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2、世事變遷,人也早便不是從前那個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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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向昆侖背影有些落寞的消失的工夫,敬妃才注意到,他真的是老了,不如年輕時候那般背影挺拔,也不再會有如同從前那般羞澀的笑意了。人還是這個人,可也不是這個人了。敬妃搖搖頭的工夫,差明月去關門;待明月回來身邊,將茶盞中的茶水倒掉時,敬妃方才開了口,帶著一絲絲責怪的意味道,“明月,剛剛真的不該那般對向昆侖說話。”

    “娘娘,奴婢確實有錯,”明月歎了口氣,將茶壺放回原位,這才定定立在敬妃身旁,苦口婆心道,“可奴婢也實在不願意看到娘娘一手打下的江山,就這般白白的拱手讓人。娘娘,苦口良藥利於病,忠言逆耳利於行,奴婢這麽做,真的是誠心誠意的為了娘娘;若娘娘要因此而怪罪與奴婢,奴婢也願意領罪。奴婢隻是想娘娘知道,無論奴婢說了什麽,做了什麽,奴婢的心,都絕對是一心一意的對著娘娘的。”

    明月這般的表白,讓敬妃倒也真的不忍心責怪這個跟著自己受了二十年苦的老奴。她搖搖頭,拉過明月的手,輕輕拍了拍,道,“我怎會不知你心思,這些年,你跟著我,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委屈,我心中有數;隻是明月,你卻不知我心中所想。”

    “娘娘的心思,奴婢怎可能樣樣都猜得到。”明月看到敬妃並無任何責怪之意,總算也放下心來;敬妃向來都是如此寬厚待她,她心中也是感激,不然,怎會對她如此忠心耿耿,敢於直言,“娘娘那般聰慧,就像是天上的龍;而奴婢不過是地上最卑微的蟲,能夠日日看著娘娘,奴婢就心滿意足了。”

    “你呀,就會胡說八道,”盡管口中這麽說著,敬妃卻笑了出來,又搖搖頭,低了聲音道,“我之所以這般對向昆侖,並非因為有情,而是想要借著他的情,讓他發揮出最大的熱度,來幫助寒麝。”

    明月愣了一下,眨眨眼道,“奴婢不是很明白娘娘的意思。”

    敬妃神秘的笑了笑,示意明月附耳過來;明月傻傻的湊了過去,就聽到敬妃那細小的聲音傳了過來,“你當我是真的將向昆侖曾經的每一言每一語牢牢記於心中麽?不,那是在他來之前,我忽然翻出之前寒麝交給來的東西,偶然打開,想著或許能因此而讓向昆侖更加忠心,方才記住的。的確,曾經,我真的想要與他共度一生,軍裝戎馬,何其快活。隻可惜,那個是鐵血公主的想法,而那個鐵血公主,也早死在了二十年前。如今的我,是夏王的敬妃,這個事實絕對不會因任何事情而改變,我更不是那個會為愛而放棄一切的年紀了。如今,我心心念念的是何事,明月,你該清楚的吧?”

    “嗯,”明月總算放下心來,笑容也輕鬆了許多,“是大皇子如何才能順利繼承王位一事。”

    “這不就結了,你腦袋還是挺靈光的,”敬妃笑笑,聲音微微大了一些,道,“我準備讓向昆侖與寒麝一道出行,萬一路上有什麽意外,或者有什麽好的機會對那個人下手,”“那個人”指的自然就是陽和煦了,“向昆侖也能給寒麝出個主意,支個招,畢竟行軍打仗的事情可以仰仗朱雪槿,但是這件事情,別說仰仗了,要是不想讓她插手,還得費一番工夫。朱雪槿這丫頭,對那個人可是真心的好。”

    “那又如何,大皇妃如今已經是大皇子的人,她的日後還掌握在娘娘您的手中,她總不能不要日後,隻一心想著保護八……”說到這裏,明月意識到自己失言,忙改口道,“那個人吧。”

    “那丫頭可是相當執拗,敢當著我的麵便直接頂撞,這可不是一般女子能擁有的勇氣。況且她從小在軍營長大,我們可不能把她當成一般的順從女子看;或許,她就是頭不撞南牆不回頭的倔牛呢。”敬妃這般說著的時候,麵兒上的冷意卻愈發強烈了,看得出,盡管一再忍耐對於朱雪槿的那種怒氣,不過,也快要忍耐不住,怒氣就要噴薄而出了,“不過饒是她就是那頭倔牛,我也一定要把她製服的老老實實的,她是有勇氣與毅力,也有些腦子,不過,閱曆的確是太少了,製服她需要些時間,而如今,時間已經開始計算了。”

    明月見敬妃臉上洋溢著嘲諷的冷笑,自然也是放心;從以前開始,敬妃便是她最大的崇拜對象。她頷首,對敬妃道,“娘娘這麽說,奴婢自然安心。別說一個大皇妃了,若是娘娘想要,這天下都會是娘娘的……”

    “噓。”敬妃伸手捂住了明月的口,語氣中雖有責怪,嘴角卻不自覺的上揚,道,“你這張嘴,光會胡說八道。行了,今兒個說了太多,的確是累了,我要歇著了,你去一旁伺候吧。”

    ***

    那一日上陳過夏王,要挑起對蜀國的戰爭過後幾日,夏王都沒什麽動靜;直到這一日,朱雪槿與陽寒麝正雙雙於房中,一個蹙著眉頭苦讀兵書,另一個拿著布子一下一下的擦拭著自己的寶劍,薛南燭卻忽的闖了進來,連門都沒敲,一張小臉蒼白蒼白的,額頭上還有些汗珠。朱雪槿上前安慰的工夫,陽寒麝卻明顯不悅的放下寶劍,對著朱雪槿道,“你是不是應該教會薛南燭,進屋前應該先敲門。”

    “我怎麽發現你最近話這麽多。”朱雪槿白了陽寒麝一眼,後一麵幫瑟瑟發抖的薛南燭擦拭著額頭上的汗珠,一麵關切問道,“南燭,怎麽了?你慢慢說,別怕,有我在。”

    陽寒麝可真是看夠了朱雪槿與薛南燭這種姐妹情深的戲碼,冷冷白了朱雪槿一眼,自行去將寶劍掛在牆上;而這一邊,薛南燭則微微紅了眼眶,對朱雪槿小聲道,“姐姐,那個……麗嬪,麗嬪娘娘……”

    “麗嬪娘娘怎麽了?”朱雪槿一直在景陽宮,又哪裏知道外麵發生了什麽;隻不過薛南燭這個樣子,總讓朱雪槿覺得麗嬪是又想著辦法為難她了;不過同時,她也奇怪,麗嬪已經受了這麽大的挫折,怎的還有空來折騰薛南燭,“可是麗嬪娘娘又差你過去瞧病了?”

    薛南燭搖搖頭,深深吸了口氣的工夫,才開口道,“大王差人來尋南燭,說是,說是麗嬪娘娘的屍首在城隍廟安放,讓南燭去幫忙保存……”

    “麗嬪死了?”陽寒麝聽完之後,直接湊了過來;因為身形過於高大,整個陰影將薛南燭籠罩住,弄得薛南燭倒是真的更加害怕了。

    朱雪槿用力的推了一把陽寒麝,蹙著眉頭道,“你這是做什麽,南燭已經很害怕了。”

    “麗嬪死了,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麽?”陽寒麝實在是不理解朱雪槿的腦子到底怎麽了,平日裏顯示出一副全天下她最聰明的樣子,可這個時候,居然不顧正事,關心什麽自己嚇著薛南燭的事情;當真是個女子,能讓她分心的事情太多了,難成大器!

    “不就是……咦!”朱雪槿忽的反應過來,轉過身子,拉著薛南燭道,“我們一起去城隍廟,我想知道當時到底發生了什麽。”這倒是真的,不過還有一點最主要的,現在要薛南燭去對待那個曾經想要她死的女人,即使是個死屍,她也定是心有餘悸,不然,也不會抖的這樣厲害。

    姐妹兩個才走到門口,才發現陽寒麝也在身後跟著;朱雪槿回過頭,狠狠白了陽寒麝一眼,陽寒麝卻沒在意,也不說話,就是這般跟著。朱雪槿無法,唯有和薛南燭快步走在前頭,薛南燭的餘光瞥著陽寒麝,因為有朱雪槿溫暖的手拉著,她倒是也不再那麽怕,隻是有些疑惑的問著,“姐姐,何以覺得看到麗嬪娘娘的屍首,就能知道發生了什麽?南燭能做的,唯有查到死因,至於死前的事情……”

    朱雪槿對著薛南燭溫柔的笑笑,道,“你的任務隻是保存屍首,這一次與蜀國世子那次不同,不需要你查出死因;不過麗嬪畢竟是娘娘,她的屍首旁一定有貼身丫頭在,屆時我們問那個丫頭便是了。”

    聽完朱雪槿的話,薛南燭才放心的點了點頭,她是多不想對朱雪槿說著自己還有做不到的事情,她不想看到朱雪槿失望的眼神。幾人快速的到了城隍廟的工夫,一進大門,便聽到女子哭哭啼啼的聲音;朱雪槿快馬加鞭的進了大殿,一個金絲楠木的棺材中,麗嬪靜靜的躺於其中,一身華服,象征著她生前曾是如何的風光;隻不過那蒼白的臉色,發紫的嘴唇,以及口眼鼻耳中流出的血水,讓朱雪槿這饒是不太精通醫術之人,都看得出,麗嬪是中了極重的毒而死。

    薛南燭一眼便認出了一側哭的淚人兒一般的丫頭,上前蹲著,對其細聲細氣道,“香菱姐姐,別難過了。”

    這裏唯一的宮女,正是香菱;而薛南燭之所以識得香菱,也是因為在長春宮時,香菱與她倒是相處的來,也一起用過膳,待她不錯。朱雪槿湊了過來,與薛南燭一般,蹲在跪著的香菱麵前,望著她素衣白條的,歎了口氣,道,“你叫香菱是嗎,是麗嬪娘娘的貼身宮女?”

    香菱抬眼,見麵前的,是薛南燭與朱雪槿;其實對於這二人,她該是有些恨著的;畢竟黃月的死,與他們有著莫大的關係,而黃月生前,又是待她最好的。可這個時候,麗嬪屍骨未寒,長春宮何去何從,她日後如何,都是未知,她是個懂分寸知進退的,這會兒自然收斂起所有的恨意,點了點頭。

    “可否告知,娘娘死前,究竟發生了什麽?”朱雪槿進一步問道。

    香菱擦了擦眼淚,重重歎了口氣,帶著濃重的鼻音,道,“因為娘娘知道了蜀國使臣全數被關在牢獄中之事,蜀國畢竟是娘娘的母國,娘娘也不願看到這樣的事情發生,便帶著奴婢一齊,前往承明殿去請求大王能夠釋放蜀國使臣,不要因此壞了和蜀國一直以來的和諧。可是,娘娘與奴婢在殿外跪了許久,出來相見的,卻並非大王,而是王後。”

    “王後?”朱雪槿臉色一凜,又道,“然後呢?”

    香菱再度梨花帶雨,雙眼哭的通紅,道,“曾經,王後是最寵著娘娘的,本來等出了王後,奴婢以為,或許還有希望,隻是沒想到,也是王後,將娘娘送上了絕路!”

    王後怎會有這樣大的擔子,那畢竟曾經是衝冠後宮的麗嬪。陽寒麝聞言,也不知何時,站在了幾人身後,就那麽定定的聽著。

    *

    麗嬪跪的頭暈眼花的工夫,卻發現自己終於等來了人;不過發現來者並非夏王,而是王後的時候,她雖有些失望,卻也不至於絕望;畢竟平時,夏王後待她還是不錯的,她要誰過來服侍,隻要與夏王後說一句,夏王後立即下懿旨——薛南燭那一次,便是如此。

    “王後姐姐,王後姐姐救命!”麗嬪跪著向夏王後的方向而行,因裙裝不太方便,路上幾番踉蹌,樣子十分狼狽。

    夏王後心中冷笑,麵兒上卻如平常待麗嬪一般,帶著些和善的笑意;這會兒連忙快走幾步,扶麗嬪起身,見她明明是來請罪,卻依舊一身奢華,心中先不滿的罵了句“妖孽”,開口間,語氣卻帶了幾分關懷道,“妹妹這是作甚,剛剛滑了胎,身子還不安穩的時候,怎的這般作踐自己。”

    “王後姐姐,臣妾聽聞蜀國的使臣們全數為大王下獄,便來問問看真相究竟如何。大王可不能偏信那大皇妃的一麵之詞,姐姐該也知道,那大皇妃可是之前與八皇子……”

    麗嬪本來想借這招來得到夏王後的同仇敵愾,不曾想,夏王後卻打斷了她的話,輕輕安撫道,“妹妹別急,大王這會兒正忙於公務,不如本宮先陪你回長春宮,我們姐妹兩個慢慢細說,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