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背影依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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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州城,知州府邸。

    何夫人在得知兒子回府之後,第一時間就來到佛堂裏,虔誠地跪在蒲團上,閉眼默念著佛祖保佑,淨手焚香向佛祖還願。

    “夫人,少爺過來了。”

    門外忽然傳來杜鵑快活驚喜的聲音。

    何夫人緩緩起身,從佛堂裏慢慢走出。

    兒子回來有兩天了,何夫人也早就不見了過往一段時日裏驚慌失措、焦慮憔悴的模樣。

    她依然是那個處變不驚、是海州城裏高高在上的知州夫人。

    “兒子給娘親請安了。兒子這次一時興起去那淮安府遊玩,卻未曾先行稟明母親,倒是讓母親擔心憂慮了好些時日,是兒子不孝,還請娘親責罰。”

    何偉成滿臉愧疚、躬身向自己的娘親請安。

    何夫人並沒有立即回話,而是輕輕拉著何偉成的手,好生看了又看,仿佛不認識自己的親生兒子了似的;過了好一會兒才柔聲說道:“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娘親,兒子這番與那柳家小姐一路結伴同行,遊山玩水間竟是忘了時日,回來時已被父親重重責罰了一番。兒子以後再也不會做出此等瘋事,陡惹娘親無故煩憂。”

    何偉成言辭懇切、上前雙手輕握著何夫人的右手。

    “說起那柳家小姐,偉成啊、這些時日裏,你與她結伴同行、遊山玩水,這孤男寡女……你們……若你真心喜歡柳家小姐,那麽選個好日子,就讓你爹派袁師爺去那柳家提親吧。佛祖肯定也會保佑為娘早日能夠抱上孫子的。”

    何夫人一邊說著話、一邊目不轉睛地看著身前的兒子,心中不由得很是感慨。

    當初還在繈褓中的嬰孩兒,而今已經有了心上人,到了可以娶親的年齡咯。

    “母親,兒子與思思相處多日,思思當真是一位人美心善的好姑娘。這娶親之事,乃要遵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兒子全聽母親安排做主。”

    在那龜丞相的仙家洞府裏,何偉成和柳思思也算得上是患難與共了。

    如今的自己,也算是走上了漫漫修仙路,另外還有東海龍王三太子敖丙、這等本應該是神話傳說中才存在的人物竟然活生生地出現在了身旁。何偉成曾經的所思所想所需,如今早就已經大不相同了。

    與柳思思之間的你儂我儂,這等人世間的兒女情長,對如今的何偉成來講,也僅僅是那有可能的漫漫修仙路途上的一劑可有可無的調味罷了。

    “好好好,我的兒子從小這心中就自有溝壑,為娘也就不再多嘮嘮叨叨地念叨於你了。這段出門在外的時日裏,想必你也累了,你還是回房去先行歇息去吧。”

    何夫人滿臉慈愛地看著何偉成。

    “是,娘親。那麽兒子就先行告退了。這些時日裏,母親為兒子茶不思、飯不想,亦是清減消瘦了許多。杜鵑,你且去後廚端一碗燕窩給夫人送來。”

    何偉成轉身離開了佛堂,在離開前,隨口就吩咐了一聲一直在旁靜侯著的丫鬟杜鵑。

    “是,少爺。”

    杜鵑衝著何偉成嬌羞地一笑低頭,然後就急步朝廚房間走去。

    剛到廚房間門口,杜鵑突然聽見廚房間裏麵有幾個人在閑談。

    隻聽得其中一位廚娘低聲道:“你該不是老眼昏花,白日做夢吧?何大人可是個心地善良善的大好人呀。他又怎會沒來由地撒氣在老阿旺身上?”

    隻聽得一個嗓音有些沙啞的女聲壓低著聲音說道:“這你就不知道了吧?三月三上巳節那天,花果山好好兒的卻突然崩塌。我可也是聽說了,當初可確實是老阿旺到老爺那裏去報的少爺被壓在崩塌了的水簾洞中的訊息。可是現在、你瞧,少爺如今好端端的,但你在府裏瞧見老阿旺的人毛鬼影了嗎?”

    “還真是未曾見過哎。昨日我去那馬廄也未曾見著,該不會是……?”就在這時,在屋內的另外一個角落,傳來一個男人吆喝的聲音:“說什麽閑話呢?還不趕緊麻利地幹好自己的活兒?!”

    “幹活兒、對,幹活兒幹活兒。”廚房間內傳出一陣嘈雜的響動聲。

    杜鵑身體僵硬,渾身似乎無法動彈,隻是兀自發抖,喉嚨仿若被棉團堵住,發不出一點聲音,渾身無力地靠在廚房間門口的牆壁上。

    三月三上巳節前兩天,父親就說三月初二要陪同少爺一起去往那花果山上。

    父親說,三月三下午返程之時,一定會給自己順帶上一盤上好的胭脂水粉。

    三月初二那天,父親一早出門時,還摸了摸自己的頭,笑著對娘親說,我們家杜鵑丫頭長大咯。

    父親和少爺未回來的這些日子裏,娘親總是會在夜裏夢見父親渾身是血地哭訴著什麽,可卻總是聽不真切、看不太清。

    想到父親就這樣不聲不響地消失不見了,娘親和自己這心裏雖然很是焦急,但是這娘兒倆卻還是沒有誰去當麵問一下老爺和少爺。

    ···········

    “偉成哥哥。”

    何偉成在從佛堂回自己臥房的路上,遇見了從父親書房方向走出的小狼。

    看著小狼徑直朝自己走了過來,何偉成仿佛看見了自己小時候在父親書房內的一些場景。

    “小狼愈發厲害了,偉成你是哥哥,還這麽貪玩,你瞧小狼雖是弟弟,但卻比你更加努力,你可不能被弟弟甩在了身後啊。”

    何玉堂麵帶笑意、慈愛地對著何偉成說道。

    還是小孩子的小狼,一副表情就是冷冷的、沒有絲毫的笑意地道:“謝義父誇讚。”

    小狼仿若天生就不會笑,從小就是一副木然的模樣。

    從何偉成五歲起記事以來,每次見到的小狼都是一樣的模樣~麵無表情,無喜無悲。

    看著小狼被父親摸著頭表揚,何偉成小小的心裏很是不滿,為何我的父親對一個外來之人會如此之好呢?明明我才是父親的親生兒子呀?

    從小,何偉成做什麽事情都要與小狼在心底默默比較一番,尤其是有父親在的場合,被父親表揚的一定是小狼。

    “小狼弟弟,你這又是與父親相商了何等要事才出來啊?也不知道父親到底是有何等要事,也未曾同我說道說道過。”

    何偉成隱在寬大衣服袖口裏的左手,正緊握成拳頭,隱隱有火焰升起,但卻也並未穿透衣袖。

    小狼走上前來,臉色微緩、看著眼前的何偉成似乎與從前有些許不同了,但卻並不清楚這種不同究竟是來自哪裏。也許這就是野獸源於骨子裏、溶於血液中、與身俱來的直覺吧。

    站在眼前的何偉成竟然讓自己感到了危險,這甚至是小狼在麵對一些一流武林高手的時候,都不曾有過的感觸。

    自小被義父從狼窩帶出,義父食我衣我,教我人言、教我識字,教自己人與人之間的關係。

    義母亦待自己極好,仿若自己的親娘一般;雖然小狼並不知道他的親娘是誰。

    小狼自小就暗自立誓、一定要好生報答義父義母的養育之情,教導再造之恩。

    雖然後來義父並未能夠與婉兒義母成婚,而是娶了另外的女子,再後來就有了偉成哥哥。

    雖說自己相較偉成哥哥還要大上幾歲,但是自己人生的前幾年,隻不過是如野獸一般的活著罷了。從生而為人的時間算來,自己確實是要比偉成哥哥小些。

    “看到偉成哥哥如今安然無恙,想來義父定現在也能睡個安穩覺了。”

    小狼冰冷的聲音裏對何偉成也帶了一絲微不可查的關心。

    “讓大家夥兒擔心了,小狼弟弟也要自己保重才行,父親那裏平日需要小狼弟弟相助的地方可是很多啊。”

    何偉成好似並未聽出小狼言語裏的那一絲關心,

    “那小狼就不打擾偉成哥哥了。”小狼向何偉成示意後,邁步朝著自己房間的方向行去。

    再無與小狼說話時和善淺笑的麵容,何偉成恨恨地盯著小狼漸漸變得依稀不可見、漸行漸遠漸離去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