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素心雙眸注視著門外，渾身法力隱隱流轉，含而不發。

    盡管凡人看不到虛幻法力形成的法身，但她還是習慣了小心為上，否則一旦被凡人發現異常，引來外魔降臨，那就麻煩了。

    即便她從未引來外魔降臨，也不妨礙她對外魔的了解。

    自從上古時期的那場大劫難之後，天庭化無間天庭，月宮化太陰天淵，世界樹化穢土建木，淨土靈山化極夜靈山……諸多仙神之地淪陷，這天地間也充斥著無窮無盡的外魔。

    外道之魔。

    它們無窮無盡，潛伏在凡俗生命的潛意識深處。

    無數凡俗生命就像是外魔的眼睛，也可以說是天眼監控的攝像頭，一旦凡人發現了不合理的事情，異於常理的存在，譬如修行者顯神通時被凡人發現，就會引來外魔的侵襲。

    一旦外魔降臨，多數情況下，修行者的結局都是當場隕落，被外魔所吞噬。

    越是強大的修行者，引來的外魔也就越可怕！

    所以，無論是天界傳下來的道統，亦或者是前輩高人們的教導，無一例外都是把‘隱秘’放在第一位，無論是避免接觸還是偽裝演戲，修行者都必須時刻注意隱秘。

    修行者絕不可被凡人所察覺！

    這是鐵則。

    因而在凡人看來，這個世界是很正常的。

    若非逼不得已，修行者之間是不願意爭鬥的，就算要動手鬥法，也會提前設置好法術禁製結界等等，防止被凡人所察覺。

    “希望……別讓我動手……”

    韓素心注視著字畫店的門口，如果可以的話，她也不想冒這種風險的。

    盡管她以紫微鬥數推演之法推算出來的結果，似乎不太吉利，但要是能好好談清楚，那就最好不過了。

    忽然間——

    窗外的天空似乎陰暗了下來，方才還燦爛的陽光，此時忽然變得黯淡了許多，亮堂的字畫店內也變得幽暗了幾分。

    而窗外風兒拂過樹葉的輕響，屋簷上麻雀傳來的輕鳴，遠處街道傳來的汽車發動機和鳴笛聲……等等聲音，在這一刻都完全消失了。

    死一般的寂靜。

    不止是屋外的聲音，就連韓素心試著用指尖輕敲桌麵的聲音也沒能發出來。

    在這一刻，聲音似乎失去了傳播的能力。

    ‘無聲禁製？還有類似幻境的法術禁製……’

    韓素心的眸中泛起一絲冷意。

    看來，對方根本不想和她交談，直接布置了這片避免被凡人所察覺的幻境結界，消除了聲音，扭曲了光線。

    顯然是已經做好了動手的準備。

    嗯？

    韓素心豁然轉頭看去，隻見不遠處窗沿遮擋形成的陰影，驟然扭動了起來，陰影猶如流動的液體一般，從地麵上飛快地蔓延過來。

    陰影在靠近的同時，陡然探出了一隻完全由模糊影子形成的手臂，直接朝著書桌上的青石鎮尺抓了過去。

    太陰神君法身一脈的神通？

    韓素心眼神微寒，抬起纖手，隔空一指點出。

    隻見點點星辰般的光輝在她的周身浮現，瞬間幻化出了一隻有些虛幻的袖袍，這隻袖袍長而寬闊，仿佛大袖一揮便可覆蓋天地，以尊貴的紫色為底，繡有流線金邊以及一隻若隱若現的龍爪，尊貴袖袍下則是一隻模糊虛幻的手掌。

    這袖袍內的手掌也隨著她一指點出，引起了大量星辰般的光輝湧動，正好一指點在了那陰影般的手掌上。

    在她刻意收束力量之下，兩隻虛幻存在的手掌相撞，力量並沒有波及到旁邊的書桌，隻是引起了一陣清風，拂動了桌麵上的薄紙而已。

    一次交手，韓素心向後略退三步。

    而那片陰影中也脫離出了一個身穿黑色風衣的高瘦男子，一頭中長的黑發綁在腦後，棱角分明的麵容透著淩厲之色。

    程不休！

    在他被韓素心這一指震得向後飛退的時候，又一揮手，拋出了一杆青色的木質古尺。

    青陽尺贗品！

    那青木古尺在半空中旋轉飛舞，同時散發著道道青色的光芒，光芒隨著古尺的旋轉，變得越來越密集，越來越耀眼，仿佛即將化為一輪青色的太陽！

    韓素心臉色驟然一變。

    青陽尺！

    盡管她沒見過傳說中的至寶青陽尺是什麽樣子，但眼前的青木古尺顯然是青陽尺的贗品。

    而眼前這個男子，一出現就衝著書桌上的青石鎮尺而來，又身懷程家特有的青陽尺贗品法寶，她不用想也知道——書桌上的青石鎮尺，恐怕就是真正的青陽尺！

    她也顧不上震驚於林前輩竟然用至寶青陽尺來壓紙，畢竟門口還有一口用來洗筆的兩儀聚法盆，也不算意外。

    她現在擔心的是，這青陽尺就算是贗品，威能也是極強的，一旦爆發開來，就算她全力護住這間字畫店，恐怕也沒辦法完全抵擋住。

    隻要有那麽點餘波，這間小小的字畫店隻怕是就要當場倒塌了。

    拚了！

    韓素心眼看這急劇膨脹的青色太陽即將爆發開來，不由得一咬牙，就打算拚一下試試。

    然而，就在這時——

    無聲無息的，字畫店門口的小桌上，那口灰不溜秋，很不起眼的鐵盆內，那被分割開的兩儀太極圖忽然緩慢而有力地旋轉了起來。

    這一刻，小小的盆內仿佛出現了一個巨大的無形漩渦。

    而字畫店內部，半空中即將膨脹爆發的青色小太陽，忽然間就像是裝滿水的氣球上被插了一根吸管一般，耀眼的青色光芒瞬間便萎靡黯淡了下去，沿著無形的軌跡，源源不斷地匯入了那灰不溜秋的鐵盆內。

    窗外黯淡的陽光重新恢複明媚，幽暗的屋內也變得亮堂起來。

    “呼……”恍若吸水般的動靜響起。

    很快，青色的光芒便完全消弭於無形，隻剩下一杆毫無威能的青木古尺，在半空中無力地旋轉了幾圈，便“啪嗒”一聲，掉落在了地麵上。

    仿佛變成了一截無力的枯木。

    而正準備趁著青陽尺贗品爆發，奪得青陽尺的程不休，見到這一幕，不由得愣住了。

    他有些呆滯地看向吸走青陽靈力的罪魁禍首——那不起眼的灰色鐵盆。

    它安安靜靜地待在那裏，仿佛什麽都沒有發生。

    ‘林前輩都不在，兩儀聚法盆居然自行發動了？就算至寶靈性極強，也得有靈力才能動吧……’

    韓素心微微一怔，隨即反應過來：‘對了！兩儀聚法盆內有林前輩洗筆的墨水，林前輩澆樹的時候，盆裏的墨水沒有倒幹淨，那般精純的高濃度靈力，就算隻殘留哪怕一點點，也足以催動兩儀聚法盆了！’

    這可是至寶，又是擅長吞吸聚合法力的兩儀聚法盆，哪怕隻是催動那麽一絲威能，也足以克製那青陽尺的贗品了。

    “不可能……”

    程不休喃喃一聲，難以置信地看著那灰不溜秋的鐵盆，他雖然聽過兩儀聚法盆的大名，但也沒親眼見過，更不敢相信——

    一個小小的字畫店內，居然存在著兩件至寶？

    “嗯？聲音恢複了？”

    韓素心察覺了這一點，忽然反應過來，兩儀聚法盆在吸收青陽尺贗品的靈力時，自然也會吸收籠罩這片區域的無聲禁製以及扭曲光線的幻境。

    無論是無聲禁製，還是幻境，蘊含的靈力都不多，自然瞬間就被吸幹了。

    “你是想要青陽尺吧？”

    韓素心神色淡漠地說道：“剛才你設了無聲禁製，我還沒法提醒你，不過現在也不算晚，我明確告訴你，這字畫店是一位前輩高人開的，兩儀聚法盆你應該聽說過吧？你程家的青陽尺，還有這兩儀聚法盆都是那位前輩的東西，就憑你也敢染指？”

    她也猜測出來了，那程家的老祖渡過天劫連青陽尺都沒有用，恐怕也是這位林前輩的緣故。

    那青陽尺為何在林前輩的店裏，也可想而知了。

    “前輩？”程不休有些失神地喃喃一聲。

    這時，門外傳來一絲異響。

    兩人同時轉頭看去，赫然發現——不知何時，門口竟然站著一個身穿外賣員製服的男子，此時正麵帶惶恐和吃驚地看著兩人。

    “請問……這是特效嗎？”外賣小哥張大了嘴巴。

    糟了！

    韓素心臉色驟然一變，這才想起來，林前輩臨走前還點了外賣，恐怕這凡人外賣員早就到了門口，隻是被幻境所欺騙，沒能看到屋內的情景。

    但，剛才幻境靈力被兩儀聚法盆吸收之後，幻境消失，青陽尺靈力卻還沒有被吸收幹淨，這外賣員隻怕是看到了方才青陽懸空的場景！

    這也就意味著，他們被外魔發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