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宴結束之後，大家就各自回去休息了，畢竟是疲憊的一天。

    夜深時分，蕭慕祈翻來覆去睡不著覺，心中煩躁，自己等了太久他必須得問一個答案。於是他悄悄到了司徒房中。

    “我知道你回來。”司徒並沒有休息，而是在房中端坐，等候。

    “你怎麽知道，我們這麽久沒見，你真的知道發生了什麽？你對自己的情報網就這麽自信？”蕭慕祈假裝問道。

    “三十六暗影日日修書向皇上匯報。”司徒指了指凳子，示意蕭慕祈坐下。

    蕭慕祈愕然，對，差點忘了他做皇上時派了三十六暗影過來。

    “那，是我問還是你自己說？”這些話堵在蕭慕祈胸口不能散去，他確實不知道自己該怎麽問出口。

    “我來說吧，反正你也問不出口。”司徒倒了兩杯茶，自己端起一杯，喝一口。

    “你滿十五歲那年我離開了安州，出門遊天下增長見識，順便為你埋下天羅地網，收集情報。畢竟元帝後期有些荒淫無度，所以給你留下的基礎並不是太好。而你登基之後成為天下霸主是意料之中的事，所以為了這個目標，這些準備必須提前做。那幾年我走了很多地方，暗線不好埋，畢竟要找一些什麽都符合條件的人讓他們完全融入當地生活實在不容易。前年的時候我才大致埋好所有的線，並將各國關係情報整理好。”

    “這與你受傷有何關係？”蕭慕祈有些著急。

    “你聽我說。你知道這次我為何會同意讓你攻打蠻族？”司徒問道。

    “蠻族是小國中最有實力謀略的一國，如若再不趁此機會與大遼結盟拿下蠻族，以後這天下的局勢怕就不是兩強而是三國鼎立，到時候的局勢更不容易一統天下。”蕭慕祈認真回答。

    “這隻是一方麵。”司徒徐徐道，“蠻族確實是一個不容小覷的國家，這麽多年全是憑借自己的權術謀略越來越強，而且蠻族的暗線關係網遍布天下，就是天機閣也不一定能與之抗衡，他們缺的不過是一個機會，隻要有一國肯與他們結盟攻打大慶或是大遼，這天下就一定會發生異變。但是若是跟其他國家一起攻打蠻族我們都不一定有勝算，此次也算是因禍得福，找了個借口可與大遼結盟。”

    “怎會？蠻族雖說日益增強，但是哪有司徒口中那麽誇張，難道不與大遼結盟與遊族結盟我們還拿不下蠻族麽？”

    “你太小看蠻族了，論兵力財力蠻族確實不怎麽樣，可是他們玩弄權術的本事卻是讓人相形見絀。你想想堂堂蠻族五皇子願蟄伏大遼二十餘年，隻不過是當個小小的國師，而大遼的皇後也是蠻族的小公主，若不是皇後愛上遼國大汗，生了異心，恐怕這天下早就沒有大遼了。蠻族用人向來穩準狠，眼線埋的頗深，就是我大慶朝中的暗線也是在玄機子敗露之後我才一一拔除的。”

    “這些我都知道，可是跟你中毒到底有什麽關係？”

    “去年我剛剛布下天機閣天羅地網，蠻族暗線通知我師傅在永安城被玄機子抓了。那個時候我還不知道玄機子就是五皇子，有師傅玉牌為證。那玉牌當時我看了是真的，我沒有辦法不去救師父，我這一身的本事都是他教的，所以按照玄機子的要求我孤身去了永安城。一到永安城，玄機子就派人一路給我留下線索，將我引到了永安城十裏之外的山澗中，那裏是他們的臨時大本營。”

    “那時師父就在玄機子身邊，奄奄一息，我從未見過那樣的師父，在我的記憶中師父應該是刀槍不入的，我不知道師父那樣精明的人為何會被玄機子捉住。玄機子隻提了一個要求，我死師父就能活。那時我孤身一人，沒有選擇，所以我準備用自己來換師父，師父洞悉我的想法便用盡渾身力氣發出一聲怒吼，使我鎮定下來，看了師父的眼睛。於是我拔劍刺向的不是玄機子而是師父，我知道師父中毒了，與師父對視的那一刻我便知道他痛苦不堪，我便隻能給他一個痛快。”

    “所以你說師父雲遊實際上不是？！”蕭慕祈隻覺得心中一陣鈍痛，那個從小唯一疼愛自己的師父，他親生母親的哥哥竟然說走就走了。

    “玄機子失去威脅我的籌碼，立刻改換了策略，想用強，不過沒用，他帶的那些人不怎麽樣。不過最後你猜我輸在了誰的手裏？”司徒突然笑了，笑得冷冽。

    “誰？”

    “師娘。”

    “師娘？我從來不知我們有個師娘。”蕭慕祈仔細想想自己這些年確實不知司徒空娶過誰，更不知他私下與誰有過來往。

    “師娘你認識，你也見過，或者我換個稱呼，大遼的皇後，慕容秋的生母，蠻族的小公主。”司徒說這些的時候臉色明顯變了。

    蕭慕祈的臉色也很不明朗，這樣的話牽扯的人就太多了。

    “我也是小時候跟師父在一起的時候見過她，那個時候她還很年輕，很漂亮，那個時候我還不知道師娘就是大遼的皇後。我正要殺玄機子的時候她出現了，她拔出匕首一刀插在了我的胸口，匕首上就是天下第一毒。那個時候我滿是錯愕，也是那個時候我突然明白了師父為何會中毒。他一定不會想到自己深愛之人會這般害自己。”司徒冷笑兩聲。

    “我真替師父感到惋惜。先是被心愛之人下毒，生不如死，後來又被自己嘴疼愛的徒弟親手結束了性命，你說師父這一輩子是不是特別憋屈？”

    “司徒這不怪你。”蕭慕祈此刻心中已經沒有辦法思考，畢竟他知道司徒空在司徒若穀心中的地位。

    “怎麽不怪我？我自問布下天羅地網竟然不知道所謂的師娘竟然是大遼的皇後，也不知道玄機子就是這蠻族的五皇子，我怎麽配得上天機閣閣主的身份？”

    “司徒，別這樣。那你現在怎麽會？”

    “我現在怎麽會好端端站在你麵前？”

    “對，若是天下第一毒，你怎會就在我的麵前？”

    “我五歲開始就每日在天下奇毒的藥草中沐浴，一般的□□奈何不了我。大遼的天下第一毒有所不同，是巫蠱與毒結合，所以我體內的毒素隻能暫時保住了我的性命。我中毒之後容王帶三十六暗影趕到，所以足以在最快的時間救我走並且找到了天下第一神醫。”

    “煙兒，不慕容秋說你隻剩六年？”蕭慕祈低聲問道。

    “對。大遼的天下第一毒本就無解，所以即使有我體內的毒素可以以毒攻毒，即使天下第一神醫醫治了我，我也隻剩下六年性命。”

    “怎會？我不會讓你死的。”蕭慕祈著急，一時間抓著司徒的袖子，“司徒你信我，就算窮盡天下之力我也不會讓你死的。”

    “說什麽傻話。”司徒笑笑，不同於前麵的冷笑，此刻他是有些輕鬆，寬慰的笑。

    “生死有命，我從不在乎自己什麽時候會死。本來我也沒想讓你知道，隻想自己盡力籌謀，在自己還能用武功，還能走能跳能思考的時候盡快幫你奪得這天下，也才能算得上是對得起師父，對得起容王，對得起祁妃娘娘。”

    “司徒你胡說什麽？這天下，有沒有又如何，你是我身邊最後一個親人，無論怎樣我也不會讓你有事。”

    “不過你不用太擔心，我算過了，六年，若是勵精圖治，這天下是拿的下的。就算拿不下也沒關係，這幾年我已經開始培養司徒迪了，關係網也在慢慢交給他，行軍的謀略他也在學，所以就算我死的時候都還沒能奪得這天下，也不打緊，司徒迪一定會代我完成遺願。”

    “司徒。”這一聲蕭慕祈幾乎是悶著吼出來的。手中的茶杯也是頃刻之間被自己捏碎了。

    “朕說你不會死就一定不會死，你是朕最後的親人，管他什麽天下不天下，朕一定不會讓你死。”

    司徒望向窗外不說話。

    “還有一事。”

    “問吧。”

    “司徒迪說你的身體會時好時壞。”

    “對，既然都說了幹脆全部告訴你。中毒之後，毒素會慢慢入侵我的五髒六腑，再過兩年我會武功盡失，五年後筋脈盡斷，再到最後一個月我會變瞎，直到最後我死。”

    “不要說了。”蕭慕祈看著司徒，說這些話說的這樣平靜，好像隻是在敘述一件小事，好像這件事的主角並不是他，蕭慕祈第一次打心底感到了害怕。

    “慕祈，不要怕。”司徒看著蕭慕祈的樣子知道他一時接受不了，嚇壞了。“我本來真的沒有打算讓你知道，隻是你自己不聽話，自作主張跑去了大遼。我知道這些東西你一時之間接受不了，不過其實並沒有什麽。人固有一死。我不怕，你也不要怕，現在你要做的隻有一件事，拿下蠻族，這樣才能為我，為師父報仇。”

    蕭慕祈此時已經不敢再看司徒，他也不想再呆下去，他覺得自己會崩潰，隻能歎息著回到了自己的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