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眉不得不暫時放下了擔憂，她知道，即使朝廷想要收攏燕京百姓民心，那也不希望是他們蔡家，更不希望是不服管教的兒子，母子兩人知道開封沒了退路。

    或許這就是命，在周世宗柴榮意外英年早逝後，在宗太祖黃袍加身後，在《檀淵之盟》簽訂後，在童貫帶回來一個叛逃的遼人後，宋國就沒有了退路，隻能北上出兵強奪燕京。

    趙佶擁有著精明的政治頭腦，手下“六賊”同樣也非世人嘴裏的不堪，他們能夠感受到北方逼近的巨大威脅，在趙福金警告話語流入朝堂後，在耶律大石前來應天求助後，蘇眉、蔡鞗就已經知道了開封最後的決定。

    應天節日氣氛十足，好像所有人都未有感受到北麵危險的逼近，元夕節過後，蘇眉尚未離開應天，福金尚未將蔡鞗寫好的奏折送入開封，開封就遣派了一隊將領、教頭前來了應天，並且領隊的楊晟還帶來了趙佶的任命和蔡京的一封信件。

    蔡鞗將自己一連關在書房三日，除了綠桃每日三餐外，任誰也是不見，他的異樣也讓無法知曉信件的趙子直、趙子奭一幹宗室擔心不已。

    當日蔡鞗與趙子直說了些判斷、打算，越是清楚明了他的意圖，趙子直愈發對趙子奭等人將開封引入幼軍不滿，偏偏有些話語還沒辦法說出，尤其是開封一旦出現變故後帝王歸屬一事。

    蔡鞗將自己關了起來，趙子直愈發焦躁不安，看著與自己一同坐在廳堂內一幹人時，臉上陰沉的讓在旁伺候的趙伯宏、趙伯愷畏懼、不安。

    一青衣奴仆腳步匆匆來到洞開的房門外，見他正要與守在門外仆役低聲細語，趙子直一臉陰沉不悅。

    “滾進來！”

    青衣奴仆不敢猶豫，慌忙低頭進入廳堂，來到趙子直身前跪地叩首。

    “回老爺，蔡駙馬剛剛召見了南營一眾將勇。”

    聽著青衣奴仆話語，趙子奭吊起的心稍微放了下來，看向一臉鐵青的趙子直說道“蔡家子如若真的將幼軍徹底交與咱們，交與了朝廷，那蔡家子還算是可信的。”

    趙子直陰沉著臉瞥了眼趙子奭，又一一看向人群中幾人，心下惱怒異常。

    “相較於蔡兄弟，我更為不信你們！”

    趙子奭神色頓時陰沉若雨，冷聲說道“十七哥是什麽意思，難道我等不是趙姓之人？”

    看著搶了自己官職的混蛋，趙子直不屑冷聲道“蔡兄弟重開講武小學堂，課講上所言所行就不說了，你們比誰都清楚，你們知道公主所言擔憂，你們知道蔡兄弟為我等建起幼軍所為何，你們什麽都清楚！”

    “哼！”

    趙子直一陣譏諷冷笑。

    “還真讓蔡兄弟說對了，即便把幼軍當成南洋一師、二師訓練，即便一模一樣的訓練，幼軍也隻是爛泥扶不上牆的廢物！”

    眾人心下頓生惱怒，趙子浩猛然站起，惱火道“十七哥！你說這話是不是太過了？大家夥不過是想減少些銀錢投入，再說了，南營訓練幼軍不也是站隊？難道幾十萬禁軍教頭還教不會他人站隊不成？”

    越國公世子趙子遊皺眉道“蔡駙馬教授兵略確實與他人不同，可十七哥也知，各家子嗣年歲畢竟小了些，短時間內又如何可獨立領兵在外？最後得了好處的不也還是南營？”

    眾人一陣點頭讚同，趙子直卻陰沉著臉將人一一看過，冷笑道“南營掌握幼軍？我就想問問諸位，駙馬府可有阻止你們家中教頭進入幼軍？你們各家進入幼軍，駙馬府可有稍有阻攔？”

    廳堂內一陣詭異沉默……

    趙子直冷笑道“怎麽都不說了？哦對了，你們私下裏好像是說各家的教頭隻是家院護丁，不懂戰陣廝殺，所以才要讓朝廷遣人前來。”

    趙子湧剛要開口反對，趙子奭抬手阻止，看著趙子直冷聲說道“整個應天都知道南營每日訓練為何物，就算是個傻子，照著樣子也能與之相若訓練，你說了這麽多，不還是因為想要霸著幼軍指揮使一職嗎？”

    趙子直心下怒火不住升騰，鼻息粗重的讓一旁兩個半大少年心憂不已……

    “嗬！”

    “幼軍指揮使……”

    趙子直強壓下怒火，傾斜著身子怒向隔了一張桌子的趙子奭。

    “趙子奭，是你想要掌控幼軍吧？”

    趙子直又看向坐著的老少幾十人，冷笑道“幼軍過萬人，全都是各家精壯佃戶、仆役，換句話語來說，即便南營派出些將領訓練，可拿著刀兵箭矢的兵卒卻是我等各家之人，沒有各家點頭，南營真的指揮得動幼軍？”

    “嗬！”

    趙子直冷笑道“當日蔡兄弟就說過，明明知道幫著訓練幼軍，幼軍眼中的敵人還是蔡兄弟，但蔡兄弟還是決定幫我等訓練、裝備幼軍。”

    “為什麽？”

    “對於蔡兄弟而言，明知道幼軍是喂不熟的狼崽子，南營還是派出了兵將幫助訓練，蔡兄弟還是親自教導各家子嗣。”

    “為什麽？”

    “為什麽明明知道你們都是一群忘恩負義之人，蔡兄弟還要幫你們訓練兵卒？”

    “為什麽？”

    “因為……”

    “幼軍是我趙氏最後的依仗！”

    趙子直看著一群麵色大變混蛋，冷笑道“蔡兄弟對開封禁軍很失望，對趙佶很是失望，蔡兄弟根本就不相信趙佶能夠守得住燕京！”

    趙子奭呼吸陡然一滯，所有人都一臉震驚看著趙子直，他們知道陰沉著臉的家夥與蔡家子較為親近，知道的事情也較多，可當趙子直再次說出趙福金的擔憂，依然心驚不已。

    一個多月來，趙子直心下惱怒就沒平息過，想著蔡鞗所說話語，看著眼前一群混蛋，心下火焰止不住升騰跳躍……

    “童貫混蛋！譚稹該死！朝廷令其領兵入江南平亂，他們卻在蘇湖屠戮數十萬無辜，二十萬大軍，雖有蔡兄弟數萬兵卒相阻，他們卻連拚死抵抗一下都無。”

    “二十萬大軍連稍微抵抗一下都無，你們真的以為他們能夠守得住燕京？二十萬精銳一旦戰敗，你們真以為該死的女直人會放過了開封？”

    “趙佶早早下旨令蔡兄弟北上戍守，蔡兄弟卻拖了兩個月方才北上，蔡兄弟在江南時能驅逐了二十萬禁軍，你們真以為蔡兄弟用了兩個月準備，就是為了對付那該死的童貫、譚稹嗎——”

    趙子直再也難以自製怒吼，鼻息粗重的讓人不敢直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