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後的幾天，楊鑄安安靜靜地當了一回觀眾。

    自從林圖拉來了一小組拍攝團隊和一家小工廠的【讚助資金】後，很容易就說服了【流浪者之家】組織，開始了這檔有著公益性質的紀錄片拍攝進程；

    他們很慷地分享了自己手裏的流浪者數據，並且激動地表示，會努力推動其它的同類組織加入進來；

    他們認為，美國流浪者數量激增的背後原因太多，無論如何，這部紀錄片一定要全麵、深刻地把這些背後的原因給觀眾們展現出來，並且呼籲社會上的人不要用有色眼鏡看待這些流浪者，

    嗯，年輕人就是有活力……

    ………………

    “艾瑪，你是說，你當初是被那些地產中介工作人員，通過恐嚇性的話術，最終讓你超出自己的承受能力，貸款買了三處房產的？”傑芙用一種非常冷靜的語氣問道，眼神中卻抑製不住地露出憤怒。

    並且紛紛表態，單純一兩集，是無法把這這些問題交代的清楚的，一定要拍上個二三十集才行，如果林圖拉來的資金不夠，他們願意把自己的生活費擠一擠，並且進行社會募捐，無論如何也要把這紀錄片拍成一部深刻而經典的傳奇！

    看著這群年輕人各個綻放著聖潔的光芒，一副恨不得餓著肚子賣血的樣子，

    楊鑄摸了摸鼻子，

    “他們還說，雖然與法律規定不符，但是如果我能在他們那購置總金額超過50萬美元的房產，哪怕是這個金額有70都是貸款，那麽就可以在警察檢查前，為我出具一份資產證明書，證明我符合投資移民的條件，這樣就可以順利躲過檢查，並拿到美國公民id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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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於是我為了那個可笑的美國夢，拿出所有的積蓄，又向地下錢莊借了1萬美元，這才湊夠了這三處房產的首付；”

    “後來呢？”傑芙臉上閃過不忍之色，但為了讓更多人知道事情的真相，她隻能接著剝開對方的傷口。

    一個拉丁裔女性流浪漢情緒有些激動

    “是的，當時我在經營者一家裁縫鋪，鋪子很小，可是我日子過的很不錯；”

    “後來他們找到我，用很篤定的語氣說，根據他們接到的消息，美國政府很有可能在近期進行大規模的社區人口檢查，我們這些還沒拿到美國公民id的人，都屬於非法入境，最終隻能被遣返；”

    “我去質問他們，結果他們竟然笑著給我說，他們得到的信息是【有可能進行檢查】，都說了是可能了，誰也不知道警察會不會真的檢查。”

    “我忍住憤怒，要他們給我開具資產證明，好讓我拿到美國公民id；”

    “結果他們卻說，當初這條約定，是建立在警察檢查的前提下才能成立的，而現在警察並沒有過來檢查，所以這條約定作廢！”

    拉丁裔女流浪者臉上露出一種帶著麻木的憤怒

    “後來？後來根本就沒有警察過來檢查，”

    “那些騙子！他們欺騙了我！”

    “房產全部被沒收，自己也隻能流落街頭，一年前，我的孩子得了流感，卻因為我付不起那高昂無比的醫療費，最終隻能在我懷裏死去……”艾瑪的臉上又露出了那種專屬於流浪者的絕望與麻木。

    傑芙強忍著淚水，繼續問了一些問題，比如雙方當初的溝通協調過程啊，成為流浪者以後的生活細節啊，比如身邊有沒有類似的受害者啊之類的。

    足足過了半小時，傑芙才結束了這次采訪紀錄，對著鏡頭說道

    “上帝啊，他們就是一群騙子！一群惡棍！我詛咒他們！”艾瑪流著淚，大聲的說道。

    “後來經濟開始惡化，我的裁縫店生意越來越不好，而我每個月需要還貸的壓力又如此巨大，為了這些債務，到最後，我不得不把自己的裁縫店轉了出去，好用這一筆資金進行另一筆生意的賭博；”

    “結果……你看到了，我失敗了；”

    關了攝像機，傑芙抱著艾瑪狠狠哭了足足五分鍾，完全不嫌棄對方身上的惡臭和油汙；

    臨終，傑芙把攝製組準備的甜品和飲料、禦寒衣物等東西送給了艾瑪，然後又掏出身上僅有的17美元，塞在她手裏，這才紅著眼與感動地不能自已的艾瑪惜惜道別。

    楊鑄跟在後麵，心中頗為滿意；

    “現在的美國，人們為了賺取金錢，為了賣出一套房子，已經無所不用其極了，欺騙、誘導、恐嚇、甚至直接暴力威脅，都屢見不鮮，而政府對這些嚴重違反道德的行為，卻視而不見；”

    “我所接觸的流浪者裏麵，如同艾瑪一樣的人不在少數，比她遭遇更過分的，也有許多；”

    “我們下一集，將會繼續采訪一位流浪者，用他親身的經曆，告訴我們，那些無良的資本家們，是怎樣的用暴力手段，將一個原本幸福知足的青年，變成一個任人欺淩的流浪者的。”

    至於傑弗遜……

    嗯，這位童鞋已經化身為專職外聯人員，不斷地利用人際六維理論，拿著小本子，帶著他的朋友，或者是朋友的朋友去尋找和挖掘值得被記錄的流浪者，作為拍攝素材的有益補充。

    而楊鑄每天看著他帶回來的詳盡素材小本上麵的信息，結合著越來越多的公益組織提供上來的數據，心中對計劃裏的切入時間有了大體的把握。

    有了傑芙的加入，又打著【流浪者之家】的名號，許多事情迎刃而解；

    隻要她出馬，這一片被采訪的流浪漢無不知無不言，差點連小時候幾歲尿床都主動交代出來；

    而這姑娘也很有當主持人的些天賦，在迅速消除了麵對鏡頭的不適後，落落大方起來，整天手裏拿著一本問題合集，從社會、稅率政策、經濟、民生等各方麵切入，不斷地引導著被采訪者說出自己的故事和遭遇，卻又不會使得每個采訪者說的內容過於雷同。

    林雄看著有些翹裂的木板，皺了皺眉，又看了看空無一物的房間，隻得非常不習慣地在楊鑄身邊盤膝坐下。

    剛一坐下，鼻子裏就聞到楊鑄身上那令人作嘔的酸臭味和隱隱的黴味，林雄下一子沒忍住，差點落荒而逃，但想著楊鑄這小子為了那個計劃，做出這麽大犧牲，再臭也得忍了。

    楊鑄看著林雄那瞬間掩飾不住的不適合嫌棄感，心中頗有些不喜，

    …………

    幾天後，一身普通人打扮的林雄，在林大太子的帶領下，來到了一處空置的木屋別墅，然後仿佛自己是主人一般，很自然地推門而入。

    楊鑄正懶洋洋地靠在木牆的窗戶旁邊，曬著太陽，看見兩人進來，隻是隨手指了指身邊的地板，示意他們坐下。

    “大概能上多少塊屏幕？”楊鑄聽完，並沒有什麽意外，在形形色色題材都有的美國，又有本土資本護航，如果這部電影還能被砍鏡頭，那他真的可以考慮以後不再跟這隻老狐狸合作了。

    林雄想了想“大概能有個6000塊左右，與我們達成合作的那三家資本，在西海岸那邊的影響力似乎有些不足，在電影沒取得開門紅前，那些比較重要的院線似乎不太願意騰出屏幕來。”

    楊鑄擺擺手“無所謂，6000塊夠了，隻要到時候能形成一定程度的泛傳播就可以了。”

    丫丫的，要不是你這個老小子當初拿到的數據沒什麽價值，老子至於這麽委屈自己麽？

    “《第二次蕭條》現在情況怎麽樣了？”楊鑄問道。

    “中間雖然有些波瀾，但好在我們那些護盤手給力，現在已經通過了美國這邊的審查，一刀沒砍，隻要跟那些院線談好時間，隨時可以上映了。”林雄眉間有少許得意。

    楊鑄神情也正經了起來，沉聲問道“結果怎麽說？”

    林雄潛意識地放低了聲音

    “我們算出來的時間段，最早3月23日±1天，最遲4月19日±1天，”

    “嗯……林圖早就已經把那十幾個公益組織的數據傳了回去，而昨天我也已經把自己得出來的層級加權參數和時間加權參數讓他轉告給了你們；”

    “所以，你們計算出來了暴雷的時間範偉沒有？”

    林雄來了精神“昨天算到了淩晨三點過，不過總算有結果了。”

    所以，楊鑄毅然地決定，相信自己的判斷，相信那些經濟學家算出來的數據！

    當下不容置疑地對著林雄說道

    “現在已經馬上十二月了，立即安排下去，《第二次蕭條》這部電影，安排在1月份上映，最好是在1月底上映，”

    “到了這個時間段，那些華爾街的家夥們無論怎麽捂蓋子，除非是聯邦政府不惜傷了本源地開倉放水，不然必定暴雷！”

    楊鑄想了想，這個時間段跟自己初略評估出來的時間應該相差不大，

    雖然與另一個世界的八月份才大規模爆發的時間相差甚遠，但是自己早就發現了，這個世界的時間線亂的很，許多細節很截然不同；另一個世界的很多記憶根本不足為憑，

    “《被泡沫擠出來的流浪者們》這部紀錄片目前已經拍了7集了，按照現在的素材庫豐富程度來看，拍個20集，一點問題都沒有；”

    “所以，為了卡時間線，下周就可以開始上映了，記住，電視台和電台同步播出，畢竟除去紐約外，還有不少地方的流浪者有收音機，咱們要把效果最大化。”

    “這段時間你還有個重要任務，就是把免費放電視機等【公益活動】加快速度完成，你今天回去後就跟各個公益組織的負責人打招呼，讓他們幫忙，把這些東西落實下去；”

    “這樣的話，配上我們的後手，等到危機爆發時，這部電影的發酵度剛好到達頂峰；”

    “這一個多月內，電影宣傳的工作就交給你們了，不用太刻意，按照好萊塢正常的步驟走就行，免得事後讓人抓尾巴。”

    然後對著林圖吩咐道

    交代完林圖後，楊鑄看著林雄，沉思了一下

    “至於切入時間……”

    “我上次告訴給你的那家私人銀行，還記得麽？”

    “當然，更重要的是，一定要定好規則，如果哪個流浪者收到了電視機，卻在一個星期內無法籠聚10人以上的同伴一同分享觀看的話，那就要把電視機收回來，重新分配！”

    “哼哼，如果不能產生群體效應，我們捐這麽多電視機幹什麽，真當我們是慈善家啊？”

    林圖重重點了點頭，心裏開始琢磨著怎麽去落實。

    “而且我發現，他們在不斷放寬對借貸者的還款條件，還給出了一些減息政策；”

    “所以，他們應該是看出來次貸金融圈的危機了，”

    “但是他們很可能依舊心懷幻想，想著美國股市的大盤依舊往上走，對應的，美國的這些固定資產現在遇到的困境隻不過是【技術性調整】而已；”

    楊鑄口中的銀行，就是“大發善心”，給老傑瑞放寬還貸條件的那家。

    林雄點點頭

    “那家銀行我查了，就是個普普通通的小銀行，沒有多少背景可言；”

    “自從1912年以後，美國再也沒有遇到過海嘯般的經融危機；”

    “而他們習慣了以股市作為晴雨表，在他們感知裏，隻要美股大盤沒有腰折，哪怕發生了第三次世界大戰，他們手裏的固定資產依舊隻會蹭蹭蹭往上升值，”

    “最多就是直線型上升和螺旋形增值之間的區別罷了；”

    “嘿嘿，明明看出了問題，卻選擇把腦袋埋在沙子裏，也不知道說他們傻好呢，還是說他們聰明好。”

    楊鑄一笑

    “很正常，美國的世界地位在那放著，美元的世界地位也在那放著，”

    “鑒於其實大部分銀行已經感覺到了不對頭，”

    “所以，我們現在需要調整我們的思路，現在已經不是單純的思考什麽時候切入來使得利益最大化的問題，而是我們如何才能順利吃到這塊肥肉的問題。”

    說到這，楊鑄不得不吐槽一下這個世界完全變形的cds，在另一個世界，cds是按年交保費的，而現在這個世界，cds早早出現了十多年不說，而且竟然是按單個業務流程為時間周期交保費，也就是說，如果買入的是房貸業務方麵的cds的話，每個月都需要重新繳納相應比例的保費。

    “要不然，你以為那些頭部銀行們沒看出來不對勁？”

    “說到底，終究是慣性使然罷了，嘿嘿！”

    先是發了幾句感慨，楊鑄總歸是進入了最重要的環節

    “要不然，他們心裏有警覺，不肯與我們簽訂cds協議，那就麻煩大了！”

    “我建議，股市那邊按步進行，但是cds這塊，我們從1月份中旬開始進場；”

    “咱們手裏麵不是有著200億華夏幣，也就是將近30億美元的資金是專門來吃這塊肥肉的麽？”

    如果是按照另一個世界的cds規則，楊鑄他們隻需要在一年內分批買入足夠的cds協議就可以靜等吃瓜，哪裏需要這麽折騰？

    心中吐槽完了後，楊鑄繼續說道

    “因此，我們的【撈工分】計劃需要小步前進，不能一下子把資金放出去，”

    “最後，到了第三個月，也就是我們評估出來危機爆發期，我們把後續的15億美元追上，這時候，金融界早就流傳著我們的笑話了，那些銀行隻會認為我們是一群紅了眼的賭徒，各個都巴不得把cds協議賣給我們呢，指不定，還會給我們降降保費，嘿嘿……”

    說完了大致計劃後，楊鑄皺了皺眉

    “可惜，美帝這邊的房貸業務結算期基本都是在每個月的5號，”

    “1月份，咱們先分批簽訂5億美元的cds協議，分散到我們各個外圍基金組織的名下後，這個數量雖然不小，但不足以驚動魚群，當月35的保費就當我們出的公關費了，這些錢是必須要出的；”

    “然後第二個月，我們在續持5億美元cds的基礎上，追加10億美元，當然，各個外圍基金組織需要互相動態增減一下，”

    “這時候，一些頭部銀行肯定會注意到這筆資金，從而追查來源，但他們發現是這些已經有了【先例】的基金組織後，雖然會懷疑我們看出了次貸金融的危機，但是由於前麵我分析的原因，他們最多隻會認為我們是一群一廂情願的傻瓜罷了；”

    林雄聽完，眉頭緊皺，內心糾結不已，一方麵，他承認楊鑄說的很對，一下子湧入這麽多資金買cds，肯定會引起警覺，拒絕簽訂cds協議的可能性接近100；

    但另一方麵，雖然有60的可能性危機會爆發在4月5號以前，但是依舊有40的可能性會在4月5號之後暴雷，這種失敗幾率，對他而言，未免也有些太高了；

    至於楊鑄說的通過人為幹預，把危機爆發時間提前15天……

    “與我們計算出來的4月19日±1天的底線期，有著半個月的時差；”

    “雖然我們可以通過司法介入的手段，強行查詢cds協議上那些購房者的斷供和逾期情況，從而強製要求對方賠付，但這對我們的風險係數太大；”

    “所以，如何人為的縮短這半個月，通過大勢來獲取我們該有的利潤，就是這段時間我們工作的重中之重！”

    “你是不是想說，要不咱們把這筆資金投入到股市裏去，雖然杠杆小了些，但是勝在相對穩妥，是不是？”

    林雄被說破了心事，卻也沒有臉紅，正想好好勸勸楊鑄，

    卻看見他臉上寫滿譏諷和不耐煩，但偏偏沒有緊張和不自信，

    老實說，這個難度未免也太大了，你要說提前個5天把雷引爆還有可能，要知道，對手可是綁架了美國聯邦政府的華爾街啊；

    於是忍不住問道“賢侄，你……真的有把握？”

    楊鑄看著滿臉寫滿懷疑的林雄，不屑地笑了笑

    楊鑄看他盯著自己泛著油光的衣服，一臉驚駭的樣子，

    心道，果然是老狐狸，猜出自己想要幹什麽了，於是點點頭。

    看到楊鑄點頭後，林雄腿肚子都有點抽筋，完全沒有解出謎題的喜悅，

    於是腦中迅速地轉動起來，忽然，想到楊鑄如此看重流浪漢群體，甚至不惜和林圖兩人一同打入內部，再聯想到美國的社會調查報告，

    頓時靈光一現，手腳有些冰涼

    “你莫非是想……”

    隻是不斷在心裏狂呼，

    這小子瘋了！

    這小子瘋了！

    自己呢？

    自己該怎麽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