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7章 悔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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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曄世子動作一頓,熾怒謾罵的話全都堵在喉嚨,慢慢的轉過頭看著門外有些眼熟的士兵,“你剛剛說誰?”

    “是、是……世子爺的妹妹,妹夫。”剛轉過臉來的曄世子目眥欲裂,表情非常的駭人,那士兵忍住撒腿逃跑的衝動,硬著頭皮重複一句。

    曄世子臉上閃過一絲懷疑,半年前他進京麵聖回了一趟家,本想去定國公府看看妹妹和小外甥,卻從父母口中含糊其辭的得知,妹妹帶著孩子隨妹婿去了蜀中支教,短時間內不會回京。既然在蜀中,又怎麽會跑到沙雁關來?這個時間到,難道整個年關都奔波在路上?

    帶著滿腹的疑惑,曄世子顧不得還躺在地上的楚逸煊,轉身就朝外麵走出去。

    “如今人在哪裏?落實身份了嗎?”曄世子大步離去,接連詢問的聲音不斷遠去。

    楚逸煊躺著地上,目光呆滯的看著空蕩蕩的門口,那一方狹小的天空,仿佛也被沙雁關的黃沙暈染了,昏沉沉的,看不清本來的麵目。

    眸光閃了閃,楚逸煊從冰冷堅硬的地上慢慢爬起身,將翻倒的凳子扶正坐下,給自己倒了一杯冷透的涼茶,仰頭一口氣喝下,人倒是清醒了,可是宿醉的頭更疼了。

    看著空了的粗糙的瓷碗,楚逸煊呆呆的坐著,人瘦的厲害,衣服皺巴巴的掛在他身上空空蕩蕩的。

    那些晦澀心痛的事情久遠到仿佛已經是上輩子的事情了,可是偶爾清醒之餘想起,還是清晰的刻骨銘心。

    他越是拚命想要忘記的那一幕幕,越是清晰的不斷翻湧在腦海中,那個人的一顰一笑,如同鮮活的就在眼前。

    她說,她恨他!

    這是他記得最深刻的一句話,如今想來心頭還是尖銳的痛,馬上就是她離開三年的祭日了,不知道她是不是還恨著自己,她說過死都不會原諒自己的……

    這樣也好,至少她還記著自己,即便是恨,也是好的。

    這三年,他每天醉生夢死,如行屍走肉一般的活著,他過得越慘,心裏卻越舒坦,這是他另一種形式上的贖罪。

    永遠也忘不了,他聽聞吟風居著火了,匆匆趕去,聽聞她原本已經逃出來了,卻又折返火場。

    那漫天的火光,把所有的東西都燃為灰燼了,包括她……

    而他,僅僅因為一瞬間的怯意,任她葬身火海。過後的每一天,他都在後悔,當時為什麽沒有勇氣衝進去,最後他連跟她說聲對不起的機會都沒有。之後的每一天,那一天的情景他都不敢再想。

    後來他都沒有再夢到過她,一定是她不肯原諒自己,所以不肯入夢,於是……他為了能有機會,哪怕隻是一次短暫的虛幻,每天浸在酒缸裏,醉生夢死。

    久而久之,他再也離不開酒這個東西,隻要一清醒,就心痛不安的厲害。

    可是這麽久了,他還是一次都沒有夢見過她,一次都沒有。

    如今,他能清晰的記得她的名字,她說過的話,可是她的麵容卻漸漸模糊,淡成了一道風姿綽約,鮮豔如血的影子,看不清也抹不掉。

    “阿滿……”仿佛來自喉嚨深處的一聲沙啞呢喃,輕輕一句,心尖猶如針紮。

    “楚、楚將軍……”門外又響起一道怯怯的聲音,欲言又止。

    楚逸煊難得有這樣的清醒時刻,雖然被打斷思緒心有不悅,不過卻也沒有發作出來,或許應該說,他現在連發脾氣的心情都沒有。

    沒有回應,隻是轉過頭,冷淡的看著門外的士兵。

    那小兵看著楚逸煊意識清醒,並不是如傳說的那樣爛醉如泥,就鼓起勇氣繼續開口,“世子說,這幾天他要招待遠道而來的妹妹一家,軍中一切庶務就全權交給將軍打理。”

    楚逸煊麵無表情的坐著,以前他擺出這種表情的時候就是無形中給人很壓抑的感覺,如今胡子拉碴,憔悴落魄不堪,氣勢上大不如前,了身份擺在那兒,震住一個小兵還是綽綽有餘的。

    “這門……屬下馬上找人一起來修補。”那小兵等了一會,又怯怯的開口。

    “知道了。”良久,楚逸煊淡漠的應了一聲。

    他知道,這差事是曄世子故意借機會推脫給他的,不過發泄過去幾個月他對軍中一切事情不聞不問的怒氣。

    那小兵如釋重負的離開,楚逸煊看著冷冷清清,空空蕩蕩的屋子,忽然覺得清醒的時間一長,他又開始焦慮不安起來,下意識的就要找酒來麻痹自己。

    可這一次,曄世子是鐵了心的讓他戒酒,逼著他麵對現實了,所以早一步讓人把宅邸裏的酒全部藏了起來。誰要是給楚逸煊酒,就軍法處置。

    楚逸煊在自己屋裏找不到酒,也不能命令的動別人給他打酒,隻能自己出了屋子,親子到處找酒。

    天色似乎是一下子黑下來的,楚逸煊出了府邸,在偌大的沙雁關逛了半圈,這裏的百姓甚少,除了野味香料鋪子,僅有的一家酒肆見了他也是直接回頭說沒酒了。

    楚逸煊沒買到酒,雖然心中不悅,但也沒有對著陌生不相幹的小老百姓發火為難,轉身就搖搖晃晃的走了,扔出來的銀子也沒有收回。

    酒肆的老板在身後喊了好幾聲,楚逸煊恍若未聞。

    天一黑,外麵就安靜荒涼下來,楚逸煊也是到今天,發現自己待了將近三個月的地方如此廣闊。在城門樓繞了一圈,因戒備森嚴,先前他不曾露過麵,這裏大多數人也不認識他,便被言辭警告離開了。

    夜晚的空氣清新凜冽,走了這麽半天,楚逸煊對酒的執念但是沒那麽深了。夜間嚴禁私自走動,楚逸煊便打道回府了。

    經過外院的時候,忽然聽到一番對話,讓百無聊賴的楚逸煊稍稍駐足打發時間。

    “我想姑姑,還有,飛飛……”博文趴在杜千陌肩頭,懨懨的,有氣無力的撒嬌。

    從離憂島出發,先是在海上度過了六七天,又轉道三天橫穿過一段黃沙腹地,這冷熱的溫差,讓博文一個兩歲多的孩子吃不消了,有些著涼。剛剛吃了藥,惡心之餘又把晚飯連藥一起吐了,所以見到舅舅的新奇感很快就淡了,他更懷念在離憂島自由自在的生活。

    “博文乖,過幾天回去就能看到姑姑了。”杜千陌溫和慈愛的安慰。

    “母親哭了,見到舅舅,為什麽哭?”過了一會兒,博文又綿軟不解的詢問。

    “你母親許久未見兄長,一時喜極而泣罷了,你還小,不懂別離……”

    “我懂……”博文不滿的小聲抗議,“我們出門了,我也很想姑姑,還有飛飛……”

    楚逸煊麵色冷淡麻木的聽了片刻,就轉身離開,別人家的事情都是與他毫不相幹的無聊事,不值當浪費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