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2、假意親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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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起吃來,陽和煦也是頭頭是道,看起來除了香之外,他對吃倒也是頗有研究。朱雪槿就這麽靜靜的聽著陽和煦大談擴談,看著他神采飛揚的樣子,不自覺的揚起了嘴角。清晨的溫暖陽光,美麗的禦花園,麵前的豐富膳食,還有一個愛護著自己的八皇子陽和煦在侃侃而談,朱雪槿忽然覺得,這樣的生活似乎也不錯。

    “給王後請安。”

    陽和煦正說著話的工夫,不遠處的侍衛恭敬的聲音傳入耳中。陽和煦的聲音戛然而止,朱雪槿也條件反射般的站立起來,眼見著夏王後明顯一臉不悅的向這方而來,身後還跟著幾個嬪妃,皆是麵帶疑色,陽和煦先行拱手問安,後朱雪槿也福身請安。

    夏王後冰冷著一張臉,望著桌上豐富的膳食,以及陽和煦麵龐上還有些未退的激昂之色,說出的話都帶著幾分諷刺,“八皇子一大清早的,帶著朱將軍的長女在此用膳,言辭飛揚到幾百米外都聽得到,真是頗有興致。”

    陽和煦窘迫的什麽都說不出,畢竟現在才是陽懿楠“死”後的第二日,盡管朱雪槿之前提醒過,可他還是太過開心,以至於忘記了收斂。隻是這個時候,夏王後怎會這樣巧的出現,陽和煦卻是如何都想不明白。

    “王後切莫氣八皇子,”敬妃聲音的突然出現,總算是讓陽和煦找到了一絲心安,他清楚,敬妃若開口,定是為他說話的;且他也完全沒有猜錯,“八皇子定是因三公主逝去,心中鬱結,朱姑娘這才開解八皇子。八皇子若能盡快走出陰霾,想來也是王後您想要看到的。”

    “敬娘娘說的正是了,”陽和煦忙接上敬妃的話,有了台階趕緊下,“雪槿是見兒臣為了三妹之事不吃不喝,方才來安慰兒臣的。”

    “那還真是有勞朱將軍長女了,真是有心。”夏王後語氣之中的諷刺之意依舊沒有因為敬妃的幫腔而有絲毫減退,也沒有給敬妃半分麵子,直接連她的份也一起算了進去,“遼國的女子果然不凡,我這後宮之中唯獨敬妃一位遼人,還真是唯有敬妃能夠與朱將軍的長女想到一塊兒去。”

    敬妃苦笑,沒有說什麽;陽和煦的臉憋得通紅,可夏王後畢竟是他的生母,又當著這麽多妃子的麵前,他不能不給自家母親薄麵。朱雪槿深深吸了口氣,毫無任何膽怯的再度對著夏王後福了福身子,開口便道,“遼國女子自是不如夏國女子多情,我們心中裝的,更多的是國家與未來。您要的是保護,而我們做的,便是守護。三公主臨去之前曾囑托雪槿,昔人已去,不要讓留下的人悲傷;天瑞哥哥臨去前,更是要雪槿代替他保護八皇子。如今八皇子因三公主之事難以逃離悲涼,雪槿此刻自然該陪伴一側,而不是對八皇子的悲傷視而不見。遼國女子的確不及夏國女子這般風雅,甚至有些不解風情,不過遼國女子對於答應過別人的事情,一定會說到做到,遵守承諾。”

    ***

    那一次朱雪槿的回懟的確精彩漂亮,也讓敬妃打定了一定要這丫頭站在自己這方的念頭;雖然與朱家是世仇,但不得不承認的是,朱雪槿的確有幾分年輕時候自己的模樣。

    夏王後見敬妃有些呆,不禁輕笑,放下手中茶盞,對其道,“敬妃可是上了年紀,上了年紀的人總是愛回憶過去。”

    “嗬嗬,王後說笑了,”敬妃帶著一臉和善的笑意,絲毫沒有因為夏王後取笑她的年齡而有絲毫不滿,“這後宮之中,的確是屬臣妾年歲大,可能真的有點上了年紀,頭腦也不靈光了。”

    “可不是,”王後接著道,“敬妃是第一個嫁給大王的,是曾經唯一的妃。不過這裏是夏國,敬妃你血脈不純,王後這個位置,自然輪不得你來坐。說真的,這些年,敬妃你可曾怨過?”

    夏王後這話說的可當真是露骨,聽得一旁的明月臉一會兒綠一會兒白;她是又為敬妃傷心,又為夏王後的這諸多揶揄生氣。沒錯,當年敬妃位份最高,功勞最大,又誕下了大皇子陽寒麝,可後位遲遲未有人坐,也未輪的上敬妃。在迎娶了夏王後、且封她為後之後,夏王為彌補對敬妃心中的虧欠,方才賜了她“敬”一號,意在對她這些年為夏國所做貢獻的尊敬。可這種尊敬,誰需要?身在這後宮之中,什麽最重要,夏王心裏還不清楚嗎?

    敬妃卻依舊保持著微笑,搖頭道,“瞧王後您說到哪裏去了,臣妾對於眼前的一切安之若素,已經很滿意了。”

    “滿意就好,滿意就好,不然啊,本宮這心裏可一直有個坎兒,怎的都過不去呢。”王後說著,似是意有所指;她再度端起了茶盞,錯開一點蓋子,嗅了嗅茶香。

    “王後心中有何坎兒過不去,不如說給臣妾聽聽?”夏王後這明顯的有話要說,敬妃自然該接;但瞧夏王後忽然臉色一凜,直接開口道,“本宮皇兒和煦,與四皇子玄聖、朱烈、朱雪槿一道前往遼國盛京之事,後來本宮聽聞,遊曆是假的,那個時間剛剛趕上遼國的冰雪節,本宮皇兒又向來是個好玩的;而在那之前幾日,他們曾來敬妃你的宮中……”王後的眼神瞟向敬妃,看似無意道,“不知,此事可是與你有關?”

    敬妃心中倒是未因夏王後這番問話而有什麽異動,也絲毫沒有顫抖或緊張;她相信那件事情既然朱烈已經選擇了隱藏下來,就一定不會暴露,而她,隻需要正常的說一下過程便是。不過麵兒上,敬妃還是擺出了一副誠惶誠恐的樣子,開口對王後說了那一日之事。

    *

    “天保定爾,俾爾戩榖。罄無不宜,受天百祿。降爾遐福,維日不足。

    天保定爾,以莫不興。如山如阜,如岡如陵,如川之方至,以莫不增。

    吉蠲為饎,是用孝享。禴祠烝嚐,於公先王。君曰卜爾,萬壽無疆。”

    衛國向來是多美人的,尤其衛國進貢來的舞姬,個個都是天人之色;不過陽寒麝麵色凜冽,眼神從未在這些美豔的舞姬身上停留片刻,隻是摩挲著金樽,看不出他在想什麽。倒是敬妃,許是這永福宮有一陣子沒這麽熱鬧過,一直微微笑著與一旁的明月在小聲說著什麽,似乎很是欣賞這些歌舞。

    “敬娘娘萬福,恭祝敬娘娘日月同輝,鬆鶴長春。”

    一旁的奏樂雖未停止,歌姬與舞姬卻自動的紛紛退向兩側,兩個俊朗少年一前一後大步流星的走了進來;打頭的少年麵如冠玉,目若朗星,英姿颯爽,舉止風流無限,正是夏國王後之子,夏王第八子陽和煦;緊隨其後的少年斯文有禮,一頭青絲整齊束起置於冠中,一雙桃花眼似笑非笑卻含情,櫻桃小口一點點,竟是比女子還要俊美幾分,他正是夏王第四子,陽玄聖。

    “四皇子和八皇子有心了。”敬妃起身,對著陽和煦與陽玄聖笑笑,後轉頭對明月道,“四皇子和八皇子愛向來喜甜,把這些清酒中兌些花蜜,然後去吩咐司膳司,奶白棗寶、蜜餞葡萄、花盞龍眼、糯米涼糕這幾樣多做一些。”

    “是,娘娘。”明月福了福身子,從一側繞了下去。

    “敬娘娘最疼我們了。”陽玄聖笑起來的時候,雙眼彎的如同弦月一般,煞是可愛。

    “快入座吧,兩位皇子當真有心了,我這永福宮若沒有兩位皇子常常來探望,當真是門可羅雀了。你們一來呀,我還熱鬧些。”敬妃說著,餘光瞄著一旁的陽寒麝,卻見後者依舊一動不動,對陽和煦與陽玄聖的到來,並沒有一絲一毫的其他表示——如同往常一般渾身散發著一股生人勿進的氣息。

    “給大哥請安。”陽玄聖倒是有禮,對著陽寒麝拱手打禮。

    陽寒麝冷冷“嗯”了一聲,敬妃笑著打圓場,“你們這大哥啊,就是這冷淡的性子,別說對著你們了,饒是對著我這母親,也是這個樣子。”

    眼見著敬妃有些尷尬的樣子,陽和煦眨眨眼,忙開口說起了其他話題,“昨兒個在昭陽宮,母親還說過,今兒是敬娘娘的生辰,要備些賀禮才是;母後還說,夏國之所以能夠如同現在這般繁榮昌盛,敬娘娘您功不可沒。”

    “王後真是有心了,”敬妃溫和的笑笑,同時舉起金樽,開口道,“那今日我們便也為夏國的繁榮昌盛而喝一杯。”

    酒尚未入腹,敬妃的眼圈竟是有些濕潤了;陽玄聖偷偷拍了陽和煦一下,陽和煦又哪裏知道自己做錯什麽,登時有些慌張,轉望陽玄聖,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樣。敬妃見了,無奈的搖頭笑笑,道,“兩位皇子不必擔心,隻是因為這生辰,想起了母國的事情。來到夏國這麽久,難免有些思鄉的情緒。”

    “敬娘娘是想念遼國的親人了嗎?”陽和煦這般問道。

    “我的生辰是冬月初一,這一日,在遼國被稱為霜降之日;而自冬月初五開始,就是遼國一年一度的冰雪節了。”敬妃說著,眼神幽幽的望向遠方,身雖在此,心卻似已經飛回了遼國。

    “淡墨空鉤寫一枝,消寒日日染胭脂。待看降雪枝頭滿,便是春風入戶時,”陽和煦張口吟來,後帶著幾分喜悅之色,開口道,“書中還說,冰雪節至,遼國人便會賞雪賦詩,頗有情調。”

    “試看圖中梅黑黑,自然門外草青青,”陽玄聖接著陽和煦的話,雙眼似乎都要放出光來,“寒冬一至,雪梅怒放,自然是一番別致的好景。”

    也難怪陽和煦與陽玄聖如此渴望雪景,夏國首都蘭陵,即使是冬季也有著暖意,更是極少降雪;遼國卻大有不同,哪怕是初冬才至,便也漫天風雪,雖寒冷,景致卻是極美。

    “想不到兩位皇子竟是對遼國冰雪節文化如此了解,”敬妃頷首,含笑道,“剛剛兩位詩中所述,便是九九消寒圖。冬至之日,畫素梅一隻,為瓣八十又一,日染一瓣,瓣盡而九九出,初春便至。不過冰雪節文化不止於此,若當真於冰雪節至於遼國,便可見大小雪獅兒,以金鈴彩縷為飾,且作雪花、雪燈、雪山一類,供人賞玩;尚有疾如風梭的冰槎,風雪中望之儼然如畫;冰床……”

    “還有冰床!”陽和煦已經驚得合不攏嘴了,“冰床是需要和衣而臥的吧?”

    敬妃笑意滿滿,搖頭道,“傻孩子,冰床雖名為床,卻並非住人。冰床長約五尺,寬約三尺,以木為之,腳有鐵條,可坐三四人。於積雪殘雲中,一人拖之,其行甚速,是一項十分有趣的冰嬉。”

    “遼國的冰雪節當真太有趣了!”陽和煦舉起金樽,一飲而盡,興奮的滿臉通紅;一旁的陽玄聖跟著頷首,似乎眼前已經看到了粉妝玉砌又熱鬧非凡的遼國冰雪節景象。

    ***

    “王後,那一日正是臣妾的生日,四皇子與八皇子前來慶賀,本宮因懷念故裏,便說了冰雪節一事。但本宮絕對沒有想要加害兩位皇子的意思,這件事情,王後您可以向朱將軍證實一下,的確是夏遼邊境的賊人所為。”敬妃說著,急切的望著夏王後,一副非常不想被夏王後誤解的樣子。

    “有敬妃這麽說,本宮心裏這個坎兒也就過去了,”哪裏用得著敬妃要夏王後去詢問朱烈,早些時候,夏王後便已經將此事弄清楚;如今說出來,不過是想試探敬妃而已,且為自己下麵的話做鋪墊,“對了,本宮剛剛從長春宮過來,長春宮的那個主子,已經被本宮處死了。”

    長春宮的主子,不就是麗嬪麽;敬妃倒是有些訝異了,夏王一直沒動的麗嬪,怎的夏王後就大著膽子處死了?她立即一副死也要站在王後身邊的樣子,開口關懷道,“王後,麗嬪妹妹可一直是大王的心頭肉,王後您這般,是否有些唐突?大王若怪罪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