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轍雖然還是看著戲台，梁岩均卻覺察到了他身體的僵硬，就是秦疏影也覺得空氣驟然冰冷了許多。

    梁轍沒有說話。

    梁岩均越來越感覺到自己公子的冰冷氣息，再這樣下去他就要被凍死了。

    他該怎麽辦？

    作為下屬，這時候應該解憂是不是？

    雖然他真的還不是太清楚，這樣的解憂方式到底對不對。

    他硬著頭皮開口：“秦七小姐，我們家公子爺雖然不是世子爺，但是他可是有實打實軍功在身，你若嫁入征西大將軍府，將來一個三品誥命是走不掉的。你若是離開，隻怕從此之後也沒有好的，為什麽要提出這樣的事情？”

    秦疏影淡然一笑，神情裏帶著說不出的悲涼，幽幽道：“實不相瞞，我本來就沒打算嫁人。原本，我準備退掉劉家的婚事之後，再等幾年，就請自梳，別居他處。”

    梁岩均睜大了眼睛：“什麽？”

    梁轍也轉過身子，看著她。

    秦疏影道：“公子人中龍鳳，尋常的閨秀怎配得上公子？如今不過權宜之計，將來公子隻要有了心儀之人，我自當退出，怎能誤了公子？”

    半晌，梁轍開口道：“你為什麽會有這樣的想法？”

    方才的驚豔和悸動過去了，心頭湧起那些悲涼痛苦的情緒，腦海裏盤旋著峰兒那天真無邪的笑容，秦疏影的心情又恢複了往日的古井無波和狠厲淡漠。

    她淡淡道：“公子，這世間，原本就有很多無奈和悲傷。公子母親去世是，胞姐遠嫁是，我的父母雙亡是，如今群狼環伺也是。麵對這些，每個人的態度都不一樣。公子放心，我說到做到，一定會幫助公子達成所願。”

    梁轍沉思片刻，說道：“這樣吧，我給你三天時間，三天之後你再來告訴我，是否願意嫁給我。”

    秦疏影搖搖頭，說：“不必了。這是我早有的念頭，並不是因為公子才這樣。”

    梁轍雙眸如深潭，靜靜看了她好一會，才說：“那就這樣說定。”

    “好。”

    梁轍很幹脆，就說起了安排：“以後，有什麽事情我會讓岩均找你。你身邊那個丫鬟，就是上次和你一起落水的那個，讓她平日裏和岩均聯絡。還有什麽事情，我會讓岩均轉達。”

    “都聽公子的安排。”

    梁轍再次將目光投向戲台，不緊不慢說道：“給你半個月時間，將婚約推掉。如果需要我什麽幫助，你直接說。這幾天，羅梅香必定會有新的動作，我會讓岩均隨時聯絡你。然後，我會向陛下請求——賜婚！”

    秦疏影再次震驚了，賜婚？

    “理由是什麽？”

    請求賜婚，總得有個理由吧。陛下怎麽會隨隨便便將一個孤女，而且還是個退婚的孤女賜給有功之臣？

    大周朝重文輕武，也是這幾年因為邊疆不安，武將的地位才好一點兒。

    梁轍如今官位雖然不高，但是在邊疆功勞卻並不小，想來羅梅香也是因為如此，怕梁轍今後有更好的發展，這才急忙出手，甚至不惜要在廣賓樓安排那麽一出。

    梁轍輕輕一笑，說：“秦七小姐聰慧，替我想個理由吧。”

    秦疏影再次怔了，她能想個什麽理由？

    雖說他們這也算是交易，但是，這種事情畢竟不是錢財能算清和解決的，她不敢隨意開口，也不知道哪句話會讓梁轍不高興。

    他的臉色驟變，在這短短的一刻鍾內已經讓她領略了兩次。

    外麵說他的可怕，真不全是胡說和謠言。

    但是，他既然這樣說了，自己拒絕和謙虛就顯得虛偽，既然要報恩，既然說了竭盡全力，那就事事應當考慮周全，不要給自己找理由。

    秦疏影略一沉思，說道：“陛下英明，若是隨便捏造一個理由，必然沒法讓陛下相信。”

    梁轍不吭聲，隻悠閑地看著戲台。

    秦疏影知道他雖然看著戲，但是自己的話他聽進去了，繼續說：“細想起來，我和公子有所交集，也就是那天在廣賓樓了。公子遭了暗算，別人不敢開口，隻有我站出來為公子鳴不平，而且還說得那樣正氣凜然……”

    說到這裏，秦疏影微微一笑，眸光瀲灩，還帶著幾分俏皮，梁轍剛好側頭端茶杯，看到她這一抹笑，手就頓了一下。

    “因為這樣，雖然公子隻和我一麵之緣，就對我賞識有加——公子，這算不算是理由？”

    梁轍死死低著頭，看著自己的腳麵。

    秦七小姐，你難道是公子爺肚子裏的蛔蟲不成？

    你那一番話，後來傳入他的耳中，公子爺當夜就失眠了你知道不？

    話說，他現在難道不應該昂首挺胸站著才對嗎？他是軍人啊！但是為什麽，隻要涉及到和秦七小姐有關的，他都經常需要低頭看腳麵，否則他就有點控製不住表情。

    自己這樣，跟那些遛鳥鬥蛐蛐兒公子爺身邊油腔滑調的小廝有什麽區別，這樣真的好嗎？

    梁轍暗中瞪了梁岩均一眼，你以為爺不知道你在想什麽？

    梁岩均縮了縮肩膀。

    梁轍又將視線定在秦疏影身上，她雖然個子已經長高，身材也逐漸長成，但畢竟還隻是個十四歲的少女。

    沒有一絲一毫的稚氣，也沒有對劉俊卿那樣少年郎的憧憬，卻滿心的算計和複仇。

    他最近讓梁岩均重點關注了劉家的事情，才知道劉家竟然那樣卑鄙無恥，秦疏影不想嫁給劉俊卿，讓他既意外，又憐惜。

    如果當初的姐姐也有這樣的勇氣……

    他璨然一笑，那笑容，讓那戲台上的旦角都自慚形穢、黯然失色。

    “好。”

    吐出這個字，梁轍端起茶杯，吩咐梁岩均給秦疏影倒了一杯茶，舉起手中的茶，對著秦疏影道：“那就以茶代酒，為我們的同盟，幹一杯！”

    秦疏影端起茶——她進來這麽久，梁轍一直都沒讓梁岩均給她倒茶。

    兩人碰了茶杯，喝了茶。

    放下茶杯，秦疏影到底有些恍惚，就這樣把自己嫁掉了？

    成了同盟，梁轍的態度有些微的變化，他轉過身子，不再老是看著戲台，而是直麵秦疏影，“羅梅香既然能和富安公主聯手整治你我，不知道秦七小姐有什麽高見？”