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四百六十三章 畢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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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血浮屠營地,木樓。

    大辛拓諾坐在屋子裏已經沉思了許久,他在考慮,到底還應不應該留在這。

    按照黑武帝國親王闊可敵夜瀾的要求,他留在這的是為了監視著憾三州等人。

    闊可敵夜瀾信不過這群馬賊,可這群馬賊在不久之後的大戰中還有著無可替代的作用。

    所以這才有了一位大劍師親自到來,不然的話,以這區區一夥馬賊的分量,難道還值得大辛拓諾來?

    讓大辛拓諾萌生退意的原因有三個,其一,看起來這夥馬賊和寧軍已經是不死不休之局,完全不用擔心他們是假意投靠黑武帝國。

    其二,這個憾三州的實力不容小覷,這個人就算不會背叛與黑武帝國的結盟,但他對黑武人也沒什麽好感,在這停留的時間越久,他越容易被憾三州算計,那個家夥在大戰之前是不可或缺之人,所以大辛拓諾還沒辦法先出手殺了他。

    其三......見識過那個寧軍大將軍的武藝之後,大辛拓諾覺得留在這實在是太危險了。

    因為寧軍肯定是要滅了血浮屠的,他留在這,就算是完成了親王殿下的交代,他也沒法活著回去。

    再仔細盤算一下,若自己就這般回去了,親王殿下會不會責怪他?

    他當然也不是那麽怕,畢竟他是一位大劍師,親王也不能隨隨便便處置他。

    所以思考到了這裏後,大辛拓諾就決定走了。

    這種是非之地,少待一天是一天,天知道會再冒出來什麽人直接殺進這營地裏。

    血浮屠是誘餌,是吸引寧軍在漠北與黑武遞給軍隊決戰的誘餌,大辛拓諾是在看著這個誘餌的,他可不想成為誘餌之一。

    一念至此,大辛拓諾隨即下令,讓僅剩下的幾個弟子收拾東西,明天一早就回帝國軍營裏去。

    黑武帝國如今南下的大軍已經到了有十之六七,數十萬兵力就在距離血浮屠營地二百餘裏的地方。

    他們如果趕路走的話,一天一夜就能回去了。

    正想著這些,弟子忽然進門來說,憾三州想請大劍師過去議事。

    原本許素卿也是住在這木樓裏的,可是王歡死了,他要為王歡守靈,此時在空地上搭建了一個靈堂,血浮屠的那些主要首領都在。

    大辛拓諾本來不想去,那家夥讓自己過去,自己就乖乖聽話的過去,顯得掉了身份。

    可是再轉念一想,明日一早就要離開這,何必再多增是非。

    於是大辛拓諾讓那弟子去回複,說自己一會兒就到。

    他把隨身帶著的東西收拾了一下,越是收拾東西,心裏越是惱火。

    這一趟算是幹嘛來了?

    尤其是收拾東西的時候,手掌心就會疼,被那個寧軍將軍一槍拍在手心裏,那力度可不輕。

    大辛拓諾甚至相信,如果不是他,換做別人,那一槍連手骨都能給拍碎裂了。

    把東西都裝好之後,大辛拓諾緩緩吐出一口氣,這個鬼地方,無論如何是不會再來了。

    他住在這木樓的三層,一出門就是一條走廊,下樓的樓梯在走廊的盡頭,轉角處下去。

    他出門後朝著拐角那邊走,走了幾步之後就覺得有些不大對勁,他抬起頭往前看了看,見在那拐角處站著一個人。

    那裏燈火不是很明亮,依稀能看出來是個身穿長衫的家夥,看款式似是中原人。

    大辛拓諾一開始沒有在意,因為這是在血浮屠的營地,在木樓裏遇到中原人又有什麽稀奇的。

    他隻覺得那人是憾三州的手下,看了一眼就繼續邁步往前走。

    可是才走了三五步,那種不好的感覺越發的濃烈起來,他再次停下腳步抬頭看那個人。

    那人沒有說話,在拐角處負手而立,一身長衫在夜風中微微飄著,即便是看的不那麽清楚,也還是讓人覺得,這家夥大概是個讀書人。

    可是不知道為什麽,大辛拓諾覺得自己現在很不對勁。

    不對勁到越是靠近那個人,渾身上下的每一個毛孔好像都在不由自主的擴張著。

    他感覺自己的手臂上像是有風在吹過,那感覺很奇怪。

    片刻後他反應過來,那不是什麽風,而是汗毛好像都挺起來了似的。

    “你是誰?”

    止住腳步後,大辛拓諾忍不住問了一句。

    暗影裏的那個人往前邁了兩步,走到燈火下,這才看清楚他的臉。

    那應該就是個讀書人吧,不但是看這身裝束像,看這張臉也像。

    就在這時候,那長衫男子於是平淡的說道:“我想和你借一樣東西,我家主人想要,這件東西隻你有,別人借不來。”

    大辛拓諾連問兩句。

    “借什麽?”

    “你家主人是誰?”

    長衫男子抬起手指了指大辛拓諾的腦袋:“你的頭。”

    這句話倒是把大辛拓諾真的激怒了,因為瞬間就到了這怒氣值的巔峰,所以那渾身上下的毛孔擴張起來的感覺,更為清晰。

    “是憾三州派你來的?”

    大辛拓諾冷笑道:“連憾三州都不是我對手,你以為有資格攔住我?”

    這不怪大辛拓諾懷疑是憾三州派來的人,因為在不久之前,憾三州剛剛才派人來過,請他去靈堂那邊。

    站在大辛拓諾麵前的,當然是楚先生。

    楚先生語氣依然那麽平淡的說道:“不是他讓我來的,我也有東西向他借,隻是他排名在你後邊,他還要等等。”

    “狂妄。”

    大辛拓諾的怒火一下子就炸開了。

    他跨步向前,白衣飄起來,倒真的是有幾分風采。

    在靠近楚先生的時候,大辛拓諾右手抬起來,中指和食指並攏成劍,朝著楚先生的心脈點了過去。

    楚先生沒有避讓,隻是在那兩根手指快要靠近自己的時候,他也抬起手,中指和食指並攏成劍,迎著大辛拓諾的兩根手指點了過去。

    大辛拓諾何等身份,他才不會避讓。

    他也不相信,這隨隨便便冒出來一個中原人,就能和他抗衡?

    難道這中原,還處處都是憾三州和唐匹敵那樣的絕世高手了?

    如果真的到處都是這樣的高手,那黑武人還南下個屁。

    他想的沒錯,對著嘞。

    中原當然不可能到處都是這樣的絕頂高手,放眼整個天下也沒幾個,他能連續遇到,隻是因為他倒黴。

    四根手指就那樣碰撞在一起,沒有任何波瀾出現,甚至沒有任何聲音。

    這樣的動作,如果是被尋常人看到的話,大概還會笑起來,覺得那兩個年紀那麽大的家夥,竟然如此幼稚,玩手指對對碰?

    這難道不是小孩子過家家?

    不是。

    在那悄無聲息之後,忽然出現了很細微的一個聲音,細微到如果不仔細聽都可能會被忽略掉。

    哢......

    然後大辛拓諾的眼睛就驟然間睜大。

    他立刻想撤手回來,可是在他剛剛動念的那一刻,又是一聲很輕的聲音出現。

    哢。

    這一聲比之前那一聲稍稍大了些。

    原因很簡單,之前那一聲比較輕,是因為他的手指斷了。

    第二聲稍稍重了些,是因為他的小臂骨頭斷了。

    和楚先生的兩根手指對在一起之後,像是有一根看不見的鐵釺,比廷尉府標配的鐵釺還要尖細的多的鐵釺,從大辛拓諾的手指裏鑽了進去,刺斷了指骨,然後刺進了臂骨。

    再下一息,鑽心的痛感出現,那看不見的鐵釺在骨頭裏鑽的越來越深,刺穿了骨髓。

    兩聲哢之後不久,又是噗的一聲輕響。

    那看不見的鐵釺似乎是從大辛拓諾的肩膀處鑽了出來,他肩膀上裂開了一條細細的血口。

    “啊......”

    這時候,大辛拓諾才驚呼出聲。

    聲音格外的慘烈淒厲,一下子就把這個夜都給撕裂了似的。

    “不大好。”

    楚先生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喃喃自語了一聲,然後把左手抬了起來。

    於是,大辛拓諾那一聲驚呼就戛然而止。

    但凡嘶吼,都是拉長了聲音的,結束的時候也是長音下來,這戛然而止的聲音就是一種宣告。

    血浮屠的人,和後邊劍門的弟子聽到了這不同尋常的喊聲,立刻朝著這邊跑過來。

    他們衝到走廊上,看到了倒地不起的大辛拓諾。

    那應該是大辛拓諾,從衣著上來看,不會有錯。

    他們之所以疑惑了一下,是因為那是一具無頭屍體。

    戛然而止,是因為脖子斷了。

    許素卿等人正在靈堂裏守夜,聽到消息後急匆匆的趕來,當他們看到大辛拓諾屍體的時候全都愣住了。

    這是一個什麽樣的高手,能如此輕而易舉的潛入血浮屠營地,更能如此輕而易舉的殺死一位大劍師?

    許素卿是和大辛拓諾暗中比試過的,雖然隻是試了試對方的內勁,沒有更進一步的交手。

    可對大辛拓諾實力有多強,許素卿當然心知肚明,所以他才那麽震撼。

    就算是他,也不可能做到這樣。

    除非是在大辛拓諾毫無防備之下的偷襲,不然以大劍師的實力,怎麽可能死的這麽快?

    顯然沒有劇烈的打鬥,如果有的話,不等那一聲慘呼出現他們就察覺了。

    “能是誰......”

    許素卿自言自語了一句,下意識的往四周看,可哪裏還能看到什麽。

    夜幕中。

    楚先生拎著一顆人頭在原野上走著,夜風吹過他的衣衫,也吹過了那人頭上的亂發。

    楚先生抬起右手看了看,中指和食指的骨頭都斷了。

    胳膊也隱隱作痛,骨頭應該也受了傷,隻是沒有斷開而已。

    “大劍師麽......”

    楚先生看向那顆人頭:“殺你不容易,盡全力一擊,還反被你震斷了我兩根手指。”

    人頭當然不會說話。

    楚先生又補充了一句:“好在我的手指骨頭會接起來,但你的腦袋接不回去了。”

    他深吸一口氣,腳下發力,身子向前疾衝出去。

    那看起來像是小孩子過家家一樣的交手,真的是楚先生盡全力的一擊。

    沒有保留。

    因為要殺的畢竟是一位大劍師。

    楚先生本來還想再去殺許素卿,可是現在他已經沒有十分把握,畢竟他的左手比右手稍稍差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