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相對無言，一時之間竟不知道說什麽是好。

    莫凡沒想到，在底下的那位絕世高手，竟然是自己一直認識的鐵手。鐵手也沒想到，在這裏居然會見到莫凡。

    “莫凡兄弟，你怎麽到這兒來了？”鐵手有些好奇的望著莫凡道。據他所知，莫凡應該任職於六扇門，這個時候，他應該還在京城才對，怎麽會突然跑到這兒來了？

    “唉”莫凡長歎了一口氣：“別提了，還不是諸葛先生的吩咐。”

    “諸葛先生的吩咐？”鐵手的聲音不由得提高了些許：“你也是聽從諸葛先生的吩咐來到這兒的嗎？”

    “那倒不是”莫凡搖了搖頭：“諸葛先生的任務說得不清不楚的，我到了這裏之後一時之間沒了去處。又聽聞驚怖大將軍打算攻打燕盟，特地趕到此處助拳的。”

    “原來如此”鐵手點了點頭：“這位便是青花會會主杜怒福。”

    莫凡看著這位五十開外的老者，此人肥頭大耳，好眉秀目，像一尊雕在蕃薯上的活陀佛。雙手一抱拳：“晚輩莫凡，見過杜會主。”

    那杜怒福哈哈大笑：“莫小兄弟這是哪裏的話，小兄弟不遠千裏趕來相助，何必如此見外……”

    等兩人客氣一番之後，鐵手指著一隻一直護衛在杜怒福四周的四人：“這幾位便是名震江湖的“青花四怒”：陳風威、李涼蒼、張寞寂、王烈壯。先前，他們誤以為我是那凶惡之徒，與我交過一番手，果然是名不虛傳。”

    “鐵二爺哪裏的話，剛剛對二爺出手，應該是我們四兄弟慚愧才是，哪裏當得二爺如此誇耀。”那四人連連擺手，推脫不就。

    說話間，莫凡飛快的把涉四人打量了一遍。這四人雖形狀不同，高矮不一，但卻都氣凝神銳，步履沉穩，除此以外，四人皆有一個共同表情，那就是臉有怒容。

    另外還有一個共同特征：瘤。

    眼睛不住霎動的人左頦有一顆大瘤。

    鼻子如隼鉤懸的人喉嚨有一顆大瘤。

    馬臉漢子背上有一顆大瘤，高聳如駝峰。

    臉上有王字形皺紋的人，左胸衣襟空出了一大塊，大概也是腫瘤。

    說完這幾人，鐵手指著眾人中唯一的女子：“這位，便是那梁癲梁的女兒，也是我們杜會主的夫人。”

    “養養見過莫公子。”聽到鐵手介紹到了自己，那女子輕輕的行了一個萬福。

    看著這穿棗紅色的雲肩，黛綠趁兔白的深衣簷榆，襦裙嫋嫋，蠻褂垂鬟有益的女子，莫凡不由得眼前一亮。其實她也沒什麽特意裝扮，但就站在披著月色的楊花樹下，和著簌簌而落的漫漫楊花，但覺得她纓絡灼爍，寶珠生輝！

    “莫凡見過梁姑娘”一愣神之後，莫凡慌忙回禮道。

    “這杜會主已經是五十多歲的老頭子了，從哪找了個雙十年華的漂亮媳婦，難不成，那鳳姑把他手中的金梅瓶借給了杜怒福？”莫凡一邊回禮，一邊在心中嘀咕著。

    在莫凡在心中暗自嘀咕之時，鐵手正在介紹那最後一人：“這位，便是燕盟鳳姑的心腹愛將，“大相公”李國花。”

    “原來是李公子，失敬失敬。”莫凡打量著這一直沉默的站在別處的漢子，他穿黑色勁裝，身披黑色大氈，內裏滾鑲著腥紅的緞錦，但眉濃目豔，眼色很厲，左額一顆痣，比美人痣還妖媚。雖然他隻是靜靜地站在別處，可人心隻要掃視過他一眼，就絕對不會把他忽視。

    “這位便是來自於弈劍派的雲樂路上我們相遇。聽我前來此處助拳，雲姑娘便拋下所有也跟了過來。”

    “玉劍仙子雲樂，早聞仙子大名，想不到今日終得一見。”

    “杜會主哪裏的話，在前輩麵前，在下又哪裏敢枉稱仙子。”

    ……

    一番介紹之下，那被三人爭鬥攪的不停的瀑布，終於恢複了往日的平靜。那一直是當地人心中明珠的奇景上，靜靜地矗立著一棟房子。除此之外，一切都恢複了原狀。如果不是親眼所見，誰又能相信此地剛剛發生了一場驚天動地的爭鬥呢？

    見此，梁養養微微一笑，長長的出了一口氣：“沒想到爹向來背負的房子，還有此功用。”

    見此，鐵手也微笑道：“他們倆互助渡危，該也省悟了吧。”

    當下長身，一躍而下，直落那茅屋之前，朗聲道：“二位可好？我又來也。”

    屋裏沒有回應。

    鐵手又揚聲道：“二位，咱們比鬥至此而止，可好？”

    屋裏無聲。

    水流恢複如常。

    鐵手一皺眉，長聲道：“二位如不見拒，在下也想進入拜望，參觀這所非同凡響的奇屋。”

    還是無人相應。

    隻有牛在屋裏“哞”了一聲。

    鐵手大步上前，用指骨在門扉前扣了扣，大聲道：“諸位聽了，我可是已先行敲過門了。”

    言罷屈身而入。

    鐵手入屋之後，沒有聲響。

    片刻，沒有聲音。

    好一會，沒有聲。

    半晌，無聲。

    過了好一陣子，屋子裏仍全無動靜。

    怎麽回事？留在崖上的人麵麵相聚，終於，梁養養率先跳了下去。

    就在梁養養想推開門扉之際，忽然屋內火光一亮，接著，驀地，屋裏轟的一聲，一人破門倒飛而出──飛行之疾之速之厲之烈，簡直像是從炮口裏炸出了鐵彈一般！

    但那不是鐵彈！

    隻是鐵手！

    鐵手震飛了出來。

    他的身子撞斷了一棵樹，但勢未休，直撞到第二層堅硬的石岩上，才蓬地嵌了進去。

    隻見鐵手半個身子，全陷入堅岩之中，嘴角也淌下血來。他的左手，卻拿著火刀。右手，仍抓著火鐮。

    就在這時，門扉忽然震開。

    急蹄聲。

    那頭牛衝了出來。

    它狂怒。

    它眼赤。

    它撞向鐵手。

    以它的角。

    它竟比蔡狂的刀梁癲的劍更快。

    更可怕沉猛。

    ──那種力道，不是不可抵擋，而是使你完全失去了抵擋的能力，完全不敢抵擋，就像神魔施法，凡人根本無從抵抗一般。

    這頭牛夾著厲聲怪吼，如同戰鼓狂擂，兩角綻發戰戟般的森寒異芒，尾作鞭擊，刀尖閃輝，直撞鐵手。

    鐵手仍給打得嵌在岩裏。

    就在這萬鈞一發之際，鐵手卻突然合上了眼睛。

    就在他閉上眼睛的一刹，牛角離他已不過三丈之遙，而在他身旁三尺之處的積水上，有一隻紅尾金眼透明紗翅的蜻蜓，卻嫋嫋的飛了起來。

    緩緩飛舞。

    堪稱姿態曼妙。

    旋舞曼妙美不勝收

    然後，竟然，停在那頭衝來之勢正震得山搖地動石破飛砂罡風勁急電掣雷轟猛惡已極的牛的頭上，他的額上，他的雙眼之間。

    然後那頭牛就突然靜了下來。

    那頭牛就突然靜了下來。

    靜了下來，而且乖。

    ──蜻蜓仍佇立在它的額間。

    好一隻蜻蜓。

    ──停了一頭怒牛。

    這時，鐵手又緩緩睜開了眼睛。

    一道神光破空而出，在半亮的明空中顯得分外顯眼。

    就在這時，嗖地一聲，牛背上卻疾飛出一物。

    此物比牛更快更速百十倍，像一道霹靂一般，黑影黃光一閃，直啄鐵手左目！

    疾取鐵手眼珠的是本來佇立在牛背上的斑鳩，剛剛牛停住的時候，那斑鳩像是一隻普通的雀兒似的，就這麽站在牛的額頭上。

    等到鐵手睜開眼，這斑鳩卻突然發動，如離弦之箭似的像鐵手的眼珠子啄去。

    這下變生驟然，鐵手縱然要避要擋，也來不及了。

    ──就算能避能擋，但在這情急事急之下，還能不殺傷這隻小鳥嗎？

    不知道。

    因為沒有發生。

    ──沒有發生的事誰也不知道會怎樣。

    沒有發生的原因是在於一聲尖嘯：“天！”

    聽到這聲呼喊，飛鳥陡停。

    垂翅。

    折回。

    重落在那頭牛的背上。

    ──之後，它便在牛背上磨它黃而尖利的嘴子，並且為牛啄食蚤子，趕走蒼蠅。

    一隻好可愛好伶俐好乖的小鳥。

    ──剛才比矢還勁比刃還利的啄人眼珠子的事，似與它全無關係。（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