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8章 工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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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裂石響驚弦!
    夜裏,輕寒回自己院子已是亥時。
    秋風瑟瑟,月色清冷,石頭被輕寒早早打發回去。
    輕寒獨自走在耿府的院子裏,腳步聲悶沉悶沉。
    輕寒慢慢走,心思沉沉。
    院子裏,那棵高大的槐樹依舊枝葉繁茂,偶有黃葉隨風飄落,踩在腳下,尚沒有冬日的破碎呻吟。
    雅子美麗的剪影印在窗前,纖細、孤獨、清晰。
    輕寒不由得想起早上雅子給父親測量血壓時的情景。當時的雅子一如既往地的恭謙、少語、內斂,沒有任何情緒的平靜、淡定、認真,仿佛結果真的如此。
    輕寒腳步未停,嘴角卻露出了一絲微笑。
    秋風已涼,但屋子裏卻有了夏的熱烈。
    翌日一早,輕寒就開始了翻譯兼先生的雙重職業。
    北平自治在武田太郎眼裏就是一件極其可笑的事,可軍部對此非常重視,並專門派人擔任北平特務處機關長,要求北平盡快恢複經濟,為帝國聖戰做貢獻。所以實際情況迫使武田太郎必須接受現實。武田太郎怎麽可能甘心,於是輕寒就多了一個身份,為武田太郎的人教授漢語。
    從這一天開始,輕寒格外的忙碌起來。不能時時跟在武田太郎身邊,雲子又不是一郎那般的中國通,一郎自有許多事要忙,經常不在北平。所以,輕寒兩頭跑,好在漢語培訓班就在離臨時司令部不遠處的憲兵隊駐防區,倒是也方便。
    十一月下旬,第二次上海事變落下帷幕,日軍兵分三路瘋狂的向南京挺近,中國軍隊節節敗退,南京眼看著守不住了。十一月二十日國民政府公開發表了遷都重慶的政府宣言國民政府茲為適應戰況,統籌全局,長期抗戰起見,本日移駐重慶,此後將以最廣大之規模,從事更持久之戰鬥,以中華人民之眾,土地之廣,人人本必死之決心,繼續抗戰,必能達到維護國家民族生存獨立之目的,特此宣告,惟共勉之。
    南京失守近在眼前,可所有人都無能為力,隻能咬緊牙關握緊拳頭,蟄伏忍耐,以期日後。
    耿府裏,大少爺輕寒忙的腳不沾地,每日回來也是不早,但依舊先去前院書房問候老爺子,再去後院問候母親。
    老爺子這一病,就錯過了時機。
    武田太郎和機關長正積極籌備北平臨時政府事宜,這北平臨時政府可不是一個武田太郎能做主的,而是軍部和首相的意思,早就有了計劃,如今不過是由武田太郎和新上任的機關長具體實施。別看隻是一個臨時政府,那可是下轄四省兩市的日占區,臨時政府的生產和經濟直接影響日軍在中國戰場上的士氣。
    武田太郎確實原本是屬意耿老爺子的,除軍部指定的人選,臨時政府的人員遠遠不夠,就是一些重要部門也缺人。耿老子這一病,自然是不能勝任任何職務,話都說不利索的自然是廢了。不過,偌大的北平,耿老爺不堪重用,想要做事的卻烏央央的一茬子人呢。
    武田太郎忙的時候,一郎也沒閑著,虎視眈眈的盯著北平的實業。
    今兒抽空輕寒就去了胭脂胡同,何少爺已經倚著青鸞醉了,抬眼瞧見輕寒,調侃到“哎呦呦,這不是耿大翻譯嗎?您這大忙人今兒咋有空了?”
    輕寒坐在何少爺對麵,看一眼燈紅酒綠的熱鬧場麵,端起一杯茶,幽幽說“累了,不興鬆快鬆快?”
    何少爺掙紮著坐直身子,推推青鸞“去,把爺放在你屋裏的那壇子好酒拿來,爺今兒陪耿大翻譯好好喝幾杯。”
    青鸞甩著帕子扭著細腰走了。
    何少爺誇張的抖開扇子嘩嘩扇風,濃烈的脂粉味撲麵而來。
    何少低聲說“孫家已經投靠了日本人,眼下正跟武田一郎洽談,王家不用說,早就跟日本人穿一條褲子了。”
    輕寒皺眉“這麽快?”
    “日本人急著在北平的商界站穩腳跟,孫家那幾個貨急著找靠山對付對手,一拍即合,很快就狼狽為奸了。”
    “王家還跟你作對?”
    “他們不敢跟孫家作對,對付張家費勁兒,估摸著也就對付我小菜一碟。”
    “王家耳目眾多,應該早就知道你與我的關係,他們這是變相對付我。”
    “王家這一點看的明白,他們知道日本人胃口大開,王家和我隻是小菜,隻要是錢到位,日本人才不管損了誰的利益,反正又沒有直接從你手裏搶。”
    “你要小心,那一家子都是無恥之徒,為達目的不擇手段,沒有底線,別讓他們壞了大事。”
    “一個王家我還能對付得了,孫家怎麽辦?”
    輕寒目光掃過喧鬧的大廳,淡淡的說“早就想到的,眼下我們什麽都不能做,就讓他們折騰去。”
    遠處青鸞扭著細腰往這邊走,兩人對視一眼說起了混話。
    耿家這邊,這兩天柳姨娘心情極好。武田太郎看過老爺之後,日本人就主動找到三少爺,要求合作辦廠。
    日本人對三少爺不散說“三少爺什麽都不用操心,隻等著拿錢就好。”
    不散和柳姨娘都不懂如何做生意,不散雖然跟著一郎的時間也不短了,可一方麵一郎防著不散,二一方麵不散格局太小,小聰明是有,大智慧卻無。如今跟人合開了紗廠,不懂技術,不懂業務,心眼子倒不少,整日裏琢磨著怕合夥人坑自己,這日本人主動送上門,正中下懷。
    不散問“怎麽個合作法?”
    “我們會出資引進新設備,新技術,利潤五五分成。這條件恐怕是目前北平最優惠的了。”
    不散考慮了考慮,就直接簽了合同。不散對柳姨娘說這樣好,不用擔心賺不了錢。柳姨娘擔心的問“別讓日本人騙了。”
    不散說“一個小小的紗廠日本人還沒放在眼裏,他們隻是想在北平的實業家裏占一席之地,然後,逐步占領北平的經濟。”
    “為什麽找三少爺?”
    “不管是誰,隻要願意和日本人合作,他們是來之不拒。放眼北平,哪裏又少了日本人?過不了多久,這北平當官的都得是跟日本人有關係的。現在與日本人合作,隻有好處,隻要和日本人搞好關係,在北平就能站穩腳跟,吃香喝辣的沒問題。耿府該我得的一分也少不了。”
    最後這句,不散是咬牙切齒說的。
    “你可別忘了,大少爺在日本待了十年,眼下跟日本人那兒倍有麵兒。”
    “那要看日本人喜歡我還是他了。”
    “我兒是個能幹的。”
    陶雲這時扭著腰進來,笑著說“那當然,姨娘,三少爺自是聰明能幹的。”
    柳姨娘不喜歡陶雲,出生差也就算了,關鍵這陶雲跟過張鴻民,那可是耿曼妮不要的,撿了耿曼妮扔的,怎麽想這心裏都膈應。
    瞧著陶雲那一臉白蓮花的笑,心裏就惡心,耷拉著臉說“是,我養的兒自然錯不了。”
    陶雲可不在乎柳姨娘的態度,人家有本事把男人的心攏住,你一當娘的還能管到兒子炕上?
    清秀清純的麵孔,風騷妖嬈的身子,嫵媚惡毒的心思,如今的陶雲早就練成了堪比城牆的臉,雷打不動的心。壓根不理柳姨娘,柔情似水的看著不散,嬌滴滴的說“三少爺,昨兒我回了趟娘家,家裏日子不好過,我瞧著心裏難受。我也不敢想讓您幫襯,隻是這零用錢是不是可以多給點?”
    陶雲一臉崇拜,媚眼如絲看著不散,若不是柳姨娘在跟前,那就直接坐在不散懷裏撒嬌了。
    不散最喜歡的就是陶雲這一點,能滿足他作為男人的最大虛榮心。
    不散目光掃過陶雲飽滿的胸前,點頭笑語“雲兒的家怎能不顧及?趕明兒給你爹娘兄弟送點東西過去。”
    “三少爺最好了,謝謝三少爺!還是我兄弟說的對,陶家就數我有眼光,我就盼著三少爺發達了,整天可是燒香拜佛的。三少爺注定是不一般的,要不是這耿府裏有封建思想的嚴重,變著法兒壓製三少爺,三少爺早就功成名就了。不過,老天自是長眼的,三少爺總算熬出頭了。三少爺,您要是發達了,可別忘了拉吧一下我那不成器的兄弟,他可是最佩服您了。”
    要麽說這陶雲會說話,這話哪個男人聽了不舒坦?不散就更是迫切想聽這樣兒的話,當下就一臉的嘚瑟,忙著應“那是,那是。”
    柳姨娘黑著臉,耷拉著眼睛,手裏的佛珠轉的飛快。
    幾日後,不散剛進門小丫頭就在門外說“三少爺,大門上說是有人要見您。”
    “可是問了什麽人?”
    “說是紗廠的管事。”
    “直接領去書房。”
    書房裏,紗廠的管事說“三少爺,日本人的新機器已經到了,正安排人安裝。”
    “資金到位了嗎?”
    “少爺,賬目日本人不讓我們插手,日本人派的廠長到了,說讓我們的人隻管老老實實的幹活兒。”
    三少爺皺了皺眉頭問“什麽意思?”
    “三少爺,日本人當初說五五分成,壓根就沒提您的合夥人,那倆也沒再來,人也撤了。”
    不散笑了“如今這紗廠就是我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