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四章

    換了別人, 這裏就是絕境, 注定死亡的絕境, 絕對無法離開。

    但是這些難題在王曄麵前卻不算什麽, 他確認自己有辦法可以離開這個亞空間。而且方法還不止一種。

    亞空間。

    被人類稱為生命禁區的亞空間，這裏確實不允許物質生命存在, 形成了其特有的一種特殊生命, 被稱為亞珠。這些亞珠不是物質生命，但是又遠遠達不到能量生命的程度, 因此他們就像是王曄一樣，屬於一種不高不低的生命體。

    王曄如今一隻腳已經邁出了物質生命, 甚至依靠chōu jiǎng係統的指引，以及舞星意誌留下的能量, 他更是邁出了一大步, 可以說, 他現在非常的適應這個空間。隻要利用精神力去慢慢尋找，肯定可以找到空間薄弱處, 進行空間穿梭，回到物質宇宙是完全沒有問題的。

    不過王曄不打算這麽做。

    他還有一個新的辦法, 真是因為這次危險萬分的遭遇, 也給了他足夠大的機遇。

    “你先待命，同時進行自我維護。”王曄命令智能係統。

    “是。”

    係統得到命令, 沉睡在船艙裏的維修機器人蘇醒, 開始進行星船表層的維修, 智能係統則開始對各類ruǎn jiàn進行整理恢複。

    於此同時, 王曄坐在船長的駕駛位上，閉著眼睛，意識再次來到了自己的精神世界。

    隻見，昏迷前波濤洶湧的精神之河平靜了下來，就像亙古流長的生命之河，寧靜、祥和，而且那波光粼粼的金色河麵還漾起蠱惑的氣息，很容易就讓人迷醉沉入無法自拔。

    王曄在精神世界裏幻化出了一個自己的身體，穿著白色柔軟的長袍，看似悠閑緩慢的在空中行走，但是實際上卻像是穿越了空間，這隻腳抬起來，那隻腳再落下的時候便已經在了天的那邊，再一抬腳，落下的時候便出現在了精神之河的上方。

    這是他的精神世界，在這個世界裏，他具有絕對的主宰，他的意誌就是一切。

    心中一動，眼前這遼闊的，看不到岸的精神之河就朝著兩側氣勢磅礴地分開，深邃的河水一直深入到了河床，視野的盡頭有著什麽東西在閃爍著。

    王曄心裏發熱，邁出腳步，再出現的時候，便已經站在了這團閃爍的物體麵前。

    大約嬰兒拳頭般的光球在眼前漂浮，紅色的光芒非常的濃鬱，邊緣處甚至泛出了淡淡的紫黑色，仔細地看，紅球的表麵還有一層金色的霞光流轉，讓這顆紅球具備了某種夢幻般的特性。

    亞珠。

    紅色的光球，正是之前千鈞一發之際被自己吞下的那群亞珠。先是被自己的精神世界困住，然後再被自己的精神之河鍛打，以那顆具備靈性的紅色亞珠為主體，最後形成了這顆特殊的亞珠。

    無心插柳，富貴險中求，本來以為小花的亞珠還需要一段時間才能夠收集齊，誰知道卻因為行走在開發不夠完全的蟲洞裏，得到了意外的收獲。

    而且這顆亞珠比資料裏記載的還要大，尤其是主體已經具備了一定的靈性，這樣構成的亞珠，雖然不能夠讓小花直接變成能量生命，但是卻為小花日後的進化打下了一個結實的基礎，更容易跨出那艱難的最後一步。

    王曄心裏一陣陣地跳，自從他出名了之後，較多的舞台經驗讓他麵對生活上很多的事情都可以很淡定。但是現在他真的無法淡定了。一想到他就要親手製造出一個半生命體，而且還是對他非常重要的小花，就覺得自己能夠得到chōu jiǎng係統，簡直就是天大的xìng yùn。

    “小花。”在意識裏呼喚小花。

    “在，王曄。”小花第一時間回答著。

    “把你的智能光球送到我麵前。”

    “好。”小花沒有問為什麽，他即便具備一定的學習能力和判斷能力，他的核心還是程序，王曄的命令就是一切，即便讓他摧毀自己，都不會有片刻的猶豫。

    很快，王曄麵前出現了一個智能光球，同時光球旁邊還飄著一隻黑色的豹子，是小花的投影形象。

    王曄側頭對著小黑豹笑了一下，說：“接下來，好好感受這個世界吧。”

    “什麽？”小黑豹的頭微微歪了歪。

    王曄抬起左手，食指和中指並排，點在了自己的額頭上。很快，指尖和額頭接觸的地方便出現了一團紅色的光芒，那團光芒越來越大，越來越亮。小黑豹抬起頭，漆黑的眼睛被映照成了紅色，盈盈閃動著。

    “這是……”小花似乎意識到了什麽。

    王曄的手指從額頭上移開了，一團嬰兒拳頭般大小的光芒被他舉在手指尖上。

    這個時候，東門良駿的隨從清醒了過來。睜開眼睛就看見了正舉著紅色光團的王曄，猩紅的光芒照在王曄神情凝重的臉上，顯得側麵的輪廓格外的肅穆和深邃。紅芒從那雙微微垂著的眼中閃爍出來，勾勒出一種魔性的氣息。再加上這一幕確實非常夢幻，這個隨從下意識地咬住了下嘴唇，不敢發出聲音。

    王曄察覺到那個隨從醒了，他甚至沒有看一眼，而是全神貫注的投入到這場融合之中。

    資料裏沒有寫融合的過程會不會有意外，更沒有告訴他該如何處理這些意外，因此他必須專心致誌的，隨時應對可能出現的問題。

    隨著兩個光團越來越靠近，白色的光與紅色的光相互呼應，將整個星船的駕駛艙映照成了一種衝突明顯的空間。王曄的神情在這樣的過程中不斷凝重，直至雙方終於接觸在一起，王曄的表情甚至是一個冰冷的色彩。

    那個隨從縮著肩膀咬緊了嘴唇，他有種預感，這個時候他要是貿然開口打擾了這個儀式，他可能就再也無法睜開眼睛了。

    兩個光團緩緩靠近，速度不快也慢，並沒有什麽特殊的現象。

    “王曄……”小黑豹低垂著頭看著這兩個光球，開口試圖詢問。

    但是這個時候，兩個光球成功融合到了一半，小花的聲音戛然而止，甚至連黑豹的投影閃動了一下，都消失。

    王曄瞳孔收縮。

    這應該是證明亞珠和人工智能的融合初步成功了吧？

    亞珠屬於精神能量，人工智能則是百分百的物質產品，但是如今卻可以相互影響，也說明這個方法確實有用的。

    融合到達了百分之九十，紅色光球幾乎全部的身體都進入到了小花的光腦裏，就在這時，小花的光腦光芒突然消失，就像是一個沒有了能量的破爛玩具，從天空突然掉向了地麵。

    早就有準備的王曄一把牢牢抓住，雙手托在手心裏，再次舉高到了眼前。

    等待。

    繼續等待。

    融合的過程連一分鍾都沒有，可是王曄卻捧著這顆失去了光芒的光腦長達十分鍾了。

    一直沒有反應。

    在王曄殷殷期待中，手裏的小花黯淡無光的身體，就像是死掉了一樣。

    王曄的心往下沉，即便在融合之前，他也做了最差的打算，然而當看見小花在自己的手掌心完全沒有反應的時候，他還是無法控製地產生了窒息般的感覺。

    不會的，不會出事的，chōu jiǎng係統不會騙我，而且沒什麽好擔心的，天網上還有小花的備份，即便亞空間的記憶消失，小花還是那個從小一直陪著他的小花。隻是……難掩失望，希望小花能夠具備真正的生命，而不是一段按照指令行走的程序。希望小花有自己的喜怒哀樂，希望能夠擁有自己的感情，希望不是因為智能程序，而是因為喜歡我，而真的喜歡我。

    半個小時過去了。

    小花還是沒有反應。

    當可可能推開駕駛艙的門走進來的時候，王曄終於放下了幾乎僵硬的手臂，歎了一口。

    失敗了。

    “王曄……”可可能看的出來王曄的表情很不好，她的神情也黯然了下來，“東門良駿說我們迷失在蟲洞裏，是嗎？”

    “是的。”王曄低著頭，撫摸手心裏已經被他捂得熱乎乎的圓球。

    “我們……”可可能想要說什麽，卻捂住了嘴巴，她抬起頭使勁地深呼吸，試圖將眼淚用眼眶中逼回去，她說，“船上的食物應該夠我們十天的，我們一定可以找到回去的路。”

    “嗯。”王曄抬起頭，對著可可能苦笑了一下，“別擔心，我們能回去。”

    可可能認定了王曄在安慰她，露出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很抱歉，如果不是我，你不會去帝都，也不會遭遇這種事。”

    “是我要坐這艘船的，不怪任何人。”

    “但是沒有我遊說你，你應該不會去帝都星。”

    “我是去找我的舅舅，和你沒有關係，而且你不用愧疚，我會找到回去的路。”

    可可能認定了王曄是在安慰她，隻能感激地笑，轉過身又忍不住的抹眼淚。

    王曄不得不打起精神。

    小花的係統備份在了天網上，隻要離開亞空間，再做一個光腦，將小花輸入進去，小花就算是複活了。所以他安慰自己小花並沒有死，隻是融合失敗了而已，以後還可以繼續嚐試。當務之急，首先要離開這裏。

    將小花的光腦放回到空間裏，王曄將精神力探出星船，頓時發現當那些巨大的亞珠被自己一網打盡後，這片亞空間頓時穩定了下來，就像之前看見的每一個蟲洞一樣，裏麵隻有一些比納米還要小的亞珠在遊動，空間的能量也穩定了下來，星船沒再遭受到任何的傷害。

    這片空間太大了，依靠他的精神力尋找出口，需要很長的時間。

    接下來的時間，星船開始緩緩地自我恢複，同時一邊按照王曄的指令往不同的方向行駛。王曄不清楚自己連續尋找了多久，這片空間的時間是扭曲的，可能上一秒是一分鍾前，下一秒就是一分鍾後，所謂的時間根本沒有任何的概念，大家隻能依靠腹中的饑餓來確定時間。

    大約是……已經過去三天了吧。

    可可能已經病倒在床上了，她的蟲洞過敏症隨著在亞空間的時間越長而變得越加嚴重，如果不是王曄的精神力能夠幫她舒緩一下，說不定現在已經昏死了過去。不過看可可能難受的程度，或許昏過去還更加的好一點。

    東門良駿這個弱智倒是活蹦亂跳的，能吃能睡，被王曄教訓之後，不敢來騷擾王曄，連帶著可可能那邊也不大敢去，隻能不停地責備自己的仆人。那可憐的仆人倒是個好脾氣的，即便東門良駿怎麽鬧騰，都是一副打不倒的小強模樣，倒是讓王曄刮目相看。

    離開駕駛艙，就看見東門良駿癱倒在沙發上，再沒了形象，才接好的耳朵終於拆繃帶了，看起來愈合的不錯，他還為自己的耳朵戴上耳飾，金色的耳飾讓他的耳朵看起來有點像精靈的耳朵。不過可惜模樣太油膩，實在沒有精靈那出塵般的氣質。

    東門良駿一邊說著，一邊用腳去踢打他仆從的肩膀：“媽的，什麽叫做還沒有到時間？我說我快餓死了！你聽不見嗎？我現在就要吃飯！現在！”

    仆從低著頭好脾氣地說：“剩下的食物已經不多了，我們必須更長的時間才能吃東西。”

    東門良駿想要說什麽，就看見了王曄的身影，急忙正襟危坐，比見到他爸的態度都要端正，乖乖地喊了一聲：“曄師。”

    王曄這幾天已經見識到了自己精神力的能力，確實很牛逼，算是見怪不怪了，他隻是看向那個仆從說道：“食物還夠幾天的？”

    “食物還夠四天的量。”

    “水呢？”

    “四五天。”

    “包括有機水？”

    “呃……”仆從看了一眼東門良駿，東門良駿臉色大變，說，“有機水？你要讓我喝那個東西？我寧願死也不會喝！”

    有機水，說明白點，就是他們的生活用水，包括尿液的循環再利用，是完全可以食用的，不過有錢人家的公子哥規矩多，嫌棄這些是必然的。

    王曄也沒說話，隻是看了東門良駿一眼，東門良駿就不敢吱聲了。

    隨後王曄又去看了可可能一眼，這可憐的姑娘短短時間身形消瘦，整個小了兩圈，躺在床上還有意識。見到王曄進來笑了一下，說：“我很好，我沒事，別擔心。”

    然後就悲觀地說道：“我們就快沒有食物了，別再在我身上浪費這些珍貴的物資，反正吃多少吐多少，你們要活著，離開這裏，能夠將我的屍體帶出去就夠了，我不希望在這裏寂寞的空間裏漂流億萬年，獨自的。”

    王曄走到床前，低頭看著可可能，然後出手在這個姑娘的額頭彈了一下：“別瞎想，我說過，能帶你們出去。”

    可可能捂著頭很委屈地看他，再沒有了貴女那裝腔作勢的優雅。

    吃過飯，王曄又回到了駕駛艙，這一次，他讓星船係統鎖死了駕駛艙，不讓任何人進來，然後坐在駕駛位上，深呼吸一口氣，像是下定了決定一樣，閉上了眼睛。

    才被困入這片空間的時候，他並沒有太強烈的焦慮感，而且因為敬畏這個世界，他尋找出口的方式一直很保守，不敢真正的投入自己的全部能力。

    現在顯然不能在這樣了，他們缺少生存物資，可可能的體力也到達了極限，必要盡快回到大宇宙了。

    做出決定後，王曄不再猶豫，將自己的全部意識脫離身體，張開了一張比這個星船大了超出百倍的網，隨著星船的移動，開始大範圍的尋找空間的薄弱點。

    很累。

    不過倒是挺鍛煉精神力的。

    這樣不停的搜索了四頓飯之後，王曄明顯地感覺到自己對精神力的控製更加地精細了。打個比方來說，他原本對付那群亞珠的時候隻會用精神力去不停的拍打，那麽他現在大約就是可以將精神力分成兩部分，不但可以拍打對手，同時還可以用雙手去碾壓對方。

    食物更少了，就連王曄都明顯感覺到那個仆從在延長他們就餐的時間，麵對東門公子越來越凶的責罵，那個仆從展示了他無與倫比的抗壓能力，直到東門公子饑餓到沒辦法罵人為止，這位仆人最終以柔克剛，獲得了最終的勝利。

    王曄也餓了。

    明明試過挨餓的滋味，怎麽好了傷疤忘了痛，以後一定要多在儲物空間裏裝一些耐餓的食物。

    拿出不知道什麽時候隨手放在空間裏的一個巧克力，王曄一邊吃著，一邊焦慮，猶豫著是不是要冒險一試，亦或者是繼續尋找。

    他在過去幾天發現了三個空間薄弱的地方，但是比起他們每次穿梭蟲洞的進出口還是厚實了不少，他不確定這艘星船能不能穿梭出去，最好的辦法，還是找到正確的離開方式，他可不希望離開了亞空間後，他們卻到了宇宙盡頭，或者某個恒星的附近。

    就在這時候，他心中一動，眼神呆愣了兩秒後，繼而大喜！

    東門良駿快被餓死了。即便他怕王曄怕得要命，可是在真正的生死危機麵前，他還是忍不住爬進了駕駛艙裏。

    “曄大師……我們到底能不能出去啊？”東門良駿扶著門框說著，然後張開的嘴巴就閉不上了，睜大了眼睛看向了船艙前那巨大虛擬投影上。

    王曄就坐在駕駛位置上，他的麵前是一個巨大的投影光盤，那光盤四周圍原本空無一物，隻有這艘星船的投影。這是亞空間，“不存在”任何物質，除了死寂就是冰冷，還有扭曲的時間和空間。但是此刻時刻，在那艘星船的前方正站立著一隻黑色的豹子，虛擬投影將豹子的外形完整地展現在了他們眼前。即便這個黑豹非常的真實，但事實上還是能夠讓人一眼分辨那是一架獸形的機甲。

    “啊！”東門良駿捂住了嘴，“有人……不對，是你的機甲！”

    王曄微微側頭，第一次看向這個東門公子，反應倒是不錯。他給了東門良駿一個讚許的目光，這還是他第一次對東門公子露出好的表情，主要是他太開心了，所以也變得格外寬容。

    “您的獸形機甲真是太帥了，簡直威武不凡。”東門良駿說完這些，可憐巴巴地開口，“您是要拋棄我們，獨自走了嗎？”

    王曄沒有回答，那隻黑色的豹子轉身離開了，身影很快消失在了虛擬投影上。

    “你不能拋棄我，我不能死，求求你帶我離開這裏。”

    “我家很有錢，我可以給你很多錢。”

    “好吧，可可能是你的了，隻要離開這裏，我這輩子都不會再打她的主意。”

    “我就是想要吃點東西，我似乎聞到了巧克力的味道，喔，隻要一塊巧克力就夠了，我願意拿一萬星幣交換。”

    東門公子依在門框上的身體不斷地往下滑落，最後坐在地上一副被人□□後的可憐表情，一邊哭唧唧地說著，一邊眼巴巴地盯著王曄。

    這幾天吃喝都不夠的東門公子沒辦法打理他的頭發和臉，恢複了自由落體的頭發和回歸本色的臉龐，讓他整個人看起來順眼清爽了很多，倒也算是個清秀的公子哥兒。

    王曄原本挺討厭這個東門良駿的，但是揍了一頓人後就沒那麽氣了，而且他發現這個東門良駿還有一點道德良知的底線，亦或者是自己的暗示起了作用。總之東門良駿可以一念間收回星船的控製權，將他丟出星船，至少還能多活幾天。但是他卻沒有這麽做，而是選擇了這種特別娘炮的方式來和自己溝通。

    “咳！”看東門公子一副生無可戀的模樣，王曄忍不住告訴他，“我們應該很快就可以離開這裏了。”

    “真的嗎？”東門良駿看了他一眼，滿臉都是王曄已經信用破產的質疑。

    “真的。”

    “……”東門良駿不說話了，繼續一副死狗的模樣看著王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