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三百四十章 野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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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重樓聽到這句話後,忍不住多看了徐績兩眼,而徐績卻依然那副笑嗬嗬的樣子。

    而且這笑容中還有著一種看起來很真切的,前輩對晚輩才會有的和藹。

    他就像是一個真心在關懷著晚輩的長者,從他的臉上看不出任何陰寒。

    見陸重樓不說話,徐績溫和的說道:“你也知道,蜀州戰事吃緊,主公和將士們急需軍糧,這個事是萬萬耽擱不起的。”

    陸重樓沉默片刻後抱拳道:“大人放心,卑職一定會按時把軍糧送到蜀州。”

    徐績笑的更加和藹起來,手在陸重樓的肩膀上拍了拍:“主公說你是不可多得的大才,我也看得出來你的才能在我之上,所以我才會把運糧的事交給你,你到了蜀州之後,主公若見到你,應該也會很開心。”

    這話說的似乎真的有那麽幾分道理似的。

    可是陸重樓心裏卻越發的有些厭惡。

    徐績剛才用鐵腕手段安排那些地方官籌集糧草,不......那已經不是安排,那是逼迫。

    這種事現在不會傳到主公耳朵裏,但以後一定會傳到。

    如果是由陸重樓雲送糧草,走到半路上的時候陸重樓出了什麽事,那麽徐績將來就會把這逼迫地方官的事,全都推給陸重樓。

    等到李叱查問的時候,越州已經都是徐績安排的人,當然會和徐績統一口徑。

    借著這個機會,再把地方上那些徐績看不順眼的官員全都替換掉,越州這地方,就是徐績一手遮天。

    他已經在冀州一手遮天過了,現在又來越州一手遮天,他當然不僅僅是性格如此。

    徐績這樣的人,如果做事毫無目的,隻是為了讓人怕他,也就說不上他有什麽大才了。

    這個人在冀州布局,在越州布局,將來還要在其他地方布局,都是為了以後他要謀求的那件事。

    他的野心,也不止於這封疆大吏。

    如果他容易滿足的話,也就不會這般強勢了。

    在越州,徐績唯一的威脅就是陸重樓,如果陸重樓不死的話,他在越州的布局就可能提前被寧王察覺。

    寧王那樣的人,不理會什麽事的時候,看起來溫柔和善,誰和寧王在一起,都如沐春風。

    可是徐績很清楚,寧王一旦想做什麽事,想辦什麽人,那就一定是雷霆之威。

    所以陸重樓必須死,而且還絕對不能死在越州境內。

    運送糧草的隊伍要走那麽遠的路,出些意外是難免的事,而且徐績已經安排好,讓這事不管怎麽查都查不到自己身上。

    等陸重樓走了之後,徐績回到書房裏,坐下來後就長長的吐出一口氣。

    不是心裏有淤積,而是舒心的吐出一口氣。

    事情到了現在,他已經把計劃完成了大概三分之二,隻要陸重樓死在運糧的半路上,這計劃也就差不多了。

    之所以陸重樓必須死,還有另外一個原因。

    徐績現在懷疑,陸重樓到越州來,就是寧王安排監視他的人。

    他自己是一個生性多疑之人,所以知道疑心這種事一旦出現,就很難消散。

    徐績曾經在豫州犯過錯,暗中和天命王楊玄機的人聯絡過。

    這事一旦暴露出來,寧王殺他十次都不多。

    所以徐績覺得,豫州的事,就是寧王心裏的一根刺,所以才會派陸重樓來監視他。

    可他自己卻忽略了,這是不是寧王心裏的一根刺還無法確定,但確實是他自己心裏的一根刺。

    如果沒有這根刺的話,他也不會為將來籌謀那麽大的事。

    他也是跟隨寧王多年的人,深知寧王做人做事的風格。

    對於和敵人有所勾結的人,寧王絕對不會有一絲一毫的容忍。

    當年,豫州的事因為他得淨崖先生的幫助,以十萬民夫假扮寧軍救冀州有功而遮掩了過去。

    可這個遮掩,是在那個特殊時期,寧王當時對他沒有封賞,就說明寧王心裏其實有其他想法。

    徐績這一根刺在心裏紮的太久了,太狠了,別人不惦記著,他一直放不下。

    做錯了事的人,總想著用無盡的手段來把這秘密保住,不讓任何人知道。

    可是這疑心到了極致的時候,他總覺得自己早晚都會被殺了。

    所以在後來,徐績的表現就是盡力讓寧王看到他的有用。

    此時此刻在書房裏,徐績把自己的計劃又前前後後的仔細推算了一下,確定將來會有一定的力量,於是又在心裏鬆了口氣。

    就在這時候,門外有人輕輕說話,徐績聽出來是他的親信許幻之的聲音,於是讓門外的人進來說話。

    許幻之在豫州時候就跟隨徐績,兩個人說起來關係還很親近。

    在兗州求學的時候,許幻之是徐績的同門師弟,兩個人都師從於同一個人。

    徐績做官之後,許幻之聽到消息,就趕來投靠。

    這個人和徐績在某種意義上,像是一個人一樣。

    同樣的年輕,同樣在少年時就才名遠播,被人稱為神童。

    也是一樣的心中有萬般算計,最喜揣測人心。

    這樣兩個人在一起,總是會有許多相同的想法,相同的感覺。

    許幻之得徐績重用,如今已經被徐績升任為越州州治城,越州府的府治。

    “大人。”

    許幻之進門後就俯身一拜,然後說道:“從地方上來的官員們全都急匆匆的走了,沒有人留下來吃飯。”

    徐績聽到這句話忍不住笑起來,他給那些地方官定的日期,可以說近乎於嚴絲合縫,說是有富裕,浪費一天時間這富裕也就幾乎沒了,誰還敢留下來吃個飯再走。

    許幻之道:“咱們的人,因為提前得了大人的知會,所以都不會出問題,糧草物資,早早就已經準備妥當。”

    “其他那些地方官員,卑職隨便安排一些人過去,稍稍耽擱他們幾天,他們也就完不成大人的交代了。”

    徐績笑了笑道:“你辦事曆來得力,我也曆來都很放心。”

    許幻之俯身道:“都是大人的栽培,沒有大人的指點教導,卑職什麽都做不好。”

    徐績道:“坐下來說吧,別來這些客套話了。”

    他不知道,自己的言談舉止,總是在不經意間模仿李叱。

    或許他自己其實是知道的,但他隻是不願意承認,連自己都騙,認為那是他自己的氣質風度。

    “大人,這次的事之後,越州這邊,大人的門生安排就差不多了。”

    許幻之道:“縱然做不到十成十都是咱們的人,可有七八成就夠用了。”

    “將來,主公稱帝,到時候地方官員數百人,聯名舉薦大人為新朝首任宰相,寧王也不得不多做考慮。”

    徐績聽到這句話忍不住笑起來。

    他知道這新朝宰相最合適的人是誰,也許在寧王心中,這個人隻能是燕青之。

    徐績還不知道李叱就沒打算設立宰相的念頭,如果知道的話,大概會心態失衡。

    但他知道,寧王答應過燕青之,將來成就大業之後,就同意燕青之回冀州去。

    在徐績看來,燕青之是個胸無大誌之人,滿腦子都是以後如何退下去,找個小地方種菜。

    這種人,在徐績眼中根本構不成對手。

    除了燕青之之外,目前來看,還有兩個人也有資格競爭宰相的資格。

    一個是武先生,現為青州節度使。

    但徐績分析過,從種種跡象表明,武奶魚這個人也是個胸無大誌的。

    天下大定之後,武奶魚十之七八會隱退,和他那個貌美如花的娘子找地方享受田園之樂。

    另外一個,從目前來分析,就是陸重樓。

    雖然陸重樓追隨寧王的時間還不長,所以過往也沒有任何功績可言。

    新來的,沒有資曆沒有威望,將來成為宰相的可能遠遠低於徐績。

    但是這個人太可怕了,他心中有治世之才,這一點連徐績都很妒忌。

    上次陸重樓的民生策一出,就讓寧王大為讚賞,破格提拔了李昌祿。

    破格提拔這種事,有一次就會有下一次。

    所以徐績絕對不會容得陸重樓活太久,這個人不死,他不踏實。

    許幻之看了看徐績臉色,陪笑著說道:“不久的將來,大人便是這中原天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了。”

    徐績哈哈大笑起來。

    他看向許幻之說道:“你且安心,若將來我主權朝政,忘不了你的忠心耿耿。”

    許幻之連忙起身,又跪倒在地道:“大人對卑職的提攜之心,卑職永世不忘。”

    他抬起頭,一臉真誠的說道:“大人,很久之前,卑職就有個不情之請不敢輕易開口,今日,卑職實在是忍不住了。”

    徐績問道:“什麽事?”

    許幻之道:“卑職願意拜入大人門下,若大人首肯,卑職就是大人的門徒,大人就是卑職的恩師。”

    徐績笑道:“這怎麽可以,你我本是同門......”

    話還沒說完,許幻之就言辭懇切的說道:“大人才是卑職的恩師啊,這些年來,都是大人在教導我,不管是做事還是做人,大人對我的關愛照顧,猶如父親一樣。”

    徐績道:“此事不急,你有這樣的心意,我知道了即可,以後再說吧。”

    他起身,走到門口後負手而立。

    “現在要緊的事,是盡快把越州這邊穩定下來,另外......你安排對陸重樓下手的人,可靠不可靠?”

    許幻之道:“大人放心,絕對不會被人查出來陸重樓是被殺的,卑職找的這個人,可以做到讓人不能有絲毫懷疑。”

    徐績緩緩吐出一口氣:“那就去準備吧,一個月之內,陸重樓就要啟程往蜀州去了。”

    他回頭看向許幻之:“隻記住一點,陸重樓絕對不能死在越州境內。”

    “是!”

    許幻之俯身一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