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 風雨欲來(上)
字數:5797 加入書籤
那蓑衣船夫的眼眸深邃無比,仿佛有種看透人心的魔力,唐鋒沒來由的心中微微一顫,支支吾吾的應了一聲,竟是下意識地有些不敢與那人對視。
那人微微一笑,他看著唐鋒,然後伸手拍了拍船沿道:“既然來了,那就坐吧。”
唐鋒此刻的狀態有些差,這具新的肉身太過稚嫩,一葉孤舟在這狂風暴雨之中顛簸無比,這具身體能夠在這種狀態下不吐出來已經是難得了,還想行動自如?那根本就是癡人說夢,也許自己原本的肉身在這天地之威麵前也同樣不堪一擊,但是好歹無論是力量還是敏銳程度都遠超這具肉身。
唐鋒此時與這肉身有一種無形的隔膜感,之前的肉身資質被改造的太過超凡,正因如此,當唐鋒的靈魂被塞到這個新的肉身之後,唐鋒感覺很不協調。
這種感覺就像是在網速延遲很高的狀態下玩遊戲,新肉身的動作無法趕上唐鋒的念頭,唐鋒在行動之間,明顯的能感覺到念頭與動作之間存在明顯的延遲,正因為如此,唐鋒此時的每一個動作都小心翼翼,生怕一個不小心把自己甩到海裏。
聞得此言,唐鋒猶豫了片刻,然後還是一咬牙,學著那蓑衣男子的模樣坐在了船沿,任由狂風暴雨吹打在自己的身上,大海之中的驚濤駭浪時而將唐鋒高高拋起,仿佛要將他送入天宇,時而將唐鋒深深拖下,好似要將他打下九幽。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眼前這個身穿蓑衣、墨海垂釣的男子應該就是這第九重天門試煉之中的器靈了,唯一的問題在於,對於如何通過第九重天門,唐鋒是毫無頭緒,因此,隻能暫時按此人所說的去做。
坐下之後,唐鋒迎來的是長久的沉默,然而在這死寂的狂風驟雨之中,唐鋒的心反而漸漸的平靜下來了,兩隻小手雖然依舊緊緊抓著船沿,但是已經沒有了之前的緊張,而這時候,唐鋒的大腦也開始運轉起來,細細思考著到底該怎麽那道第九重天門之中的秘術。
從目前的情況來看,尚且看不出這第九重天門玩的是什麽把戲,從進入第九重天門開始到現在,唐鋒並沒有獲得太多的信息,唯一可知的是,這第九重天門考驗的恐怕不是修士的實力。
若是想要考驗修士的實力,又怎麽會玩替換肉身這一出?這具肉身根本沒有經過任何修煉,和修士比起來可以說是孱弱無力,難道用這具肉身去打那個身穿蓑衣的男子嗎?別開玩笑了!隻看那蓑衣男子在這狂風暴雨之中紋絲不動,在海上垂釣的模樣,就知道這男的是個狠角色,又豈是小屁孩能惹的?即便唐鋒猜測有誤,那蓑衣男子隻是一名普通漁夫,那唐鋒的處境依舊沒有多大改變,講道理,以唐鋒現在這個六歲稚童的身體,不管是修為通天的大能,還是海上打漁的普通大叔,對他來說都一樣,反正他一個也打不過!但凡第九重天門有一星半點兒考驗修士實力的意思,都不會設置這麽一種試煉場景。
既然不是考驗實力,那是考驗什麽呢?唐鋒不由得陷入了沉思,這時候,他不由自主地回想起了之前象芽兒向他透露九重天門時的模樣。
九重天門之中,前八重天門,無論是天門之內的秘法,還是通過試煉的方法,象芽兒都能如數家珍似的和唐鋒侃侃而談,唯獨到這第九重天門之時,象芽兒卻選擇閉口不談,隻說唐鋒進了天門便能知曉,這其中的怪異之處,由不得唐鋒不深思。
象芽兒想要幫自己獲取九重天門之中秘術的決心是毋庸置疑的,否則她也不會向唐鋒透露這麽多機密的情報,而這些情報的真實性,唐鋒也一一驗證過了,即便是最難過的第七、八兩重天門,唐鋒按照象芽兒的指點也用近乎投機取巧的方式給通過了,正因如此,象芽兒誆騙自己或者說故意不告訴自己的可能性就很小了。
排除掉了象芽兒故意隱瞞的可能性之後,就還剩下另外一種可能,那就是象芽兒也不知道該怎麽通過第九重天門的試煉,更甚者,可能根本就沒有一種固定的方法能夠通過第九重天門試煉,正因如此,象芽兒才會對唐鋒說進入第九重天門之後自然會知曉,隻是如此一來,一切都要靠自己隨機應變了。
想明白了這些,唐鋒也就徹底放鬆下來了,自己的肉身太過孱弱,想要斬殺器靈根本就不可能,而排除了和那蓑衣男子對抗的選擇之後,剩下的也隻能是隨緣了。
坐在船沿之上,唐鋒越發的放鬆,冰冷刺骨的海水時而浸沒到他的小腿根部,而是離他腳尖千丈,比過山車還要刺激一萬倍,不過唐鋒此時已經怡然不懼。
轉頭看向蓑衣男子手中的魚竿,此時,唐鋒那張滿是雨水的小臉上明顯的露出了幾分感興趣的神色。
要說這第九重天門之中哪裏最古怪,無疑就是這蓑衣男子的垂釣之舉了,唐鋒有種預感,在這種狂風暴雨的天氣駕著一葉孤舟來海上釣魚?這中間可以說是處處透著古怪,而且方才自己在船艙之中連一片魚鱗都沒有看到。
從這裏放眼向四周望去俱是茫茫海水,根本看不見陸地,由此可見這艘船並非是剛剛出海,若是為了釣魚,應不至於這麽久都無功,因而,唐鋒猜測這蓑衣男子恐怕不是釣魚那麽簡單,自己若是想要得到這第九重天門之中的秘術,恐怕還得從這裏入手。
想到這裏,唐鋒開始仔細看起了那根魚竿,魚竿是青竹所製,隻是那青竹卻新鮮的有些過分,青翠欲滴,生機勃勃,掛滿了水珠,仿佛是空山新雨之後剛被采摘下來的青竹。
魚竿的盡頭綁著一根發絲粗細的黑線,那線漆黑如墨,看不出是什麽材質做的,筆直的落入海水之中,無論如何風吹雨打,那黑線竟是紋絲不動,仿佛它根本不是一根線,反而像是一道漆黑如墨的光線,不過無論是魚竿盡頭那一圈一圈的黑線,還是海水被那黑線切割後形成的波紋都無疑在告訴唐鋒,這根線是實實在在的線。
也不知道這是在釣什麽,看著漆黑如墨的海麵,唐鋒心中如此想道,而他,也這麽問了。
“在釣什麽?”唐鋒直接問道,聲音有些稚嫩,剛出口被淹沒在狂風暴雨之中,而唐鋒還被倒灌了幾口雨水。
轉過頭看著唐鋒,那蓑衣男子目中有幾分奇異之色,似乎是沒料到唐鋒這麽快就適應了這裏惡劣的環境,而且還有閑心跑來問自己問題了,而那蓑衣男子的反應也讓唐鋒安心了幾分,看來他是聽到自己的聲音了。
“不知道。”那蓑衣雖然有些意外唐鋒適應的速度,但也沒有太過關注,淡聲說道。
不知道?唐鋒微微一愣,然後像是想到了什麽似的,然後有些古怪的看著那蓑衣男子道:“薑太公釣魚,願者上鉤?你這魚鉤不會是直的吧?”
聽了唐鋒的話,那蓑衣男子那淡然的臉色同樣變得有些古怪起來:“願者上鉤倒是不錯,隻是這薑太公是何人?直鉤也能釣魚?!”
聞得此言,唐鋒頓時知道是自己想差了,這個蓑衣男子和前世曆史上那個拿直鉤釣出一個周王的老頭並沒有什麽關係,於是乎,唐鋒隻能尷尬的打個哈哈,生硬的轉移話題。
見唐鋒不願多說,那蓑衣男子倒也沒有逼問,隻是深深看了唐鋒一眼,然後忽然道:“你既好奇我在釣什麽,那麽此竿就由你來釣吧,能得到何物全看你自身,成敗隻在你手中!”
說著,那蓑衣男子不由分說的將魚竿朝唐鋒遞來,唐鋒恍惚之間竟是鬆開了那牢牢抓住船沿的雙手,將那釣竿抓在了手中。
釣竿有些冰涼,輕飄飄的沒有一點重量,但是拿著竹竿的唐鋒卻有些茫然,他死死夾住船上,竭力維持著自己的平衡,不讓自己掉落到海中,可是他卻一點也不知道自己該怎麽做,從那蓑衣男子的言語之中,唐鋒聽出他話中之意似乎是指能否闖過這第九重天門,全看這一竿,但是正如之前那蓑衣男子回答唐鋒的話,唐鋒也完全不知道該釣什麽呀!難道就這麽等著這魚竿有動靜,然後將它拉上來?唐一時間思緒萬千。
強行壓下心中的混亂,唐鋒深吸一口氣,在小舟再一次升高之際,身體向後倒去,同時雙腿發力,將自己向後送去,不論如何,遠離這個船沿一點總歸是好的,否則以這個身體的力量,若是真的有獵物上鉤,是唐鋒把它釣上來,還是它把唐鋒釣下去還是兩說。
然而,驚悚的事情發生了,唐鋒的身體剛表現出一點向後倒的趨勢,一隻有力的大手便牢牢托住了他的肩膀,唐鋒好懸沒因為那反推之力把自己給蹬下去了。
猛然偏頭,隻見那蓑衣男子正淡笑著看向自己,緊接著,他托在唐鋒肩膀上的手竟然猛地開始發力,同時,他嘴中輕喝一聲:“去吧!”
“啊~啊啊!”
下一刻,唐鋒一個跟頭載落下去,漆黑的海水飛速向他靠近,唐鋒轟然落入了海水之中,隻剩下一串抑揚頓挫的尖叫聲被淹沒在狂風驟雨的呼號聲中。
然而,等了許久,那等待中的撞擊卻始終沒有傳來,唐鋒有些疑惑,緩緩睜開眼睛,卻見到了一片漆黑的大地出現在自己的麵前,地麵之上是泥沙與海草等植物,血玉珊瑚以及靈珠金章等事物竟然和垃圾一樣遍布海底,散發出陣陣神光,將這裏照的分明,四周海水湧動,而向上看去卻隻有一片深邃的黑暗,而自己的頭頂還有一根發絲粗細的黑線從百會穴之處出來,筆直的向上方的無盡黑暗中延伸過去,顯然這是那根釣竿上的黑線,不難猜到,這裏就是那墨海的海底,看著這一切,唐鋒有些愣神。
與此同時,墨海海麵之上,那艘孤舟依舊在起起伏伏,兩道身影坐在船沿邊上,一蓑衣男子、一青衫稚童,那稚童約莫六七歲的樣子,麵容清秀,雙手之中還持著一杆魚竿,這正是唐鋒之前附身的童子肉身,然而此時,那童子的雙眼卻空洞無比,好似行屍走肉,隻是他的身體卻始終牢牢坐在船上,仿佛紮根於此。
此時,那蓑衣男子的臉上再次恢複了淡然,他雙眼落在了稚童那稚童的身上,開口說道:“還不出來?難道還要我請你出來不成?”
話音剛落,隻見那稚童身上亮起一道蒙蒙青光,青光在那稚童身前凝現,最終化作一道人影,隻見那人秋水為神玉為骨,芙蓉如麵柳如眉,青絲如瀑,肌膚似雪,翦水秋瞳,朱唇瓊鼻,身材婀娜曼妙,神聖與妖冶兩種截然不同的氣息在她身上和諧共生,此人赫然正是第八重天門之中的器靈。
那器靈在麵對這位蓑衣男子之時全然沒有了之前麵對唐鋒時的輕鬆愜意,反而很是拘謹,臉上還帶著幾分緊張。
隻見那青衣女子朝蓑衣男子行了一禮,拜道:“屬下青玄,拜見帝君!”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實力如此恐怖的青玄,此時此刻竟然額頭上滿是細密的冷汗,她那美麗的頭顱低著,甚至不敢抬眼看那蓑衣男子,不等他開口,青玄根本不敢直起身來。
“起來吧!”半晌之後,那被青玄喚作帝君的蓑衣男子,淡聲說道,此時,青玄才緩緩抬起頭來,不過仍舊是大氣也不敢喘。
“想要借助那個小家夥脫離此地?”蓑衣男子淡聲問道。
青玄咬了咬牙,再次朝蓑衣男子行了一禮道:“此人乃是青玄最大的機緣,而且青玄此次隻是著一分神外出,還請帝君成全。”
蓑衣男子看著青玄道:“你身上有它的血脈,能夠察覺到它的氣息也不足為奇,本君還不至於如此不近人情,阻你機緣!本君這次之所以支開他,喚你出來,是為了提醒你,他們二者如今已是一體,此事不可強奪,你切莫起了貪念,你既要借他的造化,那麽日後便做他的護道人吧,權當你日後借他機緣之資!”
“帝君放心,青玄明白!”聽到那蓑衣男子之言,明白帝君並不會阻止她,青玄頓時大喜過望,一拜到底,激動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