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4章 暗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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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老爺整不明白的事兒,輕寒也在想,警察局的神探洛克也在想。
後半夜,教堂裏黑衣神父的房間裏,赫然坐著一身短打扮的老程,還有一身學生裝的阿良。
老馬神父穿著黑色長袍,戴著金絲邊眼鏡,繃著一張嚴肅的臉,低聲說話。
“老程,外麵如何?”
老程皺著眉頭:“風聲很緊。”
“那小夥計走了?”
“嗯,連夜讓走的,家裏讓那幫人翻了個底兒朝天。”
老馬譏諷的抬抬嘴角,不屑的冷聲哼哼一句:“姓王的不是能耐嗎?”
“可不是能耐,饒北平城的上竄下跳,今兒逮這個,明兒抓那個。老北平情報站的但凡不跟他一條心的,都讓謔謔的差不多了。”
老馬瞧瞧阿良,皺著眉頭說:“最近動作有些頻繁,接下來得消停點。你老老實實貓著,等這陣子風聲過去咱再見麵。”
阿良和老程點頭應下,起身準備離開。
老馬又叮囑一句:“這事兒就當不知道,連掃聽掃聽都別沾邊兒。”
憲兵司令部辦公室,武田太郎又一次大光其火,焦躁不安的來回踱步。沉重的皮靴摩擦著木製地板,發出咯吱咯吱刺耳的聲音。
雲子和王處長低著頭並排恭順的站在一邊。
七月的熱浪讓三人心浮氣躁,接連不斷的事件,讓武田太郎有了毀滅一切的瘋狂想法。
“現在,馬上,去給那些反日分子一點顏色看看。”
王處長微不可見的握了一下拳頭。
雲子馬上表示讚同:“是,哥哥。這件事是反日分子公然的挑釁,我們以往采取的措施太過於溫和。”
耿輕寒就在這時邁著矯健的步伐走進來。
武田太郎側臉陰沉沉的盯著耿輕寒,聲音猶如來自地獄般陰冷。
“無覓怎麽看?”
輕寒那張萬年不變的冷臉一如既往的英朗俊逸,冷酷淡漠。
“太郎覺得我的弟弟不散跟這事兒有關係?”
“很難讓人相信與他沒有關係。”
輕寒低聲輕笑,嗤笑一聲,目光直視麵前矮小、陰沉、暴怒的武田太郎。
“太郎,不散為何要這麽做,給我一個理由?”
武田太郎陰森森的目光掃過輕寒,緊抿雙唇。
是啊,什麽理由?
沒有理由,這才是最令人惱怒的。
這是赤裸裸的栽贓陷害,這是赤裸裸的挑釁,這是赤裸裸的離間。
武田太郎能想到的,在場的所有人都能想到。
王處長咬咬後槽牙,心裏暗罵:這他媽啥運道,就這都能讓姓耿的得了好。
這一天,菜市口槍殺了一批反日分子,憲兵隊出動,驅趕北平的民眾前往菜市口觀刑。
密集的槍聲下,“打到日本帝國主義”的口號震天動地。
翌日一早,輕寒剛到官署,遠遠就聽到武田太郎的怒吼聲。
“交代,交代什麽?讓我給支那人一個交代,這是大日本帝國的恥辱。”
輕寒心思一動,直接進了武田太郎的辦公室。
山下正噤若寒蟬,看見輕寒進門,無端的悄悄鬆了口氣。
“這是怎麽了?”
輕寒眉頭微微一皺,輕聲淡語。
武田太郎手裏揮舞著一張紙,狠狠甩在辦公桌上。
輕寒上前一看,心下了然。回頭安慰道:“南京維新政府才成立幾個月,出了這事,就是做樣子,也應該發函正式詢問一番,太郎不必在意。”
說話間,門外響起雲子的聲音:“報告。”
“進來。”
“哥哥,北平臨時政府剛剛派人前來,詢問新民會副會長死亡案的進展。”
武田太郎陰沉著臉繞過辦公桌坐下,抬眼看著輕寒。
“無覓,中國人的心思我猜不透,該如何給他們一個交代。”
輕寒聳聳肩:“王處長不僅是特高課的主要負責人,還是剿滅反日分子的主要負責人,又是此次新民會副會長死亡案的主要負責人。無論是南京維新政府,還是北平臨時政府需要的交代,於情於理都應該是王處長。”
武田太郎陰沉沉盯著耿輕寒,半晌,移開目光,冷冷的對雲子說:“無覓所言極是。”
“是。”
雲子轉身出去,武田太郎又詢問了第三批漢語學習班的情況,第三季度物資儲備情況。
輕寒一一做了詳細匯報。
武田太郎聽著輕寒胸有成竹,侃侃而談。神色複雜,心思百轉千回。
耿輕寒,多年的實踐證明,耿輕寒絕對是能力卓越,無可替代的人才。帝國需要耿輕寒這樣的中國人,聖戰也不能缺少耿輕寒這樣的中國人。
耿輕寒啊耿輕寒,你到底是親如兄弟的朋友,還是手中握刀的敵人?
自四月份台兒莊一戰,帝國的軍隊所向披靡,如今已經完全從低迷中走出,士氣高漲。軍部密電,北平作為華北地區的核心,目前重中之重就是為帝國的聖戰提供大量的物資。
耿輕寒的忠誠與否必須馬上確定,帝國等不起,聖戰等不起,武田太郎等不起。
輕寒想不到,短短瞬間,武田太郎心思百轉千回,已經想了這麽多。
輕寒掃一眼山下,斟酌著說:“太郎,我想去看看弟弟。”
武田太郎心思一轉,故作為難道:“以無覓的聰明應該知道,現在不是時候。”
輕寒無奈的坐下,輕歎一聲:“父親的身體太郎也知道,如今愈發的孱弱,昨天不散在家中被帶走,動靜鬧得不小,父親知道後當時就暈了過去。昨晚,耳提麵命一番,務必讓某想盡一切辦法,救不散於水火。太郎,以太郎的智慧也看的清楚,看的透徹,這完全是有心人故意栽贓陷害,目的也很明確。太郎,不散是我耿輕寒的親弟弟,多年來一直勤勤懇懇,兢兢業業為帝國服務。如此拙劣的手法,但效果卻事半功倍。”
輕寒似是不耐這炎熱的天氣,煩躁的解開襯衣紐扣,往下拽拽襯衣。
武田太郎目光一緊,輕寒胸口那道猙獰的疤痕,提醒著武田太郎,曾經的耿輕寒差點就死在反日分子的槍口之下。武田太郎突然有了些許的愧疚,也許自己真的謹慎過頭了,按著中國人的說法那就是風聲鶴唳,草木皆兵了。
不,驕傲的武田家族完全可以掌控一切,武田太郎絕不容許這種可笑的過份的謹慎出現在自己身上。
武田太郎臉色緩和,語氣真誠了許多。
“無覓,你我之間的友誼是堅不可摧的,這些跳梁小醜般的挑撥離間不足掛齒,去看看弟弟吧。”
輕寒感激道:“太郎,謝謝!一切盡在不言中,無覓會盡快籌集軍部所需要物資,按時發往目的地。”
“去吧,雲子知道怎麽做。”
半小時後,輕寒進了特高課紅樓的地下室。
耿不散倒是沒受刑,王處長再怎麽想動手,也知道這耿不散是不能動的,明顯的套,是個有腦子的就能看出來,抓耿不散,無非是日本人想拿捏耿輕寒而已。
經過一天一夜,耿不散早已沒了溫潤如玉,翩翩公子的形象。
耿不散想了一宿也沒想明白出了啥事,咋就把自個兒給折騰進號子了。
這一天一宿的也沒個人瞧自個兒一眼,是沒受罪,可這裏它也不是喝茶聽戲的地兒呀。
耿不散坐在草堆裏,使勁拽著頭發。
過道裏響起清澈的腳步聲,耿不散一聽立馬起了身,撲向鐵柵欄,大聲叫喚:“大哥,大哥。”
輕寒走到關著耿不散的牢房門口,一撇頭,自有人拿了鑰匙打開牢門。
輕寒彎腰進了低矮潮濕的牢門,一股子難聞的味道直衝鼻子。
輕寒立馬掏出一雪白的帕子,捂住口鼻,嫌棄的看著眼前的親弟弟。
“大哥,大哥,你讓日本人放了我,我啥也沒幹,啥也不知道啊。”
輕寒冷笑一聲:“讓日本人放了你,你當這兒跟你那煙館呐,隻要是拿錢,想進就進,想出就出?”
“大哥……”
“新民會副會長昨兒死在你那煙館裏了。”
“啥?”
耿不散一屁股坐草堆裏,傻眼了,這消息讓自以為頭腦活泛靈光的耿不散懵圈了。
愣了一下,馬上抱著輕寒的腿,哭喊著:“大哥,是有人故意的,跟我一點關係都沒有啊。”
輕寒嘴角一抽,知道自個兒的三弟慫,但沒想到慫的這麽極致。這還沒咋地呢,瞅瞅這一把鼻涕一把淚的,這是受了大罪吧!
輕寒彎腰扶一把不散,沒想到不散哭號的太入戲,輕寒愣是沒扶起來。
輕寒隻能收起那標誌性的白手帕,一邊嫌棄著,一邊使勁把不散拽起來。
“想出去就憋著。”
“呃……”
不散響徹地下室的哭號立馬止住了。
“大哥,大哥救我,我要回家,我以後乖乖聽大哥的話。”
“我自會想辦法,明兒讓福伯打點打點,遭點子罪是在所難免的。正好仔細琢磨琢磨,得罪過那方神聖,跟咱耿家過不去,如此費勁心機坑咱。”
“啥?還得待這兒?”
輕寒一個眼風,不散立馬慫了,老老實實的應聲:“大哥您可快著點。”
隨即又咬牙切齒道:“別讓我知道是誰?指定活刮了他。”
輕寒拍拍不散:“歇著吧。”
“大哥……”
不散期期艾艾的叫了一聲,輕寒擺擺手彎腰出了牢門,頭也不回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