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話說，得意切莫忘形。

    周遊還在想著我為刀俎人為魚肉，然後就被撞飛了。

    什麽鬼？

    我誰是，我要去哪，發生了什麽？

    時間似乎被定格了下來，周遊在空中放飛自我，看到國王正穿著粗氣，站在自己原來停留的地方。國王的四肢鮮血淋漓，應該是掙脫繩索的時候，把皮毛都給磨破了。一雙大眼裏麵盡是凶狠和血光，如同戰神一般矗立在那。

    周遊都能夠聞得到它呼氣中的腥臭味，這家夥估計也不怎麽刷牙，又喜歡吃生肉，絕逼是有口臭。兩百斤的國王，就算是當狗，也要保持個體衛生，吃完東西記得漱口。

    這種靈魂出竅的感覺非常奇特，周遊絲毫不感覺到身體疼痛，知道他重重地摔在地上。

    右手被撕咬得血肉模糊，範大雷還保持著腦子的清醒。也就是年紀大了，要是放到年輕時候，背上被砍一刀，他都能扛著接著幹架。

    歲月不饒人還沒有感慨完，範大雷就看到國王登場。

    範大雷想要爬起來，沒注意右手一用力，又趴了下來，疼得一身冷汗。

    發狂的國王擋在前麵，宋孤煙三人稍微退後了些，拉開了一段距離。藏獒本身就是超大型烈性犬，攻擊性就很強，況且國王的樣子已經失去了理智。他們手裏麵除了沒有子彈的手槍，並沒有趁手的武器，一擁而上也不一定幹的過藏獒。

    之前宋孤煙就和國王單獨對壘過，要不是有豆奶粉從側麵突襲，她也沒有十足的信心製服國王。狂化之後的國王，戰鬥力可不止翻倍，宋孤煙明智地選擇拖延時間。

    支援的通知已經攔下了出逃的越野車，還有人正在往這邊趕。宋孤煙他們沒必要著急慌忙上前擒住範大雷，手腕受傷的他根本就跑不掉。

    “嗚~嗷——”

    國王肆意地發泄著自己的怒氣，不斷地朝著宋孤煙示威嚎叫。

    主人受傷了，四溢的血腥味刺激到了它，讓它想要咬死麵前這幫“凶手”。

    知恩圖報，國王不懂什麽大道理，隻清楚是範大雷把它帶回家，是範大雷提供了溫暖的住處，是範大雷每餐給它喂鮮美的食物。

    國王不知道其它的藏獒是不是和它有一樣的待遇，可是天性告訴它，要忠誠，要陪伴，要守護主人。

    可現在，範大雷這幅模樣，國王很生氣，後果很嚴重。

    宋孤煙他們覺得沒必要過去冒險製服狂暴的藏獒，國王可沒打算放過這些弄傷主人的家夥。

    國王低下身子，讓最原始的天性來指揮自己。

    “往後退！”宋孤煙小聲地說道。

    其他兩個同時覺得有些莫名其妙，不過還是聽了宋孤煙的意見，往後退了兩步。

    和警犬相處久了，宋孤煙很清楚犬類在積蓄力量準備進攻的時候，會放低身體的重心。這樣在躍起的時候，更方便腿部發力。這種技巧不需要教導，而是鐫刻在基因深處，由祖先在荒野生活中體會，然後一代代傳遞下來的本能。

    周遊很想爬起來和國王再戰八百回合，好好比比，到底是訓練有素的警犬厲害，還是被野心支配的藏獒厲害。

    之前周遊和宋孤煙合力製服藏獒，是占了周遊突襲的便宜。剛才拉布拉多也是猝不及防之下，被國王直接得手，喪失了戰鬥力。等於說，兩者並沒有光明正大地較量過。

    周遊心裏麵不服氣，可是疼痛的肢體告訴他，站起來都很難，更別說跑過去和國王幹架了。

    果然是量變帶來質變，體重遠超自己的藏獒全力撞擊，拉布拉多的身體有些扛不住。

    “別動！”

    “把手舉起來！”

    “……”

    特警從四麵八方包圍了過來，槍口對著還在掙紮的範大雷。

    還在試圖爬起來的範大雷一瞬間失去了力量，如同爛泥一般癱軟在地上。

    “完了，一切都完了~”

    腐朽的資本主義生活沒了，油墨味的紙鈔沒了，聽話的小弟們也沒有，自己的命很快也會沒了。

    範大雷懂法，自己的罪行，槍斃十次都嫌少。

    50克都可以槍斃了，他經手的數量是這個數字的千萬倍。

    陰暗的小房、難以下咽的牢飯，一想到要在這種環境中等待那顆貫穿腦袋的子彈，範大雷真心後悔為什麽剛才不先給自己一槍，免得遭受煎熬。

    周遊長長地舒了口氣，馬勒戈壁，支援總算是到了！

    仰躺在才冒出綠芽的薰衣草上麵，看著清澈的天空。幾個月後，這裏又會是漫山遍野的薰衣草。那個時候，這裏沒有了罪惡，會變得更加美麗。

    或許忽悠很多姑娘心心念念著普羅旺斯，介於口袋空空，就帶著男友到這裏體會一下普羅旺斯的感覺。

    心境莫名就提高了很多，周遊開始真正明白了警服的意義：他們的存在，讓人們能夠欣賞這個世界的美好。

    世界本來可以更美，如果沒了那麽多罪惡。

    “嗚嗚嗚~”國王發出了艱澀地低吼，就像是喉嚨在擠壓捏出來的聲音，聽著非常不舒服。

    周遊猛地看了過去。

    國王沒有罷手！

    後肢蹬底，給了國王一個巨大的推進力，一塊草皮被生生撕扯了下來。

    國王撲向的，是它覺得威脅最大的宋孤煙。

    “不要……”

    宋孤煙話音未落，一聲刺耳的槍聲就響起了。

    周遊第一次真正地了解到，不同的槍，聲音是不一樣的。特警手裏麵的79微衝，要比手槍的沉悶地多。

    國王的身體在半空中戛然而止，重重地摔在草地上。就好像是交響曲演奏就要進入到最為熱鬧喧囂的部分，突然所有樂手停下了動作，隻剩下死一般的寂靜。

    周遊的腦子裏麵嗡嗡作響，不知道是沒聽到國王撞在地上的聲音，還是本來就沒有聲音。

    目光無神的範大雷被槍聲驚醒，然後就看到了一雙眼睛。

    這是什麽樣子的眼神啊~

    凶狠、彪悍，有著天然的驕傲。

    依賴、眷戀，還有深深的遺憾。

    範大雷三十多年的人生，自認為見多識廣，看夠了人的醜惡，做盡了壞事，可是從來沒有看到過富含那麽多情感的眼神。

    這個眼神慢慢地放大，失去了焦距。

    剛開始是沒有了凶狠，隻有如同清潭一般的平靜。接著沒有了驕傲，終歸是化作塵土。然後是少了依賴，這已經是最後的時刻，從哪裏來又要回哪裏去。

    可就是那麽一抹眷戀，遲遲不願意離去，直到徹底地失去了光彩。

    （熬夜寫的，情緒來也怎麽都睡不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