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羽的行為讓道盟原本岌岌可危的形勢立馬逆轉了。

    這裏戰鬥著都無一不是初雪的親衛，她甫一被擒，道盟的人將長劍威脅地立在她胸膛前，幻蓮教的魔修們便都不得不停了手。扶荼自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他手中掐訣，淡金色的法術蛇形蜿蜒，纏繞住魔修的四肢，將他們緊緊束縛起來。

    道盟僅能活動的十一二人上來收繳了魔修們的長劍，然後四處去救治火場中的傷者。剩下幻蓮教的人被捆成粽子，躺在大殿之下的石磚上。

    幻蓮教的魔修身上被扶荼所捆住的地方隱隱生疼，但是他們沒有埋怨扶荼，倒是一致地將仇恨的眼神投向趙羽。

    趙羽已經在扶荼的示意下站起來，稍低垂下頭，恭順地立在扶荼身後，動作再自然不過。誰都看得出來，趙羽這個熟悉的樣子，絕不是近期才投靠道盟盟主的。

    “你！”初雪的一個手下氣的咬牙啟齒：“你這個叛徒！你是什麽時候和道盟的王八修者勾搭道一起的！？”

    趙羽像是沒聽到周圍幻蓮殿教眾滔滔不絕的叫罵，半垂著眼睛，旁人看不清他眼珠裏的感情，嘴角帶著他標誌性的微妙的上揚弧度，似乎是嘲諷。

    幻蓮教教眾自然是以為趙羽在嘲諷被擒拿的他們，一時間更加生氣，罵罵咧咧的髒話難以入耳，一時不絕。

    “說啊！你這個小白臉！道盟這龜兒子給了你什麽好處？”如是之類的話。

    扶荼被他們吵得煩了，便道：“好了。都安靜些，我若是告訴你們，趙羽從一開始就不是你們的人，你們心裏可否能好受一些？”

    魔修們一愣，然後又嚷嚷起來。

    “笑話！我們幻蓮教五歲起入教，就是為的防你們這群陰貨派人混進來——趙羽入教也不過五歲，你想說那時候他就是你的人了？”

    扶荼道：“是。”

    魔修嗤笑：“你如何說服一個五歲的娃娃來潛伏？這也算了，他一個五歲的小兒，帶著這麽大的秘密，可從來沒露過餡啊。”

    扶荼說：“入教時，他已經十五歲，自然知道自己在做什麽，自然懂得怎麽掩飾。”

    魔修們一時無言，過了一會兒，一個年長一些的人開口，說話語氣已經收斂了一些：“我要請教扶盟主，按照你所說，這奸細趙羽肯定要從十五歲的少年的模樣變作五歲——是怎麽做到的呢？如果是以幻化法術維持，怎麽可能在幻蓮教十幾年都未曾露出破綻！”

    扶荼笑了一聲：“你可問到點子上了。這縮齡的手段肯定不是通過法術，因為法術持續的時間短，而且很耗力氣。”

    接下來具體是用什麽方法，任憑魔教的人怎麽問，他都不說了。

    藏在暗處聽到一切的葉織呆愣了一會兒，垂在身側的手碰到了腰間的那個書冊——她記起來，卜天忘了將那本《百丹譜》收回去，現在那本書她還隨身帶著。她記得很清楚，蛇妖的妖丹有縮齡的用處。

    小丫頭扶鈴帶著驕傲的口氣複述蛇妖妖丹起效的前提的話語在她耳邊響起：“……蛇妖妖丹有改變肉身年齡的效果。方法是：一錢金花，兩錢淺線蛇的蛇蛻，三錢當歸和四錢三更天浸潤了露水的紅土。和妖丹一起放在銀碗裏，注一半的冰水，兩刻後妖丹就有了法力，助人退齡。”

    【所以，趙羽是按照這個辦法，把十五歲的自己偽裝成五歲嗎？】

    葉織回想起當初同趙羽的一次次打交道。

    【怪不得那時候他的舉動比較老成——因為他根本就不是五歲的幼童啊。】

    葉織心裏感到非常的無力。她原本以為自己隻要憑借能力，埋頭修煉就能掌握一切的，可現在卻發現自己其實活的是一頭霧水！

    她可以很清楚的意識到自己身處在一個龐大而危險的旋渦裏，這旋渦由二十年前的康行芊而卷起。她曉得前因後果，卻依舊無能為力。

    她站的位子太低了！

    葉織意識到，自己再怎麽增加自身的實力，也隻是一個棋子的眼界而已……自己一路來被動地卷入一件件事情，全都因為她的眼界太局限了！

    思考到這一點後，葉織背後開始發涼：不——她不能繼續這樣一無所知的走下去！

    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比如麒麟殿的動向，比如道盟和趙羽，比如幻蓮教，一件件突發事情讓她應接不暇，她不能這樣被動下去！

    樹叢掩映之下，葉織的心情激蕩不已。

    在十幾丈外，扶荼踩著不緊不慢的步子，開始著手整理被糟蹋的一塌糊塗的道盟了。他舉手投足間帶著一頓一頓的節奏，操縱著土壤飛上天空，將火苗一處處蓋住，山上的火勢漸漸弱下來。

    扶荼向四周轉動的時候，隨意地和趙羽對視了一眼。

    趙羽通過他和藹的笑意上看到了實際是十分冰冷的瞳孔。當時在舟莊，扶荼也是這樣充滿盤算地看著趙羽，告訴趙羽扶荼可以救他，可以教他修習法術，但是趙羽必須全心全意幫扶荼完成一個心願。

    那本書。

    《百丹譜》……

    扶荼可不止有趙羽一個手下，他收攬了很多有天賦又有把柄的人，

    趙羽在扶荼那裏按照招攬順序得到了代號“十四”，到現在也沒見過多少其他隱伏的“同胞”。

    火勢漸漸止住，道盟的修者也三三兩兩地互相攙扶著從山林各處返回到大殿之下的廣場上，力氣足一點的已經盤腿幫同伴療傷了。

    剛才還支離破碎、搖搖欲墜的道盟，轉眼間又恢複了大半——全靠關鍵時刻、趙羽挾持了初雪。

    扶荼帶著笑意，開始著手修複道盟剛才被破壞的建築。他的腳步離葉織越來越近，葉織心裏飛快地盤算一會兒，在扶荼走的太近之前，壓低身子慢慢從樹叢中退了出去，悄無聲息地離開了這裏。

    她最後看了一眼趙羽。

    初雪像是被趙羽的反叛給氣瘋了，掙著想要去咬趙羽的腳脖子，趙羽輕輕躲開，無奈地對初雪露出一個笑，像是在寵溺一個不聽話的小狗。

    這家夥……

    葉織心裏升起了對趙羽的恐怖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