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封閉式培訓(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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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遼安省、海城市、毛祁鎮;

    一輛大巴在一處山坳外停下,

    楊鑄睜開雙眼,站了起來,對著車上的十幾個演員和三個指導老師說道“現在,拿起你們麵前的紙袋,把你們身上的手機、所有的現金、手表、香煙、零食、口香糖等東西放入裏麵,交由工作人員保管;”

    “一句話,除了你身上的衣物和應急的藥物,不允許有任何東西,一旦發現,嚴懲不貸!”說道最後,聲音嚴厲無比。

    早就被大了無數次預防針的眾人哪裏敢怠慢,紛紛將身上的東西裝進袋子,寫上自己的名字交給工作人員;

    下了車,一眾人被排成兩隊,步行著往山上走去,

    半個小時後,一頭領先的楊鑄在一座略顯規模的古刹門口停了下來,平複了一下氣息,回身對著眾人說道“記住我交代過的事情,”

    “這座古刹與你們印象中的寺廟不同,是真正的修行之處,”

    “所以,進去後,不要大聲喧嘩,不要輕慢僧侶,不要言出無狀,聽到了沒有!”

    聲音雖然被刻意壓低,但是語氣中的嚴厲卻多了幾分;

    眾人不自覺臉色嚴肅了幾分,望了望牌匾上“大悲寺”三個大字,紛紛點頭。

    進了寺廟,眾人放慢腳步,寧靜無比的偌大寺廟被掃的幹幹淨淨,但卻並無幾個香客;

    看著入口處立著幾塊牌匾,上麵寫著“修行道場,謝絕旅遊”、“寺內嚴禁放錢、拍照、吸煙、吐痰”等字樣,

    走了一會兒,劉勳有些訝異地說道“這寺院卻不賣門票、不設功德箱,卻竟然香火味如此之重,當真是稀奇。”

    楊鑄側過頭,壓低了聲量“劉老師,這座大悲寺,雖然與少林寺同屬南宗,但同時也是金頂毗盧派,修的是頭陀;”

    “按照世俗的理解,就是苦行僧,”

    “他們不捉金錢,不留私物,奉行自給自足;不化緣、不求人;”

    “所以在這裏,你根本看不到有任何讓你花錢的地方,就連素齋,都是免費向信徒提供的;”

    “正是這種行為,不少人改變了對寺廟的看法,更是吸引了一些本地和外地的居士過來朝拜,”

    “但是因為大悲寺不接受任何供奉,所以這些人也隻能多多地在佛前點上幾炷香,聊表敬意了。”

    “這就是為什麽大悲寺雖然沒有任何商業行為,但是香火味如此濃重的原因了。”

    劉勳聽完,目光連連,臉上更是露出向往之色,輕歎道“這種寺廟,當真聞所未聞,看來這裏當真是一處真正的修行道場了。”

    楊鑄笑了笑“佛法的修行方式有千萬種,有入世的,有出世的,也不能說別的地方就一定不是修行道場了;”

    “隻不過現在的華夏,這種奉行原教旨主義的寺廟,確實不多,所以才會讓劉老師您如此感慨。”

    “不過這種苦修生活很容易【入相】,會在短時間內改變演員們的氣質,”

    “這就是我為什麽不遠千裏,把這些演員送到這裏來的原因了。”

    “隻不過苦了劉老師您,這麽大年紀還要跟著受罪。”

    劉勳不以為意地擺了擺手“如果真如楊導所說,這種珍貴的體驗多少人一輩子都未必遇得上一次,吃點苦算什麽?”

    “再說,對於我把老骨頭來說,世間榮華怎比得上片刻的心性空靈?”

    然後看了看這位對自己畢恭畢敬的年輕導演,微笑道“倒是楊導你,這番調教手段當真是高明。”

    楊鑄知道他的意思,別說那些演員了,就連普通的大眾和部分職業和尚,那個不是一臉輕浮焦躁?哪個眉宇之間不帶著三分戾氣?

    因此,想要演出得道高僧的感覺,【入相】是最重要,但也是最難的手段,而楊鑄竟然能想到找到這種苦修場所來幫助演員入相,並且有威望與魄力,敢自掏費用,讓一眾演員半年與世隔絕地在這裏清修,其中的手段和魄力由不得劉勳歎服。

    楊鑄笑了笑,謙遜了幾句。

    不一會兒,眾人在方丈室外停下了腳步,一個老師離隊走了進去;

    不一會,一個身著略有些破舊的百衲衣、麵相略苦,但一臉慈悲的中年和尚出來,

    楊鑄恭恭敬敬地合十鞠躬“妙想禪師,在下楊鑄有禮了。”

    眾人好奇,這人就是慈悲寺的方丈?袈裟呢?錫杖呢?毗盧帽呢?氣場呢?

    要是不說,自己還以為這是一個專門在寺院中種菜的和尚。

    妙想禪師還禮“楊居士的來意,我已知曉,但我想問楊居士幾個問題。”

    楊鑄雙眸略垂,麵容肅穆“禪師請說。”

    妙想禪師愁苦的麵容上,一雙仿佛能洞察世人的眼睛盯著麵前的年輕人“楊居士的劇本我看過了,所以我想請教楊居士,你此行而來,究竟是弘揚我佛,還是……詆毀我佛?”

    眾人臉色一變,心說這是打算把我們拒之門外了?

    楊鑄微微一笑“禪師這話我有些不太懂;”

    “您所謂的【佛】,可是大殿之中包金裹銅的泥塑之物?”

    妙想禪師聲音平和“自然不是。”

    楊鑄聲音略微低沉了一些“那可是香客供奉於家中壁上,心中所想,每日乞求哀憐之物?”

    妙想禪師搖搖頭,愁苦的麵容上露出一絲笑容“自然也不是,楊居士對佛法自有研究,何苦調侃貧僧?”

    楊鑄笑了笑,神態恭謹了幾分“禪師莫怪,在下戾氣頗重,言語之間多有得罪。”

    妙想禪師微微擺手“無妨。”

    楊鑄看著他身上漿洗的略微顯出底色的棕色補丁,略一沉吟“禪師也知,所謂【佛】,其實是你我心中的那一絲善念,那一絲憐憫,那一絲超脫。”

    “在下才疏學淺,沒讀過幾本佛經,對佛學的研究很是膚淺;”

    “曾經我也以為,佛家的精髓在於【諸事求己】、【心性不垢】、【慧及眾生】;”

    “為的是讓世人能夠洗滌自心,抵禦諸種心魔,”

    “直到我某一日再次翻開《金剛經》,我才猶豫了起來,當真如此麽?”

    “上麵寫著昨日心不可得;今日心不可得;未來心不可得;”

    “十年前初讀這三句,我隻以為講的是【空】而已;”

    “但是後來我在這汙濁不堪的十丈軟紅滾爬數年,我才體會出一個道理;”

    “隻要你還依舊生活在這世間,對於絕大部分人而言,是沒有亙久不變的【善】的,”

    “也從來沒有一絲可能,能讓你真正置身諸物之外,從而【心性不染】的;”

    “因為求其生,就必然要有所得;”

    “有所得,就必然有所求;”

    “有所求,就必然繞不開因果;”

    “於此對應的,反而是人們從來未曾主動放棄的心底那一絲【惡】,並且隨著時間增長,他們主動放縱這一絲惡念,讓其茁壯成長;”

    “最終,這個世間,妖魔飛舞,相互侵染。”

    “有了這些感悟後,我再來單獨看這三句話,”

    “這才驚覺,這三句話,分明是在說,”

    “人性善變,不可捉摸,”

    “昨日之佛,今日之魔;而今日之魔,未嚐不是未來之佛!”

    “所謂【佛】與【魔】,本就是一體;”

    “隻在你的一念之間,隻在當下的【有所求】的不同!”

    “因此,在下鬥膽,想著,既然當下用【佛】的溫和手段無法侵染眾人,”

    “那何不化身為【魔】,用怒目金剛的雷霆威嚇,讓世人心生恐慌畏懼,不敢再繼續墮落呢?”

    “當然,在這一部電影裏,肯定無法表現這麽多東西;”

    “但是我隻是想通過恐嚇的辦法,讓世人不再妄圖通過寄念於【偽佛】,來給自己的惰性和軟弱找一個逃避的理由罷了。”

    “所以……按照表象來說,我此次所求,是在詆毀佛門;”

    “但是按照目的來說,確是在弘揚佛法,力求給眾生【除垢】罷了!”

    ……

    聽完楊鑄的一番說辭後,妙想禪師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溫聲說道“楊居士對這佛家經典的理解未免有些片段,也有些極端;”

    “但是,佛本千千萬,貧僧卻也不能說你錯了。”

    然後抬起頭來,看向眾人

    “本寺修行清苦,持不捉金錢戒,不化緣、不求人,諸事不假外人,平日吃穿住行全憑自己的一雙手和一雙腳;不知各位可能忍受?”

    眾人聞言,紛紛點頭。

    “本寺日中方有一食,不別眾食,任何人過齋都食用同樣的食物;午後除了清水和藥品之外,不可以進食任何東西,不知諸位可否遵守?;”

    眾人臉色有些發苦,但好在之前早就有了思想準備,還是咬著牙點了點頭。

    “本寺每年會有一次長達15天的行腳乞食;遠離鄉裏,腳行天下,用以淡泊人生,脫情捐累;而在這一過程中,我們將露宿於野,俯身於塵埃之中乞討;不知各位是否能夠接受?”

    眾人想起之前楊鑄給自己看的那些資料腳上的水泡,蜷縮在橋洞和樹底的身影,僧人彎腰乞討的模樣;心中不知道什麽滋味,但終究還是點了點頭。

    妙想禪師點了點頭,嘴角露出一絲平和的笑容“既然如此,諸位掛單吧,請隨我來。”

    剛走兩步,妙想禪師忽然駐足,回過身來“楊居士,我觀你戾氣頗重,隻肯片言入眼;如果有可能,不放在此地修行一段時間,我也好與你探討一下佛法。”

    楊鑄笑的有些牽強“不了,禪師,我瑣事纏身,還需要趕過去處理其它的事情呢。”

    妙想禪師盯著他看了兩眼,微微歎了口氣,施了個禮,便轉身去了。

    看著那件破破爛爛的百衲衣消失在視線,

    楊鑄這才鬆了一口氣,四處張望了一下,腳上加快步伐,

    離開了這處讓他渾身不自在的清修場所……

    先定個小目標,比如1秒記住書客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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