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血光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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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侯琢霸占了燕青之的床,他還在沾沾自喜中,就看到燕青之和李丟丟帶著吃的回來了,於是他像個貴婦一樣伸手道:“扶我起來。”

    燕青之白了他一眼,夏侯琢道:“人道些。”

    燕青之看向李叱,李叱道:“沒喊我。”

    燕青之又白了李叱一眼。

    夏侯琢道:“先生雖然不是我的先生,可是書院的先生,我是書院的弟子,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先生又幫我換了傷藥,醫者父母心,所以......”

    說到這的時候他自己停下來,依稀覺得吃虧了。

    李丟丟對他舉起大拇指晃了晃:“牛批!”

    燕青之覺得要是再不去扶一把都對不起這雙重父親的身份了,於是過去要把夏侯琢扶起來,夏侯琢已經撐著起來要下床了,一邊坐起來一邊說道:“別別別,我不用了。”

    李丟丟把飯菜在桌子上擺好,取回來的白飯如果按照十份來分的話,夏侯琢和燕青之各兩份,他六份,特別自覺就分好。

    自然而然,都不用客氣客氣。

    三個人吃了飯,燕青之起身道:“先不用收拾,跟我出去一趟。”

    夏侯琢:“去哪兒?”

    燕青之道:“沒和你說。”

    夏侯琢:“嘁......”

    燕青之帶著李丟丟出了小院,夏侯琢看著那倆人離開的樣子總覺得沒安好心,果不其然,兩刻左右之後那倆人重新出現在他視野中,他們把夏侯琢的床拆了抬了回來。

    夏侯琢一眼就出來那是他的床,因為床頭上掛著一串流蘇,他臉色變了變,忍著傷口疼快步過去把那流蘇一把抓住,看起來極為珍重。

    這是一條配飾,應該是掛在腰帶上用的,有一顆紅色的珠子,不知道什麽材質,看起來紅的嬌豔欲滴,流蘇的淡紫色,和珠子配著很漂亮。

    他默不作聲的回去,然後就在燕青之的床上躺下來,麵朝著裏邊,手裏依然攥著那配飾。

    “你還生氣了?”

    燕青之走到床邊,想了想還是應該解釋幾句。

    “我練功傷過腰,睡在地上的話第二天腰就要直不起來,所以......”

    “沒事。”

    夏侯琢道:“不是因為床。”

    燕青之看了看他手裏緊緊攥著的那條配飾,忽然間想起來什麽,然後輕輕歎了口氣,沒有再說什麽轉身離開,臉上卻都是歉疚之色。

    小院外邊,燕青之站在那發呆,臉色看起來有些不好看,李丟丟拎著他的紫砂壺走到他身邊遞過去:“先生,茶。”

    李丟丟看出來燕青之臉色不好,於是問:“先生是在生夏侯琢的氣?”

    “不是,我哪有那麽小氣。”

    燕青之回頭看了看屋子裏邊,夏侯琢那會服了藥剛剛睡著,他輕聲對李丟丟說道:“那條掛墜,紅珠子帶流蘇,在夏侯琢床頭的那條。”

    李丟丟嗯了一聲:“我還說很漂亮來著。”

    “應該是他妹妹的。”

    燕青之長長吐出一口氣後說道:“夏侯其實......很不容易,他母親和他父親關係也很複雜,他母親不願做妾在王府裏受人白眼,有了身孕後就搬出來獨居。”

    “後來有了夏侯琢,再後來有了夏侯琢的妹妹,名字應該是叫夏侯玉立,夏侯琢對他妹妹百般嗬護,誰欺負她都不行,就因為想保護妹妹夏侯琢才開始習武。”

    “再後來,她妹妹七八歲年紀的時候丟了......那條配飾應該是他妹妹之前送他的。”

    燕青之道:“他和他妹妹,都跟著受苦。”

    李丟丟臉色也變了變:“先生,他妹妹是被人害了?”

    燕青之道:“不知道,我總覺得應該和王府裏那些人有關,夏侯琢苦尋幾年都沒有一點消息,他為什麽和江湖上的人走的親近,也是想借助多交些朋友來打聽他妹妹的下落,隻是數年過去......”

    燕青之搖頭:“剛剛是我疏忽了。”

    李丟丟心情也跟著沉重起來。

    人心啊,怎麽會險惡到了這個地步?

    李丟丟不是這樣的人,燕青之也不是這樣的人,夏侯琢曆盡險惡可也不是那樣的人,所以他們很難理解為什麽人心可以壞到沒有底線。

    “回去吧。”

    燕青之道:“我平生最恨的也對孩子下手的人,能對孩子下得去手的,連禽獸都不如。”

    李丟丟記住了這句話。

    骨肉分離,那是何等的痛苦。

    屋子裏,夏侯琢其實並沒有睡著,他手裏攥著那條流蘇掛飾眼睛裏都是淚水,已經打濕了枕頭。

    他沒有聽到小院外邊燕青之的話,他隻是想他妹妹了。

    已經數年,不知道她還在不在人間。

    第二天一早,長眉道人從住的客棧出來,看著太陽升起的方向舒展了一下雙臂,以往過慣了顛沛流離的日子,最近這段時間就顯得那麽清閑舒適,每一天都覺得很完美。

    他從不是一個無度之人,不然也教不出李丟丟那樣的孩子,他更懂感恩,更知進退,明白現在這般生活已是得來不易。

    走了一段路後遇到一家賣豆腐腦的鋪子,進去要了一碗豆腐腦,這是一家小店,隻有夫妻二人操持,當家的隨口問了一句:“吃甜的還是鹹的?”

    長眉道人覺得這是個嚴肅的問題,於是說道:“甜豆腐腦算什麽豆腐腦嗎?”

    坐在旁邊的一個吃飯的客人頓時坐不住了,瞥了長眉道人一眼:“鹹豆腐腦算豆腐腦嗎?”

    長眉道人看向那客人認真說道:“甜嗖嗖的有什麽可吃的。”

    那客人不甘示弱:“鹹不拉幾的有什麽可吃的。”

    長眉道人哼了一聲:“你吃過?”

    那客人道:“你又吃過?”

    兩個人對視了一眼,長眉道人道:“那就換來吃吃,再說如何。”

    這倆人一人又點了一碗豆腐腦,鹹的給了那客人,甜的給了長眉道人,兩個人各自吃了一口,然後各自用一個字來總結。

    “呸!”

    “呸!”

    那人白了長眉一眼:“道不同。”

    長眉道人:“明明是嘴不同。”

    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就這般毫無征兆的又似乎是必然會發生的辯論了好一會兒,好在兩個人都頗有氣度,誰也不生氣,從豆腐腦到南北菜係,又從南北菜係說到南北差異。

    越說越多越說越投機,哪裏還有什麽道不同的樣子,反而聊的很開心。

    “先生一定走南闖北去過不少地方吧。”

    那客人問了一句。

    他看起來四十歲左右年紀,身上穿著一件月白色長衫,像是個讀書人,身上不是錦衣應該還沒身份功名,但是談吐很有學識。而且也不知道為什麽,長眉道人總覺得這中年男人身上有幾分貴氣,哪怕這布衣長衫穿在他身上,也像是一身錦衣玉帶,而這貴氣最明顯處,便是眉眼。

    聽那客人問,長眉道人搖頭道:“我隻在冀幽一帶走動,沒有去過南方,剛剛說的那些都是聽來的,也是看來的,聽自別人說,看自別人著。”

    那客人點了點頭:“書中自有變化萬千大好河山,先生好學識。”

    長眉道人覺得人家誇了自己,也要回誇過去,於是說了一句:“先生好氣度。”

    那客人笑著搖頭:“哪裏有什麽氣度,要有也不過是迂腐氣......我看你腰帶上掛著一麵八卦牌,是道門中人?又不見你穿道袍,所以吃不準。”

    長眉道人笑道:“是道人不假,不過也是以前......”

    那客人笑笑,也改了稱呼,他問:“道長可會看相?”

    長眉道:“不會,但你要是想聽好話,我可以跟你說半日,你要是想聽不好的,我可以跟你說一日。”

    客人問:“為何好話能說半日,壞話能說一日?”

    長眉回答:“因為給人看相,說好話得賞錢,有多有少,說壞話沒準大賺一筆,就看聽的人信不信了。”

    客人哈哈大笑,覺得長眉真是一個有意思的人,於是看向掌櫃的說道:“他的賬算我身上,我請了。”

    長眉沉思片刻後說道:“既然你請我吃飯,那我就免費給你看看吧......”

    客人道:“先生不是不會看相嗎?”

    長眉認真道:“因為你剛才沒提錢。”

    客人:“......”

    長眉雖然與這客人相對而坐,但哪有盯著人臉看的道理,此時仔細看了看,才發現有些非同尋常,所謂看相,五分容貌五分氣質,而在有些時候,從氣質做判斷比從容貌做判斷更準。

    “貴人。”

    長眉怔了怔:“不該啊。”

    客人問:“為何不該?不該為何?”

    長眉道:“我看你麵相,是大富大貴之相,可是大富大貴之人我又怎麽會在這小店裏遇到,且你身上不是錦衣,便又沒功名在,所以我有些看不準了。”

    客人哈哈帶笑道:“你能看出來大富大貴就說明有些本事了......”

    他把手伸出來:“看看手相如何?”

    長眉點頭,看著那人張開的手掌,回憶著平生所學,越看越覺得離譜,越看越覺得心驚。

    客人問:“看出來什麽了?”

    長眉道人搖頭道:“實不相瞞,所謂看相,不管是麵相還是手相,多是誆騙之言,不外乎察言觀色,看手相這紋理,說什麽的都有,不得準......可是你的手,這般年紀,還仿若女子之手,沒有一丁點的繭,甚至沒有一點老皮......”

    客人一怔,然後笑著說道:“原來看相是這般看法,以往都是被人騙了麽?”

    他起身,取了錢袋子,拿了兩塊銀子,一塊放在桌子上,一塊遞給長眉。

    “你的卦錢。”

    長眉連忙搖頭:“我什麽都還沒說,不能收。”

    客人道:“那你隨便說幾句。”

    長眉張了張嘴,最終吐出一口氣道:“你近日......似有血光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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