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你情我願才是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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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流求島有漁民打魚,但大多都聚集在臨近泉州、福州,臨近澎湖的北麵一側,大多都是泉州、福州流落在島上的漁民,算不得是古越蠻人,或許是這些人引導,山裏的蠻人也學會了種桑養蠶,冷著臉走在蔡鞗身前的綠衣女人,身上穿著的綠衣綢子足以證明。

    古越蠻人種桑養蠶,但是很奇怪,竟然沒有學會種植稻穀,琉球島多山,整座島嶼可以大量耕種的地方都是臨近泉州、福州的北側,南側都是山嶺,而這些蠻人恰恰都聚集住在南側山嶺叢林中,打魚的漁民則相反,往往都在島嶼的北側立寨居住。

    蘇眉強迫著蔡鞗出來逛街,跟在綠衣女人和嘰嘰喳喳不停地綠桃身後,無聊的他胡思亂想著是不是因為古越蠻人居住在山穀裏,是不是因為山穀裏並不容易種植稻穀,這才放棄了耕種事情,正暗自揣測著呢,並未察覺兩女已經走入街邊一家店鋪裏,等他意識到時,眼前哪裏還有她們的身影?

    四處打量一番也沒發現她們的身影,心下一陣苦笑,不由回頭看向親隨十七,見十七轉頭看向街邊綢緞鋪子,這才搖頭轉身,走向她們進入的鋪子裏。

    “這麽冷清……”

    看著店鋪外懸掛著的“蔡”字招牌,沒有走入店內,隻是左右看了兩眼便知人氣旺盛與否,心下再一次感慨蔡府的名聲。

    蔡鞗剛踏入自家店鋪,掌櫃蔡七上前作揖問候。

    “五少爺,您老怎麽有空來了?”

    “怎麽?本少爺來不得自家鋪子?去去,該幹嘛幹嘛去,經營不好鋪子,嫂嫂拿你開刀可莫要覺得委屈。”

    蔡鞗白了眼蔡七,知道他投靠了三哥門下,對他的背棄疏離也談不上厭惡與否,每個人都有一大家子要養活,底層自有底層的難處,對此蔡鞗並不怎麽太過在意,頂多見麵打個哈哈。

    聽著調侃,蔡七忙躬身一連串“是是”小心應承,蔡鞗也不理會,反而看向店裏一男子,男子衣著雖與市麵上之人沒有區別,腰間卻佩戴了把利刃,身量也高大了許多,見他細細翻看著櫃台上藍花綢緞,很有些好奇。

    “店家,這等綢子需要多少銀錢?”

    高大男子挑起綢子一角詢問,蔡七忙上前,拿起男子翻看的綢子小心撫摸了下,笑道:“貴客摸一摸,柔滑似少女肌膚,顏色鮮豔亮麗且不掉色,如果貴客采購較多,本店可以給貴客最優惠價格!”

    男人眉頭微皺,有些不耐煩說道:“囉裏囉嗦,多少錢?”

    蔡七心下一動,知道來了大生意,大手卻伸向另一匹綢子,說道:“貴客請看這種綢子,這種綢子顏色稍次於……”

    “俺就要這一種,多少錢?”男人很有種不耐煩拍打著櫃台上藍綢。

    蔡鞗一邊翻看桌案上一匹紅藍相間緞子,眼睛卻瞥向兩人,隻見蔡七大手伸出,高大男人臉上不耐同樣伸出手掌,寬大衣襟遮掩了兩人握在一起的手掌,不時還有拉扯動作,見到這一幕,心下大致也猜測出了兩人在進行隱秘交易。

    綢子是一根根絲線密集織成,摸著柔滑清涼,穿在身上較為舒服,用途範圍也廣,價值要高了許多。

    緞子比綢子稍微粗糙些,不是一根根絲線橫豎交錯織成,而是數十股合在一起,如同數十股絲線合成了一根線,然後交叉織成,看著是“一小段一小段”的,正因此,略顯的比綢子稍粗糙些,但緞子也因此而較為厚實。

    羅,與籮筐編製差不多,也是由數十根,甚至數百根絲線合在一起,織出來的布匹與籮筐差不多有著縫隙。

    還有綾、帛、絹……等等,這些都不怎麽貴重,最貴重的就屬綢、鍛,蔡鞗知道,大宋朝百姓更為喜歡柔滑細膩的綢子,價值也要高了許多。

    一匹綢緞相當於一匹戰馬價值,但這是“外貿”價值,是中原人對外交換馬匹的價值,實際上綢子也沒有這麽高的價格,隻有馬匹的三成,或更低價值,至於雙方談論的最後價格是多少,被兩人衣袖遮住的大手你來我往的一陣拉扯,蔡鞗也沒有法子知道。

    蔡鞗不理會綠桃與綠儂在角落裏嘰嘰喳喳,看著在翻看上好的綢緞,眼睛卻不時掃向蔡七和高大男人。

    “價格太高了,對麵店鋪要低了一成。”高大男人搖頭不滿開口。

    蔡七低聲輕笑,說道:“不是蔡七自誇,如果貴客能在杭州買到比我家還要公道的綢子,這匹綢子便白白送與了貴客。”

    “噗嗤。”

    高大男人轉頭看向沒能忍住笑出聲的蔡鞗,臉上滿是不喜惱怒。

    “蠻子娃娃,很好笑麽?”

    蔡鞗一愣,隨即搖了搖頭,笑道:“遼國窮些,買不起上好的綢子也不用惱羞成怒以大欺小吧?”

    男人一愣,正待惱怒按刀……

    “三郎。”

    聲音突然響起,蔡鞗轉頭看向角落裏,這才注意起正翻看絹絲的另一高大男人。

    楊雄見三弟一臉惱怒,低聲歎息起身,向蔡鞗抱拳一禮,說道:“三郎性子憨直,還請這位小哥見諒。”

    蔡鞗上下將楊雄打量一番,身量比櫃台前的漢子稍矮一分,衣著也較為普通些,之前雖也看到了他在角落裏,隻是因為翻看著幾如原材料的絹絲,所以也未有太過注意,可當楊雄製止了按刀漢子後,方才察覺兩人的不同。

    目光打量著楊雄,手上卻沒怎麽停頓,同樣抱拳還了一禮,一邊走向專門待客的桌椅板凳,一邊示意楊雄。

    “貴客客氣了,北方人性子剛烈,稍有不滿大打出手也是常有之事,不過……人離鄉賤,出門在外還是謙虛謹慎些才好,也能省了不少麻煩。”

    蔡鞗率先坐在藤椅中,再次伸手邀請,楊雄稍微猶豫了下,還是走到對麵坐下,兩人也引起了正在翻看綢緞的綠儂女人注意。

    楊雄看向走過來的綠儂,又很是瞪了眼頗為不服的楊勝,警告他莫要惹是生非。

    “小哥教訓的是,是我等兄弟魯莽了。”

    “嗬嗬……”

    蔡鞗提著茶壺為楊雄倒了杯水,又看向走到近前的綠儂,搖晃了兩下茶壺,女人冷臉坐下,將茶杯推到他麵前。

    蔡鞗一邊倒著茶水,一邊笑道:“生意場上有紅臉、白臉很正常,這位兄弟也不像是無腦之人,蘇州、揚州,乃至整個大宋朝,小弟不敢說其他地方是否可以買到更為公道的錦帛綢緞,但在杭州城,也確實沒有哪家比蔡家店鋪更為公道!”

    “嗬嗬……”

    蔡鞗一笑,舉杯示意。

    “論質量,蔡家店鋪絕不次於任何一家,論價格公道,也是市麵上最低價格,而且貴客無論需要多少,蔡家都可以提供。”

    楊雄一陣沉默,楊勝卻不客氣,大步走到蔡鞗身邊坐下,冷哼道:“你說你家價格最是公道,這點俺們相信,俺也不欺瞞了你個娃娃,數日來,俺們已經走訪了不下五十家店鋪,可你個娃娃說貨物好壞……俺可不信!價格最是公道,若貨物很好,為何店裏如此冷清無人?”

    蔡鞗剛要開口,心下若有所覺,轉頭看向出現在店門口的張玥兒,沉默了一息,又看向盛氣淩人的楊勝,不置可否一笑。

    “走訪了數十家綢緞店鋪……敢問貴客,可有看到店裏貨物是次品貨色?”

    “這……”

    楊勝一時語塞,又辯解道:“誰家的上好貨物不是擺在明麵上?俺們至少要購買三千匹,誰知道交易時是否會被你們調了包,成了次等貨色!”

    “三千匹……”

    蔡鞗低聲輕笑,向蔡七招了招手,蔡七忙上前弓著身子聽話。

    “三千匹同等貨物,沒問題吧?”

    “五少爺放心,絕無任何問題!”

    “一會帶著貴客去取貨,一匹匹讓貴客檢查,一手錢一手貨,當著貴客的麵交易,如果你敢壞了蔡家名譽,太師饒了你,本少爺也會把你丟入西湖沉塘。”

    蔡鞗不理會躬身退下的蔡七,看向微皺眉頭的楊勝,說道:“貨物由貴客親自檢查,檢查後當麵交易,貴客親眼看到、摸到,總不會還有異議吧?如果這樣還是不滿意,兄弟很有理由懷疑貴客生意場上的誠意。”

    楊雄心下一陣歎息,拉住還要開口的三弟,抱拳道:“小哥說的是,我們兄弟也相信蔡府的誠意,隻是此事較大,還需仔細商議一番後才能做了最後決定。”

    蔡鞗一臉無所謂點頭,笑道:“生意麽,就是要你情我願,謹慎些也沒有過錯。”

    舉杯示意,仰頭飲下茶水站起。

    “貴客親眼見了綢子好壞,知道了價格,這位大哥說了你們走訪了多少家店鋪,價格公不公道心下自有考量,至於……店鋪冷清……”

    “嗬嗬……”

    “不怕告訴貴客,我蔡家在杭州城的店鋪隻是應個景,杭州城也吃不下我蔡府每年十數萬匹綢緞。”

    蔡鞗並未說出十數萬匹綢緞去處,丟下楊雄、楊勝兄弟,走到張玥兒麵前叉手一禮。

    “五弟今日無事遊玩,就不打擾了嫂嫂做事。”

    看著蔡鞗微笑離去,張玥兒神色很是複雜,從沒想過他會幫了自己。

    見張玥兒來了店鋪,綠桃也沒了心勁,拉著綠儂女人跑了出來,追趕走出十數丈的少爺。

    蔡鞗不知道汴京城店鋪經營狀況,卻知道杭州城所有店鋪都是一個樣子,都是一般無二的冷冷清清,嘴裏說著應景,心下卻是滿滿的無奈,反而對楊雄、楊勝兩兄弟的最後決定不甚在意。

    生意麽,你情我願,強迫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