峨眉山下一夜，遺留下太多東西，根本無法隱瞞。

    然而，如山的屍體早已被焚燒成灰，毀去了所有痕跡，隻剩下已然被染成褐色的土地訴說那一夜的慘烈。

    除了極少數人，人們並不知道那一夜的真相。

    整個武林寂靜無聲，無人敢相信那些顯赫武林，高高在上的大門派、大世家，一夜之間高手被屠戮殆盡。

    好在，依然有極少數人僥幸存活，他們聲嘶力竭地向人們訴說著那一夜的慘烈，訴說著那一夜的罪孽。

    “是朝廷幹的！所有前輩，還有同道都是朝廷害死的！”

    那些已經徹底丟棄了底線的人，以僥幸逃生為由回到各自門派之後，不約而同地將罪魁禍首指向朝廷。

    他們向人們訴說，那一夜峨眉山下數萬朝廷精銳設下毒計引誘各方勢力高手上當，然後痛下毒手重兵圍殺。

    各方勢力千餘高手都是死在朝廷大軍的絞殺下。

    瞬時間，天下武林嘩然，以為朝廷要清洗武林。

    事後人們也確實在峨眉山下發現很多佐證。

    數量眾多同樣損壞嚴重的官軍屍體，以及隨處可見的零散火器，無數讓武林人心畏的神臂弩。

    先入為主的原因讓很多人自行腦補出千餘高手在漫天的箭雨中滿腔悲憤，悍不畏死與朝廷慘烈撕殺的畫麵。

    毫無意外，天下武林人人自危，眾口一致聲討朝廷。

    不過也僅僅如此，江湖中最頂層的那批大勢力所有高手覆滅殆盡，這江湖上也再無有大威望之輩號能召天下群雄，或許燕南天可以，可惜他此時都自身難保。

    這些江湖客，最多找一點官府的小麻煩，真讓他們聚眾叛亂，他們還沒那個膽子，更沒那種霸氣。

    雖說隨後不久便有眾多自稱經曆過那一夜的官兵宣稱，那一夜他們沒有數萬之多，也根本就沒有與各方勢力高手交戰。

    那一夜他們隻有一萬餘人，且隻是敗在一個人的手中，數千死傷也是一人所為。

    然而，任何一個聽到此話的江湖客都嗤之以鼻。

    一人擊破數萬人精銳，實在太荒謬，也太過離譜。

    沒有人相信這種話，這口鍋朝廷不背也得背。

    不過也有一些理智之人，發現其中有太多的漏洞。

    為何各方勢力眾多掌門、家主、頂級高手會齊聚在峨眉山，並且朝廷那支精銳大軍似乎早已駐紮多日？

    這兩者之間為何會這麽巧合？

    難道雙方早已約定好決戰？

    為何江湖上又一點消息也沒有傳出來？

    此外還有種種說不通的蹊蹺之處。

    當初各方勢力為了防止太多人進來分杯，一直把控著消息，因此知道他們要對付真武殿的人極少。

    正因為很多人不知這一層，所以他們越猜測越混亂。

    讓他們想破頭也不會相信，朝廷萬人精銳確實為一人所迫，千餘江湖高手也是一人所殺。

    這種打破認知之事，若非親眼所見，無人會相信。

    ……

    就在之後不久，江湖上不知誰起了頭，一條不知真假的消息迅速傳開，並轟動天下武林。

    有人言之確確說看見天下第一神劍，燕南天大俠隻身闖入皇城，單人殺破萬人禁軍，提劍闖入皇宮。

    之後詳細無人得知，隻是從宮中傳出的小道消息宣稱，皇帝的寢宮，乾清宮已化為廢墟。

    在之後，又有傳言說燕南天逐一“拜訪”朝中各手握重權的大臣府邸，所到之處無人能阻，留下一片又一片廢墟。

    最後，連凶名赫赫的錦衣衛與東廠也被殺上門。

    一場腥風血雨，這兩個衙門的高層全部死絕，皇帝手中的這兩隻惡狗瞬間被折斷了腰。

    消息流傳的同時，沒有任何一條證據能證明這一切都是燕南天所為，然而傳的人越來越多，最後便成了真相。

    江湖之中人心振奮，一個個心中鬱氣暢快大吐。

    極短的時間內，本就是已經響徹天下的大英雄，燕南天的聲威瘋狂上漲，無數武林中人將他敬若神明。

    所有江湖客在心中認定，燕南天是為了慘死在峨眉山下的千餘武林高手，向朝廷討一個公道。

    然而事實上，燕南天那時候還在鬼門關晃蕩。

    不過江湖事，會關心的也隻有江湖客。天下芸芸眾生無數，不是誰都會關心這等和自己無關之事。

    皇帝的寢宮確實被人轟成廢墟，朝中重臣確實被人逐一拜訪過，那錦衣衛東廠也被人血洗過。

    然而這些都被朝廷掩飾著，江湖上流傳的那些消息最多隻有三成真，這些，尋常百姓都不會知道。

    ……

    成都府，高有四層的樓閣之上。

    一高一矮，兩道身材修長的人影俯視風景，此處一整層都二人包下，並無其他人，因此有些安靜的詭異。

    “皇帝的聖旨應該不久之後便會傳遍天下，我已經書信傳訊，讓那些回歸各自勢力的工具們迅速奪取門派或家族中的權力，屆時一齊響應，讓真武殿獨尊天下。”

    舒寒收回看向樓閣之下那一個個宛如螻蟻一般的人影的目光，側過頭，看向姬無傷，神態中帶著謙卑。

    相比數月之前，此時舒寒變化幾乎脫胎換骨，其對葵花寶典的契合性讓他的修煉速度恐怖非人，短短幾個月的時間，一身葵花真氣渾厚恐怖，武功至少翻了十倍，至於這其中的血腥就不足外人所道。

    而他的氣質與外在變化，似乎也越來越有向姬無傷靠攏的趨勢，畢竟姬無傷曾經也走過一樣的路。

    “對於工具們我倒是挺放心，這些人連底線都沒有，世間沒有比他們更可怕之人，並且我每人為他們灌輸了百年功力，便是境界差了些，也足以用量補質。”

    姬無傷淡淡地看了舒寒一眼，說道：“再且說，他們各自勢力中的高手早已被我殺盡，幾乎沒有能威脅之人，若是他們連這點小事也辦不好，明年端午節也不用來見我。”

    這話不喜不怒，然而隻有舒寒才能明白其中的冷酷。

    江湖中流傳燕南天所做的那一樁樁蕩人心魄的舉動，正姬無傷與舒寒所為，其中的種種血腥不足道矣。

    至少姬無傷已經達成了目的，與朝廷立下某種“約定”。

    足夠為他計劃鋪平大道的“約定”。

    不過在這個過程中，稍微讓他感覺意外的便是這皇帝，在外界雖然貶多於褒，卻沒有想象中的那麽懦弱無能，這位皇帝的血脈裏多少還是帶著明太祖的血性。

    至少當看見姬無傷當著他的麵將他的寢宮轟成廢墟，強行給他喂下三屍腦神丹，並且當著他的麵演示了一遍此蠱毒的恐怖後，這皇帝雖然連腿都嚇軟了，卻是無論如何也沒向他低頭，不管這是傲慢也好，骨氣也罷。

    當時姬無傷便知道，這皇帝他不好操控，除非其變成一具死屍，或者他重新在老朱家中挑一個人坐上那位置。

    不過姬無傷控製不了皇帝，但士大夫們卻能，他拆了東廠與錦衣衛，這兩條皇帝用來對付士大夫們的狗沒於，這群士大夫沒了製約，想要控製著皇帝，辦法多的是。

    至於姬無傷所付出的，不過是幾十枚三屍腦神丹。

    這個時代除了極少數老頑固，大多數文人士大夫們，節操的下限絕對符合姬無傷的胃口，並且相比於身家性命，天下蒼生，國家社稷隨時可以當做廁紙拿來擦屁股。

    至於對付皇權的戰鬥力更不能小覷，不聽話就讓皇上你淹死，重新換一個聽話的“明君”。

    “所以接下來，我們隻需要等待麽？”舒寒問道。

    姬無傷搖了搖頭，道：“我要先去移花宮一趟，有些事似乎出了差錯，這天下果然沒有什麽事能稱心如意。”

    舒寒聽不懂他的意思，不過卻什麽也沒有。

    ……

    而就在姬無傷與舒寒前往移花宮之時，一則消息如同風暴一般席卷天下，而且波及的範圍遠遠不止於武林。

    皇帝突然下旨，冊封真武殿之主為護國武聖！

    天下間，無數人瞠目結舌。

    有心者，則心思各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