夏王這一句話,讓朱雪丹的臉一下紅到了脖子根兒,頭垂的更低了。朱烈哈哈大笑,舉起酒樽與夏王同飲。而朱雪丹的耳邊還回蕩著夏王那句“若日後孤哪個皇子有福,可以娶得雪丹姑娘,孤倒是樂意的很了”,一麵這般念著,朱雪丹的目光再次瞟向陽寒麝,而此時此刻,陽寒麝已經收回了剛剛注視著朱雪槿的目光,再度冷漠的一杯接一杯的飲酒;即使離得很遠,即使從頭到尾都沒有過目光的交流,可陽寒麝此時的心情,朱雪丹安全感受的到。

    *

    朱雪槿將朱雪丹當日的擔憂與難過全數對陽寒麝傾倒出來,終於,在陽寒麝臉上看到了她最想看到的些許愧疚感;她希望這是個好現象,希望陽寒麝能夠因此而收手,她就算此世已是不完整,已是不能與陽和煦在一起,可最後,她總要把陽和煦的王位保住才是;為此,她必須堅強起來。攥了攥拳頭,朱雪槿繼續對陽寒麝道,“這些你都知道了,那那一晚我對你說的話,你可是明了了姐姐的心意?”

    *

    宴會才散的工夫,並無人理睬的陽寒麝便起身離去,步伐極快;朱雪槿與朱雪丹簡單道了別之後,便提著腳步追了出去,一直與陽寒麝保持著十米左右的距離,剛好她能夠看到陽寒麝、又不會被他發現。

    陽寒麝離開保和殿之後,並未從乾清門回皇子所,而是負手從中右門出去,沿著小路一路向西,穿過內務府走廊,再向北,到了臨溪亭附近。朱雪槿一路相隨,見陽寒麝似乎並無目的的亂逛,周圍又一直有侍衛巡邏,她也不好上前。直到進入臨溪亭範圍之內,這裏像是一個小花園,雖不及禦花園那麽遼闊,不過好歹落個清淨。朱雪槿見時機差不多了,才要快走幾步的工夫,卻忽的聽陽寒麝低沉的喊出個名字,“高品軒,出來。”

    朱雪槿眼見著從樹木的陰影之中,高品軒變戲法一樣的出現了!這可是讓她受驚不小,不知道高品軒是與陽寒麝在此相約,還是一直如同影子一般的跟隨在陽寒麝身旁;如果是後者的話,那還真的有些恐懼,有像高品軒這樣善於隱藏的高手在,這宮中哪裏還有陽寒麝不知道的事情了。

    “大皇子,雪槿姑娘一直尾隨著您。”高品軒單膝跪地,拱手小聲這般說著。

    陽寒麝頷首,道,“我知道,你先回皇子所候著吧。”

    陽寒麝的意思倒是很明顯,這便是下了逐客令了。高品軒聞言,也不多問,立即拱手道是,後身影很快再度消失在樹木的陰影之中,一如出現時候那般的神奇。

    “出來吧,朱雪槿,跟著我一路了。”支走了高品軒,陽寒麝這般冷冷的回過身,對著朱雪槿所在的方向,微微提高了聲音這般道。

    朱雪槿可當真是嚇著了,她沒想到自己竟然老早便被發現了;不,也許並不是陽寒麝發現的,可能隻是高品軒剛剛告知他的;可若是高品軒的告知,何以陽寒麝會特意走到人煙稀少之處,才喊自己出來呢?這樣的隱蔽,似乎非常刻意。他是要引自己來此地?又是何目的?

    朱雪槿一麵向外走著,一麵想起晚宴時候,陽寒麝望著自己的那個眼神;她忽的有些心虛,總感覺陽寒麝就像是一個設下重重陷阱的獵人,而自己,則像是一隻一步步走向陷阱的野獸。

    “你跟著我這麽久,想說什麽。”陽寒麝先發製人,倒是這般質問起朱雪槿來。

    朱雪槿深深吸了口氣,若這是個陷阱的話,想讓她輕而易舉便掉落,也沒那麽容易;念及此,她大著膽子,回問了句,“不如我來問問,大皇子特意引雪槿至此,想說什麽?”

    “你當真是放肆至極,明明一路尾隨,此時卻將一切推在了我的身上。”陽寒麝說著,雙眼深深的望向朱雪槿;借著月光,朱雪槿發現,那的確是一雙獵人盯著獵物的眼神,帶著一絲絲的貪婪與渴望,盡管她很難發現陽寒麝能夠在她身上得到什麽。

    不過也是陽寒麝這一句話,讓朱雪槿深信,他並不是與高品軒相約至此,而是高品軒本就如同影子一般隨時守候他左右;剛剛他喚高品軒出來,是為支開他而單獨與自己在此,看來不止自己,他也有話要說。既然已經發現了這一點,朱雪槿倒是按照陽寒麝所言,真的有些放肆起來,又道,“大皇子是聰明人,不說暗話。我追隨大皇子一路,自然有些閑雜事情要說。而大皇子引我至此,還特意支開高侍衛,不知有何要事?”

    “你當真是聰明的……讓人忍不住想掐死你。”陽寒麝說著,白了朱雪槿一眼,後微微低垂了頭。朱雪槿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是他身上總算沒有發出那麽強烈的讓人遠離的氣息,朱雪槿不由得走近幾分,微微歪了頭,想要看一看陽寒麝的表情。

    誰知陽寒麝這個時候突然抬頭,這可是嚇了朱雪槿一跳,她連忙後退,見陽寒麝眼內並無任何責怪她侵犯之意,這才鬆了口氣,又對其道,“我想到目前為止,大皇子應該尚舍不得掐死我。畢竟,大皇子還有事情要與我商議。”

    “我有事情與你商議?”陽寒麝說著,語氣都比之前軟了不少,看得出,應該是受了不小的打擊,“你倒是說說,我為何要信任你?”

    朱雪槿搖頭,倒也不在這個事情上與陽寒麝多做糾纏,隻繼續道,“想來大皇子該是為今日的封王一事有些低迷。明明軍功是您的,殷國也是您親自拿下、交給夏王的,何以封王封領地,卻對您隻字不提,而將一切都給了八皇子。”

    “八弟是父王的嫡子,所有子嗣之中,第一個封王的便是最受重用、最得寵的皇子,這個榮譽歸八弟,我無話可說。”在朱雪槿麵前,陽寒麝並沒有明顯的表露出他真正的心計;畢竟,他尚需要試探,就算朱雪槿已經探得他的心意,他也不可完全在其麵前表現出來。

    “天瑞哥哥臨死前,交代給我的最後一件事情,就是萬事要以八皇子為先,”朱雪槿忽的這般說了起來,也第一次在陽寒麝麵前表明了自己的立場,“就算是為了守護與天瑞哥哥的誓言,我也要力保八皇子坐上夏王之位。”

    “此事不需你力保,父王所有子嗣之中,誰都清楚,這未來的夏王之位該歸屬誰。”聽完朱雪槿的話,陽寒麝難免有些心寒;如果朱雪槿確定自己一定要站在陽和煦那方的話,他就不得不對朱雪槿出些狠招才行了;既然不舍得讓她人死,就得學著讓她心死——反正必須要死一個,事情方可有眉目。

    “大皇子若將此事想得開,那席間夏王所言之事,便不是您想對我說的了?”朱雪槿抬著眉頭,這般問了句,一雙大眼之中,似乎如清澈的湖水一般,倒影著天空中的明月。

    “自作聰明,”陽寒麝嗤之以鼻,似乎情緒也恢複了些,又多了幾分冷漠,對其道,“我隻是知道了些事情,想要告訴你而已。”

    “高侍衛功夫極好,這宮中若有事想要滿國大皇子,怕還真是有點難。”朱雪槿這般說著,說完之後倒也覺得自己失言了,雖然這話她是沒有半分嘲諷之意,不過聽在陽寒麝耳中,不知適合滋味了。

    陽寒麝倒是看起來沒有受到任何影響,隻是繼續冷冷道,“你可記得上次在盛京,榮天瑞忽然對你告白一事。”

    一提到榮天瑞,朱雪槿的心嗖的一下,好像刮進了一股淒涼的風一般,弄得她半天連動彈都動彈不得;也不知過了多久,她終於恢複了說話能力,這才紅著眼對陽寒麝道,“這件事情,大皇子也知道?”

    “當時一定弄得你措手不及吧,尤其是一轉頭就看到了八弟的工夫,”陽寒麝沒有回答朱雪槿的問題,而是接著道,“這世上,當真有那麽巧的事情嗎?”

    “大皇子這麽說,是何意思?難不成天瑞哥哥是故意為之?”朱雪槿實在想不明白,這件事情根本不可能,榮天瑞對陽和煦是如何效忠,從他臨死都要將陽和煦托付給自己,便看得出,他怎麽可能那樣的傷害陽和煦的心呢?

    朱雪槿的表情,好像在把她的心事一點一點的都寫了出來;陽寒麝自然讀得懂,這也沒什麽不好懂之處,他蹙了蹙眉,接著道,“榮天瑞不會這般做,他對八弟的心,日月可鑒。他是為其他人而這麽做,是受那人的吩咐,方才如此。”

    “那個人……”朱雪槿思忖了會兒,再度抬眼的時候,已經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是四皇子?”

    “正是。”陽寒麝說著,又負過手去,道,“四弟這些年一直是八弟背後的軍師,八弟一切以四弟為主。我與你說此事,並非其他目的。隻是覺得,你與其覺得我有心思爭皇位,不如多去觀察一下四弟。有些時候,越信任的人,越會背叛你,而且萬一他背叛,你會萬劫不複。”

    看來自己當日第一次見過陽寒麝之後,與榮天瑞說過的話,也悉數被高品軒聽了去,且傳到了陽寒麝的耳朵裏。朱雪槿倒是也不覺得臉紅,隻接著道,“我不過是個女子,所做的一切分析也是婦人之見,大皇子不必在意。而夏王宮中子嗣如何爭權奪位,也不是我一個遼國的平民女子可以左右的了的。我隻知道,我要保護八皇子這一點,便足夠了。”

    陽寒麝頷首,倒是沒有多說其他;他今日與朱雪槿說的也足夠多了,就是不知道自己的目的究竟有沒有達到。正思索著的工夫,朱雪槿再度開了口,可說出的話卻與之前的南轅北轍,好像完全換了個人一般,“其實……雪槿還想問,大皇子如今可有妻室?”

    “嗯?”陽寒麝反應了半天,才確定了朱雪槿的問題,後扭過頭,借著月色,都能看到他臉上的諸多疑問;這個問題,他從小到大,還是第一次聽到有人詢問,而且還是個小姑娘家這麽問他。

    “就是……大皇子是否婚配?”朱雪槿抓抓頭,如果現在地上有個洞的話,但凡她能鑽進去,她早就一下子鑽進去了,這會兒,她可是臉都要紅到脖子根兒了。

    “你要嫁我?”陽寒麝望著麵前頭都要埋到胸口的朱雪槿,隻能想到這麽一個可能性;也不知為何,這句話問出口之後,他倒是第一次也有些害羞的情緒,臉色微微赧了起來。

    “不是不是不是。”朱雪槿又搖頭又擺手的,頭發都因為搖頭的劇烈而弄得有些散亂了,一陣風吹過,掉落下來的發絲輕輕拂在陽寒麝的手背上,弄得他有些癢;但聞朱雪槿繼續說著,隻是聲音越來越小,“就是想問問,大皇子可否有心上之人……”

    “如今我隻想保衛夏國,並無他心。”陽寒麝說著,倒也是心裏話;按照如今的發展,夏王之位離他越來越遠,他那裏還有什麽心思婚娶。所以雖然是夏國的大皇子,所有皇子之中年齡最大的,但卻一直並未婚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