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5、已經無所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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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昆侖默默頷首,後歎了口氣,道,“我從前並非如此瘦削,但是自打公主嫁去夏國,有一段日子我茶飯不思,胃部一直不適,待就醫之時,大夫說治療已是來不及,日後唯能喝粥;但身子依舊會衰退,還不能有任何滋補。算算時日,十幾年了,也該是到了死期。”
朱雪槿眼珠一轉,忽的就想到了辦法;她先輕輕碰了碰陽寒麝,對上陽寒麝那冰冷的目光後,她搖頭示意,後先攙扶著向昆侖起身,後對其拱手道,“向叔叔,康健的體魄是一切的前提。不如這般,向叔叔與其他兩位莫要繼續維持這個山寨,不過向叔叔能否見到敬妃娘娘,雪槿無法保證;雪槿可以保證的,有一件事,就是向叔叔的身子,雪槿有一妹妹,正是神醫薛明世之女,她定可以幫向叔叔調理好身子。隻要向叔叔身子恢複好了,總有一日……”朱雪槿說著,偷偷看了陽寒麝一眼;果不其然,陽寒麝一副要殺人的目光盯著她,她強迫自己不要害怕,接著道,“總有一日,是會相見的,對不對?”
向昆侖見陽寒麝那般堅決,如今似乎唯有朱雪槿所言一途通用;況且,自打他們聽張三說,陽寒麝是敬妃之子後,心裏其實都已經起了漣漪,畢竟敬妃曾經是他們那麽尊重的首領。向昆侖歎了口氣,如今也唯有向朱雪槿服軟;從前看過許多大夫,可都束手無策;既然朱雪槿口中有個那麽神奇的神醫之女,那讓她醫醫看,也不會有什麽害處。況且,目前,也沒有什麽更好的方法了。
“好,那便依你所言。”向昆侖說著,對著陽寒麝與朱雪槿兩個道,“你二人且去寨子口,將武器收回。我會吩咐下去,讓寨子中的人不阻止你們做任何事。然後……你們先行回營,我與大哥、三弟說些事情,要他們解散了寨子,一切處理好之後,我會親自前往兵營尋你們。”
陽寒麝鐵青著臉色,沒有任何答話,回頭便走;朱雪槿蹭蹭兩步追上,攔在了陽寒麝麵前,眨巴著大眼睛,開口道,“大皇子且慢行,這寨中也有幾百號人,若遣散他們,不給些遣散費的話,怕是他們日後也會鬧事。大皇子出身富貴,不如拿些銀錢支援,也為日後少個麻煩,這般可好?”
“朱雪槿,你腦子是不是有問題!”陽寒麝實在有些忍受不了,這一個上午他從向昆侖這裏聽到的事情,夠他消化好幾年的;他忍不住伸手用力的點了一下朱雪槿的額頭,怒氣衝天道,“他們騷擾我大夏國的子民,搶奪他們的物資,燒毀他們的房子,如今,你要我來補貼這些人?到底是你有毛病還是我有毛病?”
“大皇子,一勞永逸。”朱雪槿隻答了這七個字,並未在誰的腦子有毛病這個問題上太過糾結。
陽寒麝望著朱雪槿那篤定的眼神,死死的攥著拳頭,臉都憋紅了。死神掠過一般的沉默過後,陽寒麝還是敗下陣來,轉身對著其後的向昆侖怒氣衝衝道,“一會,差人來拿銀錢!”
這次,陽寒麝直接推開了朱雪槿,大跨步的走在前頭,好像整個人都冒火了一般;朱雪槿的身子踉蹌了下,不過好在平衡性好,還沒倒下。她對著向昆侖再度拱手,才要道別的工夫,向昆侖卻開了口,讓她著實吃了一驚:
“朱雪槿,其實這些年,我都一直恨著你娘與你爹……可經過這短時間的接觸,我發現自己的確太過膚淺了。仇恨是上一輩的,不該轉移到你們這一輩來。”
“多謝向叔叔。”朱雪槿的心結倒是稍稍解開了,才要鬆一口氣,向昆侖又開了口,道,“傳君兵法,你似乎聽得很認真。為了表示對你此番幫助的感激,我便告知你,我與公主並未記載於傳君兵法之中的,最重要的一條,用間計。”
對於用間,朱雪槿偶然聽朱烈提起過;因為如今用的不多,所以她真的是懵懵懂懂;聽聞向昆侖願意對她講解這個,她自然樂不得的點頭,對著向昆侖道,“那雪槿便多謝向叔叔的不吝賜教!”
向昆侖頷首,先道,“凡興師十萬,出征千裏,百姓之費,公家之奉,日費千金;內外騷動,怠於道路,不得操事者,七十萬家。相守數年,以爭一日之勝,而愛爵祿百金,不知敵之情者,不仁之至也,非人之將也,非主之佐也,非勝之主也。故明君賢將,所以動而勝人,成功出於眾者,先知也。先知者,不可取於鬼神,不可象於事,不可驗於度,必取於人,知敵之情者也。故用間有五:有因間,有內間,有反間,有死間,有生間。五間俱起,莫知其道,是謂神紀,人君之寶也。因間者,因其鄉人而用之。內間者,因其官人而用之。反間者,因其敵間而用之。死間者,為誑事於外,令吾聞知之,而傳於敵間也。生間者,反報也。故三軍之事,莫親於間,賞莫厚於間,事莫密於間.非聖智不能用間,非仁義不能使間,非微妙不能得間之實,無所不用間也。間事未發,而先聞者,間與所告者皆死。凡軍之所欲擊,城之所欲攻,人之所欲殺,必先知其守將、左右、謁者、門者、舍人之姓名,令吾間必索知之。必索敵人之間來間我者,因而利之,導而舍之,故反間可得而用也。因是而知之,故鄉間、內間可得而使也。因是而知之,故死間為誑事,可使告敵。因是而知之,故生間可使如期。五間之事,主必知之,知之必在於反間,故反間不可不厚也。”
“蜀國這些年一直都是夏國與遼國的心腹大患,或許向叔叔所講的這個反間之法,在日後的戰役上,可以起到很大的作用。若日後可以旗開得勝,向叔叔定要拿個最大的功勞了。”朱雪槿拱著手,倒是心悅誠服的對向昆侖行禮。
向昆侖搖頭,道,“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大皇子既然如此信你,我將這些說與你聽,日後你輔佐大皇子,屆時說給他聽便是了。”
日後輔佐大皇子?朱雪槿無奈的搖頭笑笑,對著向昆侖拱手,再度道,“向叔叔,那雪槿先行告退,大皇子怕是在寨子口等的也是久了。”
“去吧。”向昆侖對著朱雪槿揮揮手,見她行禮離去,又微微歎了口氣,這才向著來時的路走了回去。
朱雪槿沒有說錯,也沒有料錯,陽寒麝手持他的寶劍,在朱雪槿見到他的時候,正不停的擦拭著;好像有什麽髒東西玷汙了他的劍一般,弄得一旁的賊匪們生氣,卻又不敢大聲說出來,憋得臉色鐵青。而陽寒麝終於等到了朱雪槿出來,他立即冷了臉,語氣之中不難聽出,還在生著不小的氣,開口道,“你和那賊匪還有什麽好說的,盡是耽誤時辰!”
朱雪槿苦笑,接過了一旁的弓箭,挎在肩膀上的同時,對陽寒麝道,“大皇子,請吧。”
“哼。”陽寒麝冷哼一聲,氣呼呼的走在前頭;兩人就這麽默默無語的大約又向前行進了約莫一裏左右的樣子,高品軒才在一側的樹影之中走了出來,對著陽寒麝拱手行禮後,默默跟在後頭。朱雪槿癟著嘴,也不知說什麽是好;說實在的,這一大早上的,她知道的信息量也著實太大了,如今,她也需要些時間來消化。
一直到回了軍營,三人還是誰都沒有開口;朱雪槿隻對著陽寒麝福了福身子,算是告安,轉頭走的工夫,但聽陽寒麝對一側的高品軒吩咐著,“去把行軍中的銀錢拿出大半,若有人前來取,給了他便是。”
“是。”高品軒答應著,三人便這般分道揚鑣。
*
薛南燭還在回憶著的工夫,營帳的門忽的被推開,高品軒端正的立在外頭,這可是嚇了薛南燭一跳。正準備起身問安的工夫,高品軒倒是先行開了口,直入主題道,“想必雪槿姑娘已經將事情說與你聽,如今他人已在營中,你速速與我一道前往。”
“那……姐姐呢?”薛南燭並不太喜歡與高品軒或者陽寒麝獨處,畢竟這兩個人給她的第一印象便很嚇人,充滿了威懾力,與他們在一起,薛南燭總覺得自己身上滿是壓力。
“雪槿姑娘已經在大皇子的營帳之中候著了。”高品軒一麵說著,一麵走在前頭,倒是沒有絲毫等薛南燭的意思;薛南燭倒是有些焦急的背上了行醫箱,離著高品軒十幾步的距離,一路小跑的往陽寒麝的大帳而去。
而如今的大帳之中,氛圍十分奇怪;一來,陽寒麝與朱雪槿全數沒有想到,向昆侖的動作竟這樣快;他抵達營帳之時,尚帶著李治,如今,李治拿了安置費,已經告辭,他因朱雪槿的允諾,沒有離去,而是默默在此等候薛南燭的到來。氣氛簡直冷到了極限,朱雪槿得到陽寒麝的通知時,也是一臉的驚異,如今見到這樣的情況,也不知該說什麽,唯有帶著些尷尬的笑意,對向昆侖道,“想不到向叔叔行動如此之快,偌大個山寨,這麽快就因向叔叔的一句話而……”
“這山寨當初便是因我而起,如今,我不願維持,又願意安置所有人,他們自然也不會有什麽異議。”向昆侖說的理所當然,隻不過自從知道了敬妃之事,他的語氣之中就難免都帶著幾分悲傷之意,無論說什麽,似乎都帶著些說不出的哭腔,這讓陽寒麝不勝其煩。
“我已經與南燭說與,待南燭來了……”
朱雪槿話還沒說完,陽寒麝已經不耐煩的接上,“你便趕緊帶著他回你自己的營帳,這本就是你的允諾。”
“是,大皇子。”朱雪槿對著陽寒麝拱手恭敬答是,而一旁的向昆侖,則帶著一種悲天憫人的目光,望著陽寒麝,不知在想什麽。
隻不過就是這個眼神,再度激怒了陽寒麝;他也不知為什麽,這個向昆侖,自打知道了他與敬妃曾經的那些事情,他簡直是多看他一眼都想殺了他;如今,他那般看著自己,自然讓陽寒麝的憤怒已經抵達頂峰,“你這般是何意思!”
“大皇子莫要震怒,我隻是想從你的臉龐上,看出當年公主的樣子。太久不見了,真的太久了……”向昆侖說著,連連搖頭,眼眶濕了又濕,最終還是隻歎了口氣。
“你少癡人說夢,滾,立刻給我滾!”陽寒麝的忍耐力已經到達了極限,馬上就要爆炸了;朱雪槿見狀,忙拉了拉向昆侖的衣袖,後對著陽寒麝拱手道,“雪槿與向叔叔這便告退。”一麵說著,一麵把向昆侖拉出了陽寒麝的營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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敬妃聽著朱雪槿說這些,這些,都是陽寒麝不曾與她講的;這些年,饒是陽寒麝受了什麽委屈,也從不與她說,都是默默的承受著,等著有一日翻身為主。可此時此刻,聽到朱雪槿說的這些陽寒麝對於向昆侖的態度,敬妃卻是越來越佩服自己這個兒子,也相信,若以他今時今日的能力,成王,隻是時間問題。這份隱忍,這份屈辱,隻要這荊棘之路一過,日後,便是好日子了。
所以,念及此,敬妃反而笑了;她這一笑,朱雪槿便是愣了。難不成自己都已經將話說到這個份兒上,敬妃依舊不在意嗎?她沒想到的是,敬妃立即開口,道,“如果我說,寒麝已經答應了向昆侖一同前行,你說的這些話,還有什麽關係嗎?”
“不可能,不可能的!”朱雪槿連連搖頭,以她對陽寒麝的了解,陽寒麝不可能容忍讓向昆侖一道同行,那是他的恥辱,是他心底一塊被抹黑的地方,“我了解陽寒麝,他不可能讓向昆侖一道!”
“這便是證明,你還是不夠了解寒麝,”敬妃的茶盞中,茶水已經涼了;明月給她換了一盞,敬妃不慌不忙,甚至有些慢悠悠的端起茶盞,抿了一口,笑眯眯的望著朱雪槿,道,“寒麝是我的兒子,他最想要什麽,你我都清楚。而為了那最終想要之物,之前要付出什麽代價,都已經無所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